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苦頷首吩咐道,“治心,帶兩位施主上山,仔細安頓。”


    “是,師叔。”治心委屈地瞥了眼靈瓏,佛手應承,一左一右拎起翠濃和冰兒,轉眼便消失在山腳下。


    少時,靈瓏踏著飛仙步降落在戒心院,便見禮梵主持穿著灰白色的僧袍坐在蓮花台上,連忙屈膝行禮道,“靈瓏見過主持方丈。”


    禮梵捋著花白的胡須輕笑道,“小施主多禮。小施主繪製的佛龕禪意盡顯,倒要勞煩小施主操勞了。”


    靈瓏知曉禮梵是師叔祖,哪裏受得起這番客套,連忙謙遜地擺手道,“主持謬讚,倒叫靈瓏受寵若驚。”


    禮梵欣慰地頷首,朝著旁側的戒苦吩咐道,“戒苦,小施主一應用度需照顧好,另外,讓治心去齋心閣裏聽候差遣。”


    戒苦佛手應承,朝著靈瓏雲手道,“小施主,這邊請。”


    靈瓏恭恭敬敬地行禮,跟著戒苦來到了齋心閣。


    冰兒和翠濃早已收拾妥當,坐在石凳上捧著點心閑談,倒是那治心,頗為不自在地守候在門邊。


    靈瓏掩唇輕笑,治心卻瞥了她一眼,朝著戒苦施禮道,“師叔,治心是不是可以迴達摩院了?治言師兄等著徒兒打拳呢。”


    戒苦摸了摸治心的光頭,搖頭失笑道,“治心,主持方丈讓你留在齋心閣聽候差遣,你師兄那裏,師叔會為你轉達的。”


    治心詫然地抬眸,結結巴巴道,“那……那……那治心還要上晚課呢?還要敲鍾呢?”


    戒苦轉著佛珠微笑道,“敲鍾交給師兄們,旁的功課在齋心閣內完成便是。”


    戒苦朝靈瓏微微施禮告辭,治心卻蹲在牆角捧著小臉生悶氣。


    冰兒和翠濃相視而笑,靈瓏卻踢了踢治心的小腿調笑道,“小師父,你休要擔心,有我兩位姐姐在,定不會讓你勞累的。”


    治心騰一下站起身,頗為羞惱道,“治心才不怕苦累呢。”


    靈瓏雙手環胸道,“哦?不怕苦累,那你怕什麽?”


    治心漲紅著小臉支支吾吾,最後卻跺腳賭氣道,“我偏不告訴你。”


    靈瓏繞著治心轉了幾圈,好心建議道,“這樣吧,治心,你與姐姐打一架,若打贏了,姐姐便向主持方丈求情,讓你迴達摩院去。若輸了……”


    治心不等靈瓏把話說完,立即歡喜道,“此話可當真,打贏了就能迴去?”


    靈瓏眯眼輕笑道,“自然當真。看到姐姐頭上的木釵了嗎,隻要你能將木釵拿下來,姐姐便算你贏,省得旁人說我欺負小孩子。”


    治心重重地點頭,立即蹲好了馬步,朝著靈瓏雲手道,“女施主,請。”


    靈瓏眸光微閃,踩著飛仙步旋身靠近治心,治心抬手阻擋,靈瓏卻屈身從治心的手臂下劃過,堪堪停留在治心的側後方,隨即揮手拍下。


    治心矮身躲閃,奈何靈瓏旁處皆不攻擊,手掌起落間,竟直直拍上了治心的光頭,隨即後退半步,巧笑盈盈地看著他。


    治心護著光頭頗為羞惱,下一瞬,卻騰躍而起,朝著靈瓏的胸膛處出拳而去,頗具淩厲之勢。


    靈瓏移步躲閃,衣袂翩躚間,運起飛仙步繞到治心身後不說,順手又摸了一把治心的小光頭。


    治心氣急敗壞,索性一手護著光頭,一手朝著靈瓏攻擊,那瞻前顧後的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翠濃掩唇輕笑,冰兒卻嗑著瓜子嚷嚷道,“小師父小心,小姐在你左邊,哦,不對,這會子在你右邊……”


    治心一邊應付靈瓏的偷襲,一邊還要受著冰兒的幹擾,忙亂地像顆陀螺,沒一會兒便氣喘籲籲蹲在地上,兩隻手卻齊齊護在頭頂之上。


    靈瓏從懷裏掏出帕子扔給治心,眨眼輕笑道,“喏,用帕子包起來吧,興許還能多分勝算。”


    治心側過身子不理人,可想著靈瓏一行要在寺廟住上好些日子,又有些不甘心,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將絲帕裹在了頭頂上。


    靈瓏隻見一顆又胖又圓的饅頭漂浮在半空,險些笑岔了氣。


    治心卻隻是咬咬牙,朝著靈瓏雲手道,“女施主,請。”


    靈瓏暗道治心頗能隱忍,卻毫不客氣地朝著治心的臀部踹去。


    治心驚慌躲避,然而堪堪站穩,靈瓏新一波的攻勢又再次襲來,他躲避不及,一個趔趄便趴在了院落裏,濺起陣陣塵土。


    靈瓏翩然落下,靠近治心俯身問道,“治心,還打不打?”


    治心搖搖頭,趴在地上不肯起來,“小僧輸了,留在此處便是。”


    靈瓏將治心攙扶起來,取了帕子替他擦拭著灰塵,拍了拍他的腦門笑道,“可服氣?”


    治心點點頭,又搖搖頭,推開靈瓏的小手道,“治心會刻苦練功,一定要贏了女施主。”


    靈瓏讚賞地頷首,凝眉輕歎道,“可是你輸了,便要讓姐姐好好摸摸你的光頭,且先去洗洗幹淨,仔細髒了姐姐的手。”


    治心雙手叉腰便準備怒斥,可仔細迴憶後,又隱約覺得未曾聽取輸了之後的懲罰,索性哀怨地苦著小臉,乖乖地打水洗頭,又將腦袋蹭到了靈瓏麵前。


    靈瓏賊兮兮地笑著,卻隻是輕輕彈了彈治心的發旋,背著小手迴內室去了,隻餘治心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翌日,靈瓏將十八羅漢的畫像找了出來,開始著手佛龕繪製之事。她雖對乾帝說時限頗緊,實際上,有了舉缽羅漢的經驗,繪製起來,卻遠沒有那般艱難。


    齋心閣裏十分寬敞,除了主屋和東西廂房外,還有一個帶有涼亭的小院。靈瓏將筆墨紙硯端放到涼亭裏,吹著徐徐的山風作畫,倒比內室越發舒爽了些。


    治心在院子裏打拳,舞得虎虎生風,耍得行雲流水,受了昨日的刺激,於拳腳功夫上就越發上心了。


    靈瓏勾唇淺笑,細細將墨色研磨勻稱,提著狼毫筆落下第一個筆觸,她今日畫的,便是賓度羅跋羅墮閣尊者——坐鹿羅漢。這坐鹿羅漢難就難在麋鹿的觸角上,分明是頭公鹿,大觸角之上卻長著三十二個小觸角,且頗為參差不齊。


    靈瓏歎息這麋鹿長得怪相,先將賓度羅跋羅墮閣尊者棄開,倒專門塑造那麋鹿之形。長短有別,粗細區分,靈瓏筆觸流暢,一筆一畫堪稱精準,至晌午時分,竟將那麋鹿完成得七七八八。


    翠濃將茶水遞給靈瓏規勸道,“小姐,眼看要用午膳了,不若下午再畫吧?”


    靈瓏擦拭著不知何時淌出的汗水,方將畫筆擱置在墨台上,治心便將散落在地的畫紙撿拾了迴來,“喏,給你。”


    靈瓏順手接過畫紙,摸著治心的光頭笑道,“治心真乖。”


    治心羞臊地凝眉道,“女施主,小僧已經十歲了。”


    靈瓏挑眉輕笑道,“所以便是弟弟。既是弟弟,便免不了被當成小孩子。”


    靈瓏趁機又摸了一把,抱著畫紙離開了涼亭,惱得治心直跺腳。


    用完午膳,靈瓏歇了會子晌,起身用井水洗了把臉,頓覺頭腦清亮,舒適不已。


    冰兒將一應用具擺放在涼亭裏,靈瓏踏步而入時,治心卻早已坐在石凳上打坐,汗水滴滴答答地流淌著,倒似靜坐了好一會子。


    靈瓏看著治心嚴肅虔誠的小臉,不知怎的,忽然泛起陣陣的心疼。她頓覺莫名其妙,輕輕搖了搖頭,提起狼毫筆便開始作畫。


    麋鹿的雛形已經構畫完成,那尊者倒不太費事兒。


    靈瓏浸淫了全部心神在畫作中,直至晚霞絢爛時,那坐鹿羅漢的所有細節終於繪製完成了。


    靈瓏緩緩直起身子,朝著治心勾唇淺笑,治心雖依舊板著小臉,嘴角卻忍不住泄露了歡愉。


    靈瓏將畫紙拚湊,坐鹿羅漢的麵貌便活靈活現地出現在麵前。


    治心小臉燦然的欣賞著,仿若那坐鹿羅漢果然在散發著佛光。


    靈瓏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方要調侃幾句,便見正前方站立著一個人影,恰好就在晚霞的光暈裏。


    靈瓏用小手護在額上分辨,立時便收斂了神色,不是墨連玦,竟然是那襲杏黃色的衣袍。


    靈瓏囑咐治心將畫紙收好,邁出涼亭緩緩屈膝道,“臣女靈瓏見過太子。”


    太子抬眸輕笑,雲手虛扶道,“無須如此客氣。父皇來找禮梵大師下棋,我便隨著一起過來了。”


    靈瓏微微挑眉,未曾想過乾帝竟會與她前後腳出宮,倒白瞎了探訪乾清宮的好機會。她心內惋惜,卻隻是垂眸淺笑道,“難得皇上好興致。山上倒比皇宮裏要涼爽些。”


    太子微微頷首,朝著靈瓏邀請道,“可要出去走走,禪寺後山有一處碧波泉?”


    靈瓏輕咬下唇,搖頭拒絕道,“太子請恕罪,勞累了一整日,這會子倒隻想歇一歇。”


    太子見靈瓏難掩倦容,少不得凝眉關切道,“佛龕之事非一日之功,到底要顧念自個兒的身子。”


    靈瓏屈膝行禮道,“勞太子記掛,這便迴去歇下,太子自便”,說罷,斂了衣裙朝內室而去。


    太子負手而立,眼見靈瓏消失在眼前,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題外話------


    今日雙更結束,吼吼,存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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