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氛圍低沉,靈紫凝卻領著芳兒哭哭啼啼地迴了娘家。


    梅洛苑,楊玉燕耷拉著臉色斥責道,“用了午膳便迴去吧,過門兩月的新媳婦,豈有不稟明婆娘便自行迴娘家的道理,沒得讓人挑揀丞相府失了教養。”


    靈紫凝停了哭聲,咬牙撒潑道,“娘親是要將女兒往絕路上逼嗎?不若灌上一瓶子毒藥,兩廂消停了。”


    楊玉燕被攪擾得頭痛,少不得冷然道,“誰家的爺們兒沒有侍寢通房,偏你就受不得。一早讓你抬了芳兒,你偏擰著,這會子婆娘給安排好了,你倒與娘親訴苦,你倒是說說,娘親能若何?”


    靈紫凝跺腳羞憤道,“我呸,供爺們消遣的下作玩意,也配當個物件,見天捯飭的小妖精似的,倒不怕閃了腰。”


    楊玉燕耐著性子安撫道,“凝兒,通房雖當不得物件,卻是婆母給你的下馬威。你怎的糊塗了,員外夫人再爽辣,還能抵得過你外祖母?”


    靈紫凝沉吟片刻,陰冷地勾了勾唇角,“娘親,凝兒知曉該怎麽做了,待籠絡好了,有她們受的。”


    楊玉燕舒口氣道,“既想明白了,便早些迴去吧。”


    靈紫凝雲著茶杯淡笑道,“不,等夫君來接再說。”


    楊玉燕嘴唇翕動,隻能搖頭歎息。靈翰霆尚在天牢,她草草安置了靈紫凝,巴巴乘轎攆朝威遠將軍府而去。


    古靈兒雖說無須陪伴,靈瓏不放心,到底還是告假迴了丞相府。這一日,娘倆正在小佛堂念經,福嬤嬤笑盈盈迴稟道,“夫人,小姐,堂小姐並親家夫人來了。”


    靈瓏忙將古靈兒攙扶起身,略微整理容裝,便在靜心閣裏接待了靈暄雲並左夫人。


    兩廂行禮完畢,古靈兒笑容溫婉道,“親家母,雲兒年幼,有什麽不懂不會的,倒要親家母多擔待了。”


    左夫人攥著靈暄雲的手輕笑道,“親家夫人客氣了。雲兒可心可意可人疼,隻太過節儉,倒要親家夫人勸說勸說才是。”


    靈暄雲羞赧地喊了聲“娘親”,左夫人眯眼輕笑,“本是實話,新嫁娘自該有新嫁娘的樣子。”


    靈暄雲將左府打理得井井有條,閑暇時還忙著繡活兒,竟是一日不肯清閑。左夫人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倒比待左功明還要熱絡些。


    古靈兒微笑頷首,略感欣慰。


    笑鬧幾句,話頭終究轉移到了靈翰霆入獄之事。


    左夫人愧疚垂首道,“本該幫襯著,可惜犬子位微言輕,到底使不上力。”


    古靈兒拍著左夫人的手腕道,“這個節骨眼上,夫人肯來,便是幫襯了。”


    左夫人還要說什麽,古靈兒忙朝著靈瓏吩咐道,“瓏兒,雲兒好容易迴府,你們姐妹別處耍玩去。”


    靈瓏撇嘴跺腳,挽著同樣不甘願的靈暄雲,跨出了靜心閣。


    天上飄著雪籽兒,靈瓏挽著靈暄雲專門撿著積雪踩踏,少時,便撐著膝蓋氣喘籲籲,姐妹倆相視一眼,忍不住笑開了懷。


    靈暄雲替靈瓏勾挑著發絲歎道,“妹妹又長高了。”


    靈瓏俏皮眨眼道,“雲姐姐如今是婦人髻了。”


    靈暄雲略微羞赧道,“不急,再過兩個月,妹妹便也要嫁人了。”


    靈瓏背著小手輕笑道,“是啊,日後再要一處耍玩,隻怕不容易了。”


    靈暄雲瞄了瞄不遠處的海棠花,靈瓏會意,跑過去輕踹,踹落了簌簌的雪花,也將躲在不遠處的靈紫凝給踹了出來,“呸呸呸,誰這般不長眼睛,給本小姐站出來。”


    靈紫凝挽著芳兒出來,依然那般張狂,“吆,雲妹妹來了,你家那位識文斷字的先生呢?”


    靈暄雲溫柔淺笑道,“上書房課業嚴重,總不能得閑。”


    靈紫凝打量靈紫凝白裏透紅的小臉,酸酸澀澀道,“雲妹妹氣色倒不錯,想來堂妹夫頗為疼寵吧?隻是姐姐聽說上書房餉銀不多,雲妹妹莫要逞強才好。”


    靈暄雲失笑搖頭,靈瓏則鼻尖輕哼道,“說起餉銀,孫家二少爺倒是一直閑賦的,坐吃山空並非長久之計,大姐姐還是替自個兒打算吧。”


    靈紫凝咬牙道,“坐吃山空也得有山靠才行,堂妹夫可是寒門,憑什麽與員外府比。”


    靈瓏搖著香囊顛著腳道,“雲姐姐如今月入紋銀兩萬,大姐姐呢?”


    靈紫凝噎住了,挑眉冷哼道,“妹妹這小嘴倒是越發會擠兌人了。虧得靖王爺受得住。”


    靈暄雲凝眉不快道,“靖王爺有份兒受著,已然是福分。”在她心中,靈瓏自然是極其難得的。


    靈紫凝嗤笑道,“嘖嘖,妹妹這般純性,真讓姐姐好笑。靖王府有幾個侍妾通房尚且不知,倒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你!”靈暄雲氣得跺腳,靈瓏偏頭一看,揚著下巴嬌俏道,“墨連玦,你且說說,靖王府有幾個侍妾幾個通房?可是嫌棄了本小姐的刁蠻?”


    靈紫凝和靈暄雲側身看去,但見一醬紫一緋紅遠遠行來,正是墨連玦和左功明。靈暄雲掩唇羞澀,靈紫凝則看直了眼睛。墨連玦的俊朗滿京都皆知,隻是今日首次見到左功明,論風流氣質偏也在孫二公子之上。


    靈紫凝暗暗咬牙,心頭到底升起幾許澀然。


    墨連玦緩緩走近,輕撫著靈瓏發間的雪花輕笑,“又淘氣,除了圖嬤嬤,你何曾在靖王府見過女眷。況且本王從不覺得你刁蠻,若然有旁人說道,正如堂姐所說,倒真是本王的福分了。”


    靈瓏嘻嘻笑著,朝著靈紫凝得意地揚眉。


    靈暄雲方才說了大話,這會子倒有些羞臊。


    左功明悄悄握住她的小手,靈暄雲雖紅了臉頰,倒覺得極其甜蜜,含羞帶怯問,“緣何過來?”


    左功明輕笑道,“你和娘親都不在,府裏冷清,來接你們迴家。”


    靈瓏哧哧笑道,“姐夫,上書房之外,無須喊你夫子吧?”


    左功明挑眉失笑,“靈夫子客氣,功明承受不起。”


    墨連玦捏著靈瓏的小臉道,“你和姐夫皆是夫子,我與堂姐豈不是要行尊師大禮了?”


    靈暄雲和靈瓏笑彎了腰,牽著身旁俊朗的男子,一路朝著靜心閣而去。


    靈紫凝嫉妒地紅了眼睛,她等了五日,孫二公子一直沒來,可不過半晌的功夫,左功明便來接靈暄雲迴府。還有靖王爺,那般冷麵冷色的人,如今竟對靈瓏沒邊沒沿兒的疼寵著。她頓覺胸腔悶堵,一巴掌扇向芳兒罵道,“死丫頭,她們戲弄我,且不知道提醒著,那眼睛莫不是用來掌燈的。”


    芳兒委屈地捂著小臉,卻硬是不敢吭聲。


    靈紫凝見芳兒畏畏縮縮,愈發氣不打一處來,“別人是丫鬟,你也是丫鬟,別人知道爬床,你連爬床都不會,你說,你是不是廢物?”


    芳兒隻管垂眸,眼神裏卻皆是恨意。她爬床,不被公子折磨死,也會被靈紫凝打死。


    靈紫凝輕啐一口,抬眼便見緋濃娉婷而來,她想起員外府的紫衣,忍不住譏諷道,“喏,會爬床的來了,有時間,去請教請教緋濃吧。”


    緋濃輕挑眉梢道,“小姐莫要糟蹋芳兒了,做大姑爺的通房,還能有好?”


    芳兒感激地看了緋濃一眼,靈紫凝則攪著帕子咋舌道,“好不好兩說,你獨占爺們兒這些時日,這身量依舊這般纖纖,嘖嘖嘖!”


    緋濃雖暗恨,麵上卻不顯,倒瞟著遠去的人影歎道,“哎吆,堂姑爺真是粘著堂小姐,這才多會子,便巴巴地趕了來。大小姐,大姑爺多會子來?”


    靈紫凝啐罵道,“你一個姨娘,怎麽敢開口問起姑爺家,呸你個沒羞臊的小蹄子。”


    緋濃甩著絲帕歎氣道,“果然是緣分天注定。早先相爺給大小姐介紹寒門學子,堂姑爺便是其中一人。奈何楊姨娘嫌棄人家根基淺,大小姐又嫌棄人家是書呆子。唔,偏就適合堂小姐,真是好姻緣。”


    緋濃搖曳著身段走了,靈紫凝心中卻翻江倒海。她不想從前嫌貧愛富,倒覺得靈暄雲姐妹皆是搶人姻緣的禍害。她想著左功明的儒生氣度,又想著不體貼不戀妻的孫二少爺,恨不能嘔出一口血來。


    楊玉燕迴府,連杯熱茶都來不及飲下,靈紫凝便湊了上來,“娘親,堂妹夫可真的與凝兒說和過?”


    楊玉燕愣了好一會子,才明白靈紫凝說的是左功明,隨意揮手道,“是有這麽迴事兒,隻你嫌棄人家傻氣,見都未見的。”


    靈紫凝咬牙道,“娘親,你未曾提起他的樣貌啊!若然……若然……”


    楊玉燕重重地放下茶杯,凝眉冷然道,“閉嘴。你父親吉兇未知,你倒有閑心思顧念有的沒的。滾出去。”


    靈紫凝傲慢地掀了掀唇角,“出去便出去。”隻她到底不甘心,便巴巴守在花園子裏,可是古靈兒和左夫人相談甚歡,一行人便在靜心閣裏留了飯,直至天色暗沉才出府,又是一大波人相送,她到底失了偶遇的機會。


    靈翰霆之事擱置不理,乾帝該早朝早朝,該接待說客便接待說客。漸漸地,長公主,慶親王及左禦史等人,便不再到乾清宮報到了。


    乾帝捧著梅貴人新做的木質玩偶,隨意開口道,“康漢,你說他們怎麽不來了?”


    康漢垂眸躬身道,“奴才不知。想來是有旁的事情吧!”


    乾帝將木偶一捏,那胳膊斷了,再一捏,腿也折了。他無趣地扔在桌案上,緩緩搖頭道,“不,他們生氣了。知曉朕不會輕易放了靈翰霆,便不來見朕了。明日若再不來,唔,便給靈翰霆動動刑吧。”


    康漢不置可否,乾帝摔了茶杯道,“耳朵聾了不成?”


    康漢忙躬身屈膝道,“奴才遵旨。”


    康漢的旨意來不及傳達,翌日早朝上,刑部便拿出了新的證據,便是關於水利工程的。當日堆放石料的堆棧,因年久失修倒塌,地基裏便藏著另外一本賬冊。刑部通過多方比對,鎖定了鎮國公府的管家劉占。


    墨世鈞點到即止,朝臣卻皆清楚,一個管家定然不會有這麽大的權限,隻怕鎮國公才是罪魁禍首。


    鎮國公叩伏在地,勉強鎮定道,“皇上,劉占本是梅蘇死後才添補的管家,他的所作所為與老臣無關,請皇上明察。”


    墨世鈞躬身拱手道,“皇上,劉占確實是後來添補的管家,卻在國公府的鋪麵莊子上做了許多年。說來也巧,劉占還是已逝國公夫人的遠方表親。”


    朝臣嘩然,墨連玦譏諷勾唇,太子勉強狡辯道,“既是遠方表親,想來不甚親厚,莫要胡亂攀附的好。”


    “攀附?”墨世鈞挑眉道,“說到攀附,鎮國公府身後倒是有可攀附之人!”便是直指太子和皇後了。


    太子危險地眯眼,路太傅躬身出列道,“皇上,鎮國公清廉多年,想必不會如此糊塗,倒要細細查探才好。”


    乾帝眯眼假寐,少時忽然挑眉道,“交給慶親王一查到底。”


    慶親王鐵麵無私,隻怕這水倒要攪得通透了才行。


    鎮國公被關押進了天牢,偏巧就在靈翰霆旁側。


    靈翰霆有墨世鈞關照,每日好吃好喝,看看書,下下棋,同府裏的生活差別不大。倒是鎮國公,太子為避嫌,梅行武隻為自救,沒住幾日便病倒了。


    太子將梅行武打發了,忍不住犯了頭痛症,牽連到鎮國公,下一個便會是他。


    路太傅啞聲冷然道,“既是廢子,莫要留戀。”


    太子揮了揮手,路太傅同其他幕僚便離了書房。太子咬咬牙,趁著月色去往鳳儀宮。


    鳳儀宮的燭火忽明忽暗,太子遲疑一下,到底還是跨步進去。


    皇後正在讀佛經,見太子進來,不由哀歎道,“他到底是你的舅父,是母後的親兄長。”


    太子斟滿茶盞遞給皇後,“母後,您告訴竹兒,便該如何?”


    皇後將茶盞放下,數著佛珠道,“去吧。莫讓他太痛苦。”


    太子拍了拍皇後的肩膀,斂了衣擺退出鳳儀宮。


    皇後斜靠在軟塌上,滑落了一行清淚。可她想著那九五之尊,心就硬了起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權當是失了一顆棋子罷了。


    ------題外話------


    對不起對不起,年底了,有些忙亂,今天隻有一更,原諒小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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