夜間,靈瓏正在作畫,墨連玦掀了簾子進屋。


    靈瓏欲棄了畫筆上前,墨連玦擺手推卻,自行備水梳洗。待收拾妥當時,靈瓏剛好落下署名,這春遊圖便算得了。


    墨連玦替靈瓏揉捏著肩膀輕笑,“聽說今日,靖王妃發威了?”


    靈瓏順勢靠進墨連玦懷裏,眯眼輕哼道,“風起雲湧之時,雖不指望她們幫襯,若想趁機算計,哼,本王妃也不是好相與的。”


    墨連玦攬著靈瓏的小身子失笑,“你呀,嘴硬心軟。”


    若交給暗衛,豈會是五十大板這麽簡單。


    靈瓏迴身瞪眼,但見墨連玦帶著了然於心的笑,一時語塞,隻好撲進墨連玦懷裏嘟囔道,“到底要顧念丞相府的聲名才是。”


    墨連玦撫觸著靈瓏的發旋輕歎,“隻盼她們能惦念你的好。”


    三更天,靈紫凝率先醒來,聲若細蚊道,“口渴,水,茶水。”


    “是是!”值夜的小丫頭訥訥稱是,倒了一盞冷透了的茶水遞給靈紫凝。


    換了往日,靈紫凝定然要將這小丫頭磋磨死,可她如今疼得直冒冷汗,囫圇吞棗地喝了茶,啞著聲音顫道,“再來一杯。”


    接連喝了好幾杯,終究是恢複了精神。


    靈紫凝環視房內,瞪圓了眼睛問道,“姑爺呢?”


    小丫鬟顫巍巍地迴道,“迴紫凝小姐,姑爺一早便走了。”


    靈紫凝咬牙暗恨,“可說了什麽?”


    小丫頭慌忙搖頭,“奴婢不知。”


    靈紫凝捶打床鋪,一時牽扯到傷口,痛得哼嗨直叫。


    小丫鬟怯生生地靠在門後,靈紫凝麵目猙獰道,“小蹄子,你是死的不成,去拿濕帕子來。”


    “噯,噯,奴婢這就去,這就去。”


    小丫鬟溜著牆角奪門而出,靈紫凝撕咬著被角發泄,靈瓏,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她想著夫君婆娘不疼,父母兄弟不愛,頓覺悲戚,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可哭著哭著,她便笑了。總有一日,她要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踩進泥沙裏,拔也拔不出。


    靈紫凝這般腹誹,五髒六腑都舒暢了起來,索性抱著被角吭哧吭哧地獰笑,倒將那值夜的小丫鬟嚇得不敢進門。


    嘉木赤勒出使蒼玄國,禮部自然要準備接風宴。


    可宴會過去大半個時辰,依然未見嘉木赤勒的身影。


    蘇豔洛嚼著蘇荷糕輕嗤道,“不過是個不得寵的二皇子,還真把自個兒當人物了。”


    靈瓏看向高台之上,許久未見的皇後,倒頗為沉得住氣,這會子,竟拉著容妃嘮家常呢。此番其樂融融,倒真是少見。


    柳詩韻拍了拍靈瓏的手腕笑問,“瞧什麽呢?”


    靈瓏挑眉道,“皇後娘娘倒頗為平和。”


    柳詩韻笑容微斂,捏了一粒梅香烙塞給了靈瓏,“心中有溝壑,麵子上的分寸,自會拿捏得更穩妥。”


    靈瓏勾唇淺笑,剛要打趣幾句,便聽見值勤太監尖細的嗓音,“番禹國二皇子到。”


    靈瓏側目看去,便見穿著番禹服侍的嘉木赤勒跨步行來,隨侍身側的是兩名如花似玉的美人。其中一位便是當日的駝衣女子,另一位,倒生得內斂文靜。


    嘉木赤勒行至高台下,拱手朗笑道,“見過蒼玄國皇後。赤勒來遲了,皇後不會怪責吧?”


    皇後雍容雲手道,“赤勒皇子言重了。皇子為兩國修好而來,本宮深感欣慰,這便就坐吧。”


    嘉木赤勒豪放地擺手,側身踱步到女賓席間,摸著下巴四處打量。


    今日這接風宴,除了幾位公主郡主,皆是皇妃、王妃,嘉木赤勒此番行徑,可謂放浪至極。


    皇後故作坦然道,“二皇子,你這是做什麽?”


    嘉木赤勒邪獰道,“昨日有人向本殿提議,說蒼玄女子溫婉可人,赤勒眼拙,這便瞧上一瞧,若真有入眼的,和個親也未嚐不可。”


    那風流姿態,像極了挑揀貨物的官客。


    朝臣們對嘉木赤勒的狂傲頗為驚詫,皇後卻垂眸不語。


    慶親王妃滿臉憤懣,斂裙冷色道,“聽聞番禹國民風彪悍,今日一見,果真是大開眼界。”


    嘉木赤勒拍掌大笑,“慶親王妃真是伶俐。王妃想說的,隻怕是粗野吧。唔,是彪悍還是粗野,本殿無所謂,若真想和親,改日便將公主們帶出來相看吧。”


    慶親王妃氣得不行,蘇豔洛忙起身幫襯道,“中土人士慣常有自知之明。番禹國雖相距甚遠,到底往來數十年。粗野之人便該藏拙,如此沒羞沒臊,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嘉木赤勒冷凝了神色,紅鸞揮劍指向蘇豔洛,“你是誰,敢如此對我家殿下說話?今日若不把舌頭留下,定將你扔到後山去喂狗。”


    墨世鈞憤然起身,朝臣們少不得對著嘉木赤勒等人指指點點。


    墨連玦握緊酒杯,隻見一記白光閃過,紅鸞的長劍砸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脆響,右手上正插著一根筷子,滴滴答答地淌著鮮血。


    靈瓏斂著衣裙起身,盈盈玉立道,“你家殿下是誰,在座各位都知道。可你們主仆顯然忘記了,這裏是蒼玄,不是番禹。蒼玄以禮相待,皆因你們是和談來使。若再敢不尊不敬,留下舌頭的,便不知是誰了。”


    蒼玄朝臣頓覺解氣,他們從前隻當靈瓏是紅顏禍水,招惹了太子,又招惹了靖王,這會子才發覺,這般英姿颯爽、孑然傲視的女子,隻怕許多男子都甘願臣服。


    嘉木赤勒移不開視線,他苦苦尋覓不成,竟在皇宮內發覺了佳人的蹤跡。她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那般冷峻的功夫,若傷的是旁人,他真要忍不住拍手喝彩了。


    嘉木赤勒壓抑著喜悅,朝著紅鸞冷聲道,“紅鸞,向這位小姐賠罪。跟了本殿這麽久,竟如此不知分寸。”


    紅鸞頓覺委屈,嘉木赤勒眉目一凜,紅鸞忙拖著手臂跪伏道,“紅鸞知罪,請小姐寬恕。”


    靈瓏眯眼不語,蘇豔洛居高臨下地擺手道,“瓏兒,算了,蒼玄向來寬以待人,小小奴婢,隨她去吧。”


    靈瓏看向慶親王妃,但見她微微頷首,倒也懶怠理會,攜了蘇豔洛便坐迴了席間。


    墨連玦悄悄將杯盞放下,陰鷙沉然地睨了紅鸞一眼。


    慶親王聲色冷然道,“時辰不早了,二皇子若無意用膳,不若迴驛站休息去吧。”


    嘉木赤勒故作懊惱道,“王爺說笑了。想來是赤勒混鬧久了,倒害得諸位失了胃口。如此,赤勒慚愧,倒要好好品嚐蒼玄的美食才是”,說罷,掀了衣擺就坐,抓起一品龍鳳呈祥湯膳喝了起來。


    朝臣們鬆了口氣,好歹是和談來使,若接風宴上鬧開,到底難看。


    皇後不動聲色地品著酥魚羹,朝著身後略微揮了揮手。


    崔嬤嬤悄無聲息地退下,皇後身側立時補上一位同樣年長的老嬤嬤。


    靈瓏挑眉輕笑,墨連竹定然便藏在皇宮內。這般重要的場合,西林陵如何困得住他。


    靈瓏朝著墨連玦看去,但見墨連玦淡定地端著酒杯輕啜,莞爾一笑,捏了一粒糖酥花生放進嘴裏。


    嘉木赤勒未發話,紅鸞便一直跪在原地,那隻象牙筷子依然插在她的右腕,早已染成了血紅色。


    蘇豔洛顰眉冷哼道,“真是晦氣。早知如此,便該留在府中陪著成和。”


    成和,自然是蘇豔洛和墨世鈞的孩子,像極了年少時的墨世鈞,從小便是儒雅瀟灑的模樣。


    靈瓏拍著蘇豔洛的小臉嗔怪道,“好嫂嫂,下次莫要強出頭,仔細表哥教訓你。”


    蘇豔洛但見墨世鈞臉色不善,不由咬著筷子囁嚅道,“那狂徒對母妃不敬,我自然忍不得。要怪便去怪那二皇子,偏要惹人膩煩。”


    柳詩韻挑眉失笑,“妹妹這性子,倒是越發直爽了。想來世子爺寵得緊,一頓訓誡倒也罷了。”


    靈瓏靠在柳詩韻懷裏輕嗤道,“訓誡?表哥哪裏惹得起蘇姐姐!前兒她帶著和成爬樹,表哥不過說了兩句,便要哭天抹淚地迴娘家,嚇得表哥連忙告饒,嘖嘖,真真是寵得無法無天了。”


    蘇豔洛羞臊地瞟了眼墨世鈞,墨世鈞頓覺心軟,那臉色倒和緩了不少。


    靈瓏和柳詩韻相視而笑,姐妹幾人旁若無人地笑鬧起來。


    在上書房時日日混在一處,各自成婚反倒聚得少了。今日難得團聚,倒有不少體己話念叨。


    嘉木赤勒雖端正地用膳,眼角餘光卻時刻凝視著靈瓏。那聲音,那身手,定然是她沒錯了。


    粉衣女子在嘉木赤勒耳際低語幾句,嘉木赤勒凝眉不快,原來佳人竟早已是他人婦。他搖頭咋舌,盯著靈瓏的視線,越發灼熱了幾分。


    墨連玦冷眼瞧著,危險地眯眼。他輕輕揮手,自有宮人安排了歌舞,偏巧擋在了嘉木赤勒的眼前。


    嘉木赤勒一時懊惱,待歌舞散盡,席間早已不見了靈瓏的身影。


    慶親王妃得了墨連玦的示意,帶著靈瓏等人提前離席。


    慶親王和諸位皇子自若地飲酒。朝臣們自以為慶親王有意表明蒼玄國的高姿態,便也配合著飲酒作樂,倒將嘉木赤勒晾在了一旁。


    接風宴持續到一更天,慶親王率先起身宣布了結束。


    皇後並無異議,自有宮女引著嘉木赤勒去行宮裏休憩,墨連玦和墨世鈞相約朝明王府而去。


    嘉木赤勒的行宮富麗堂皇,前庭後院均亮著宮燈,照得樹木花草影影綽綽。


    粉衣女子遞了絲絹,嘉木赤勒粗略擦拭兩把,丟在桌案上輕歎,“紅鸞啊紅鸞,本殿曾十分心悅你的任性,今日瞧著,卻是膩煩的很。”


    紅鸞跪在地上抽泣道,“殿下,紅鸞隻是不想她們奚落您。您那麽尊貴,蒼玄的人憑什麽高高在上。”


    嘉木赤勒挑著紅鸞的下巴咋舌道,“嘖嘖,梨花帶雨,真是可憐。若覺得委屈,迴番禹去。”


    紅鸞慌忙磕頭道,“殿下,您別趕紅鸞走,紅鸞再也不敢了。”


    嘉木赤勒不耐煩地擺手道,“本殿乏了,退下吧。”


    紅鸞見嘉木赤勒不再提攆她迴去的事兒,忙跪伏謝恩,跟著粉衣女子退了出去。


    嘉木赤勒閉目養神,刻餘功夫,那粉衣女子斂裙進來,行至嘉木赤勒身後,手法熟稔地替他揉捏著肩膀。


    嘉木赤勒舒緩輕聲道,“傷勢如何?”


    粉衣女子俯身低語道,“幸而沒傷到筋骨,將養半月便會大好了。”


    “嗯!”嘉木赤勒清淡應聲,粉衣女子猶豫著開口道,“殿下可是瞧上了那白子女子?”


    嘉木赤勒眯眼輕笑道,“為何如此問?”


    粉衣女子委屈撇嘴道,“若紅娥沒猜錯,殿下隻怕故意帶著紅鸞來鬧場子。可那白衣女子一出現,殿下立時改了主意。紅娥是女子,豈能不明白殿下的心思。”


    嘉木赤勒愉快地大笑,隨手將紅娥扯進懷裏,埋在她胸前聞嗅道,“紅娥,你真是本殿的解語花。今日打賞你,乖,伺候本殿歇了。”


    “殿下!你真壞!”紅娥羞紅著小臉推卻。


    嘉木赤勒抱著紅娥吮吻兩下,紅娥嚶嚀呻吟,那雙小手悄悄摸上了嘉木赤勒的外袍。


    享受著紅娥的服侍,嘉木赤勒粗嘎地唿吸,腦子裏想的念的,卻是靈瓏那張不施粉黛的小臉。


    紅娥心中不甘,使勁渾身解數伺候嘉木赤勒紓解。嘉木赤勒等不及迴到臥房,便在這敞亮的外間翻雲覆雨起來。


    書櫃傳來吱嘎吱嘎的聲響,嘉木赤勒頓時驚醒,一把將將紅娥推到身後,警惕地盯著書櫃的方向。


    少時,便見一個高瘦的人影從暗處行來,白衣長袍,發髻高懸,正是遠在西林陵的墨連竹。


    嘉木赤勒**環胸,咧嘴邪笑道,“良辰美景,帳暖芙蓉,太子爺可真會掃興。”


    墨連竹凝眉不快,棄了這一方旖旎,徑直朝裏間行去。


    紅娥見墨連竹走了,忙環上嘉木赤勒的腰際,光裸著身子磨蹭道,“殿下,紅娥不讓你走。”


    嘉木赤勒心癢難耐,抱著紅娥便混鬧起來,竟是比尋常日子還要威猛,攪得紅娥**不止。


    良久後,嘉木赤勒終於饜足,撿了紅娥的衣裙隨意擦拭兩下,扯了長袍朝裏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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