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瓏想著楊氏母女謀算這些時日,最後卻被靈暄若吃了截胡。這悶虧雖說無法扭轉,隻怕闔府上下都要跟著不得消停了。


    靈瓏握著古靈兒的手,心疼地揉搓道,“娘親這幾日累著了吧?”


    古靈兒微笑搖頭道,“無礙,倒是你,可急壞了?”


    靈瓏細細靠在古靈兒懷裏,微微點頭道,“嗯,昨兒皇後壽辰未見到娘親,瓏兒便猜測著出事了,隻沒想到是這般的事情罷了。”


    古靈兒沉了臉色,抱著靈瓏的肩頭囑咐道,“瓏兒,秀女中沒有隱世家族的人,你無須理會。隻你日後要記得,離著乾帝越遠越好,千萬不能讓他發現你是隱世家族的人。”


    靈瓏嚴肅地點了點頭,凝眉開口道,“娘親,師伯過得太辛苦了,瓏兒無法想象,師伯這些年是如何熬過來的。”


    古靈兒沉默片刻,悠然歎氣道,“如有可能,便替娘親多關照你師伯,隻到底要護著自身周全才是。”


    靈瓏沉重地頷首,卻忽然蹭著古靈兒的肩頭囁嚅道,“娘親,那日在冷宮裏,瓏兒害怕極了。”


    古靈兒心疼地捏了捏了靈瓏的小臉,頗為歉意道,“瓏兒,娘親本不希望你過早的卷入隱世家族的因果來,奈何一切皆有定數,有些責任,我們逃脫不得。”


    靈瓏不過是撒嬌,但見古靈兒表情頹敗,不由伸出小手輕扯著她的嘴角,挑眉輕笑道,“娘親是隱世家族的人,師父也是隱世家族的人,瓏兒雖然對隱世家族不了解,可隻要事關娘親和師父,瓏兒都願意去承擔的。”


    古靈兒憐惜地撫摸著靈瓏的脊背,唇角微勾道,“是,娘親知道,你師父定然也知道。”


    靈瓏聽古靈兒提起介修,不由撇嘴不滿道,“娘親竟混說,師父早把瓏兒給忘記了,打從進了皇宮,便是連課業也懶怠布置了。”


    古靈兒調笑道,“瓏兒既如此好學上進,不若娘親與你布置些?”


    靈瓏慌忙擺手道,“不用了娘親,瓏兒這會子倒是忙亂得很,忙亂得很。”


    古靈兒失笑搖頭,攬著靈瓏的肩頭微微拍打著,靜謐的小佛堂裏,倒是難得的溫馨。


    靈瓏忽然想起此次出宮的名頭,忙將懷裏的銀票掏出來,傲然地塞進古靈兒手裏,揚著小下巴道,“喏,娘親,總共兩百萬兩,都是瓏兒掙下的,娘親且拿著花去吧。”


    古靈兒笑眯眯地數著銀票,不由調侃道,“我們瓏兒到底長大了,都知道孝敬娘親了。”


    靈瓏哼了哼小鼻子,嬌俏應承道,“哼,那是。娘親別太節儉,瓏兒還能掙呢。”


    古靈兒笑得開懷,卻將那銀票細細收好,挽著靈瓏的雙手道,“娘親替你打理著,用得著的時候,便來娘親這裏取。”


    靈瓏張了張嘴,本欲反駁,略微思索片刻,便乖乖地點了點頭。娘親這會子尚有父親可依靠,待日後雙親老了,便真正是她的責任了。


    靈瓏如此想著,默默堅定了賺大錢的決心,隻那奮發圖強的小表情,到底讓古靈兒忍俊不禁。


    娘倆自有一番親昵,卻遠遠聽到更夫打更的梆子聲。


    靈瓏依戀地蹭著古靈兒的肩膀,嘟著小嘴道,“娘親,瓏兒要走了。若姐姐的事兒,您莫要太過操勞,總還有父親在的。”


    古靈兒不舍地摸了摸靈瓏的小臉,仔細為靈瓏穿戴好大氅,微微揮手道,“去吧。有事便傳音信迴來,照顧好身子。”


    靈瓏乖巧地應聲,縱身飛到半空中,本欲直接迴宮,視線轉移到璃園之際,到底還是旋身落了下去。


    西竹屋的燈光微微閃動,靈瓏不由漸漸靠近,卻忽然聽見器物落地的聲響,慌忙將門踹開,卻見靈暄若雙腳離地踢蹬著,一雙手卻死死抓著脖頸間的白綾,眼睛驚懼地撐大,絕望且驚懼。而靈暄雲就坐在靈暄若身後,雙手死命地拉扯著白綾,雅致的小臉上滿是陰沉和淒然。


    靈瓏駭得魂飛魄散,健步上前,一個手刀劈向了靈暄雲的手臂。靈暄雲狼狽地仰躺在榻上,靈暄若則順著床榻滑落,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靈瓏連忙俯身查探靈暄若的情況,靈暄雲卻攥著白綾緩緩下地,一邊推搡著靈瓏,一邊動手拉扯靈暄若,“妹妹,你讓開。”


    靈瓏將身子一格,靈暄若手腳並用地爬到了牆根處,唿哧唿哧地喘著氣,“姐姐,不要啊姐姐,妹妹救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靈瓏正欲上前安撫,芬兒和福嬤嬤掀了簾子進來,一個舉著粥膳,一個抬著碳火,見了屋內的情景,頓時唬得軟靠在牆壁上。


    靈瓏深深地看了靈暄雲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雲姐姐怕是一早便打算好了,這才遣了芬兒和福嬤嬤出去。


    靈瓏吩咐芬兒和福嬤嬤再去煮一碗湯膳,抽走靈暄雲手裏的白綾質問道,“雲姐姐,你想做什麽?”


    靈暄雲失神地苦笑道,“做什麽,既管教不好,不若離了這些是非,倒兩廂清淨了。”


    靈瓏深深搖頭道,“雲姐姐是想活活勒死若姐姐嗎,勒死之後呢?”


    “之後?嗬,哪裏還有之後。她既是我妹妹,我定不會讓她孤身上路的。”靈暄若說完,視線愈發堅定了起來,竟直直地看著牆角處的靈暄若。


    靈暄若顫抖地擺手,躲避著靈暄雲的視線道,“姐姐,姐姐,不要,不要……”


    “雲姐姐和若姐姐是清淨了,可想過叔父和嬸娘嗎?”靈瓏將靈暄雲的身子壓在榻上,凝眉輕斥道,“叔父的身子越發不爽利了。娘親怕兩位姐姐憂心,倒一直瞞著,姐姐若然這般耍賴,倒叫叔父知道知道,索性葬送了這個家,豈不是更清淨?”


    靈暄雲想起久病的父親和辛勞的娘親,眼淚立時串成了珠串,劈劈啪啪地掉落起來,看得靈瓏眼眶發酸,忙奮力眨巴幾下,到底將淚水壓製了迴去。


    靈瓏吸吸鼻子,慢慢朝角落處的靈暄若走去,“若姐姐,先起來吧。”


    靈暄若搖搖頭,縮在牆角瑟瑟發抖,顯見是被靈暄雲的狠辣嚇壞了。


    “若姐姐,來,我扶你起來”,靈瓏朝著靈暄若伸出手。靈暄若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就著靈瓏的手站起了身,隻遠遠靠在牆邊,怯怯地盯著靈暄雲。


    到底是打小疼愛的妹妹,靈暄雲又生氣又心疼,索性趴在床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靈瓏吃力地將靈暄雲攬進懷裏,伸出小手拍打著她的脊背寬慰道,“雲姐姐,人生哪能沒有溝坎,可若遇見溝坎便一了百了,往後的精彩又豈能看到。”


    靈暄雲停止了哭泣,抽抽噎噎地抱著靈瓏,“妹妹,是姐姐糊塗了。莫說不該如此決絕,若真的死在相府,倒拖累伯父和伯娘的名聲。若然真是那般,姐姐怕是連死也不得安生了。”


    靈瓏見靈暄雲恢複了理智,不由深深鬆了口氣。她伸出小手替靈暄雲擦拭著淚痕,勾唇淺笑道,“嗯,瓏兒的雲姐姐又迴來了。”


    靈暄雲握緊靈瓏的小手,悠然歎氣道,“雲姐姐讓瓏兒失望了吧?可你若姐姐失了清白,出家她不願,自梳她不肯,雲姐姐又能如何是好啊。”


    靈瓏瞟了眼靈暄若,猶豫開口道,“雲姐姐為何不願若姐姐嫁過去?”


    靈暄雲看著靈暄若,咬牙開口道,“非不願,是不能。父親和娘親早有教導,‘寧為窮人妻不為權貴妾’,依著鎮國公府的權勢,若兒又先失了身子……何況還有楊氏母女……”


    靈瓏瞬間了然,凝眉開口道,“若是正妻便無礙嗎?”


    父親和娘親早有主見,或許嫁為世子妃未必不能的。


    靈暄雲苦澀地笑笑,忽然發現靈瓏穿著夜行衣,詫然問道,“妹妹緣何迴府?又穿成這般?”


    靈瓏扯著衣袖尷尬道,“唔,昨兒沒見娘親入宮,偷偷迴來瞅瞅!”


    靈暄雲垂眸歉意道,“勞累了伯娘,又勞累了妹妹,姐姐心裏著實過意不去。”


    靈瓏搖頭輕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姐姐自該好好的,不為別人,也該想想叔父和嬸娘的。”


    靈暄雲頷首輕笑道,“妹妹且放心吧,雲姐姐再不會發傻了。若然國公府以正妻之位下聘,姐姐自當歡歡喜喜送了若兒出嫁。”


    靈瓏知曉靈暄雲做了最大的讓步,不由撲進她懷裏輕聲道,“雲姐姐,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了。”


    靈暄雲欣慰地輕笑,卻難掩苦澀。正妻之位談何容易,隻她不願去深究,也不會再自私地尋求了斷罷了。


    靈暄雲迴想方才,倒似痰迷了心竅,小鬼打了牆腳,細細想著,竟後怕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將靈暄若扯到榻上細細安撫著,隻心裏的煩憂卻再不敢妄自宣泄了。


    且說鎮國公府的官媒被楊玉燕攆了出去,少不得添油加醋到鎮國公夫人麵前絮叨。鎮國公夫人立時摔了茶杯,橫眉怒目道,“丞相府欺人太甚,打量國公府非娶靈家女兒不可嗎?哼,你且迴去,先莫要備案,失了身子的女兒家不著急,本夫人何苦火燒眉毛似的。”


    那官媒嬤嬤訥訥稱是,梅行武卻凝眉問詢道,“丞相夫人說了什麽?可是提了非分要求?”


    官媒嬤嬤一愣,搖頭揮手道,“哎,奴婢在角門上就被楊姨娘的洗腳水潑灑了出來,壓根沒見著丞相夫人的麵兒。”


    鎮國公夫人一聽這話,立時羞惱道,“真真是促狹鬼,你淨於本夫人講些有的沒的,未曾見著丞相夫人這般大的事兒,怎的不知曉要提前說。”


    那官媒嬤嬤驚詫道,“這素來從角門知長短,奴婢見楊姨娘那般,估摸著丞相府必然不樂意這門親事,這才緊著趕迴來迴稟,怎的還出了岔子嗎?”


    鎮國公夫人嫌棄地睨了那官媒一眼,側過身子不言語。梅行武卻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塞進那官媒嬤嬤手裏囑咐道,“嬤嬤,你先迴去,若有需要,國公府定會登門拜訪。”


    那官媒點了點手裏的分量,笑眯眯地屈膝道,“還是二公子懂禮數”,說罷朝著鎮國公夫人哼了哼,甩著帕子離去。


    鎮國公夫人本欲打砸茶杯,抬手一摸卻未曾摸到,這才憶起那茶杯早已被她砸碎了,索性抓起梅行武的茶杯扔出去,“呸,老妖精,拿著銀錢不辦事,也不怕黑了心肝。”


    梅行武慢條斯理地倒了杯茶,緩緩開口道,“娘親,靈相素來嚴苛,隻怕大哥需要親自跑上一趟了。”


    鎮國公夫人下意識地皺眉,堂堂世子爺為了個側室登門,到底有些跌份兒,隻官媒這處指望不上,拖久了怕越發惹惱了靈相,隻得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鎮國公夫人自認為委屈了梅行文,少不得心肝寶貝的哄著,鎮國公卻踹開房門進來,虎著臉子道,“陳氏,看你教養的好兒子,國公府的臉麵都被他丟盡了。”


    梅行文怯懦地躲藏在鎮國公夫人身後,鎮國公夫人卻據理力爭道,“我教養的好兒子便如何?文兒如今不出府不生事,哪裏竟礙了老爺的眼,老爺不若躲了清淨去。”


    鎮國公爆喝道,“潑婦,因著你的寶貝兒子,老夫遭到了禦史台彈劾,你且護著吧,改日將國公府盡數賠進去,你便知曉這小畜生做了什麽。”


    鎮國公夫人立時凝眉,關切開口道,“禦史台?這幫老東西又彈劾老爺作甚?”


    鎮國公輕哼道,“作甚?禦史台將小畜生遇襲百花樓的事兒捅了,連帶著將小畜生這些年強搶民女、欺壓良善的證據一並遞交給了皇上。皇上雷霆大怒,不但要將小畜生的世子之位剝奪了,還讓老夫閉門思過。”


    鎮國公夫人唬了一跳,抱著鎮國公的手臂搖晃道,“老爺,這要如何是好?皇後娘娘那裏呢?娘娘竟是一點兒風聲也沒得嗎?”


    鎮國公歎氣道,“娘娘最疼文兒,若知曉,也不會是這般田地了。”


    鎮國公夫人沉吟片刻,卻忽然吩咐小丫頭更裝,鎮國公頗為詫異,鎮國公夫人卻抖擻著精神道,“我這便進宮找皇後娘娘,無論是老爺還是文兒,都不能出事。”


    鎮國公府的馬車一路疾馳著到了皇宮,奈何沒有皇後宣召,派去傳信的小宮女又遲遲未歸,夜間宮門要下鑰,鎮國公夫人不得不敗興而歸。


    鳳儀宮內,皇後正陪著太子下棋,見崔嬤嬤在門口悄悄打望,隨意開口道,“可迴去了?”


    崔嬤嬤慢慢走近,屈膝應聲道,“是,迴去了。不過奴婢估摸著,國公夫人怕是不肯罷休的。”


    皇後揮揮手,拈著一粒白子放在棋盤上,略微沉聲道,“竹兒,鎮國公府是你的支柱,何苦這般磋磨你舅父和表弟呢?”


    太子詫然抬眸,搖頭失笑道,“母後,竹兒是惱恨表弟覬覦靈瓏,可親疏遠近尚分得清楚。前幾日倒是聽屬下的人說,靈相請禦史台的同僚們在醉香樓飲酒。”


    靈翰霆嫌少勾結朝臣,卻在這個檔口請禦史台喝酒。


    皇後微微凝眉,隨即便釋然了。梅行文隨意挑揀丞相府的小姐不說,還欺辱了寄居的堂小姐,就算泥捏的性子也該羞惱了,何況靈翰霆的脾氣素來硬氣。


    太子拈著黑子作思索狀,心裏卻不由地冷哼,他自然沒有勾結禦史台,卻讓路生將梅行文作惡的證據扔進了左禦史的書案上。左禦史因為三個月未出政績,遭到了乾帝的批評,今日早朝立時挺直了腰杆,連乾帝都不得不相信,左禦史不是不作為,而是苦於證據不足才暫時低調做人的。


    皇後縱觀棋盤,輕聲開口道,“依竹兒看,該如何是好?”


    太子挑眉輕笑道,“母後是考驗竹兒嗎?若依竹兒的意見,此刻倒是籠絡丞相府最好的機會,母後不若下懿旨將那堂小姐賜給表弟做世子妃。靈相的氣性消了,國公府的坎便過了,兩全其美。”


    皇後勾唇調笑道,“聽起來倒是不錯,隻怕安心的,還是竹兒你。”


    太子挑眉分辨道,“母後,靈瓏本就是我的,若不是因著她年紀小,哪裏輪得到旁人惦記。”


    皇後失笑搖頭,卻忍不住微微凝眉道,“將那堂小姐嫁給文兒倒不難,畢竟失了清白,你父皇也阻止不得。可是咱們本就籠絡著鎮國公府和太傅府,若這般明目張膽地拉扯丞相府,怕會引起你父皇的猜忌。”


    太子將黑子啪嗒一聲放在棋盤上,唇角譏諷道,“母後,父皇何時少了猜忌?何況,您漏算了一處,還有威遠將軍府。”


    皇後恍然大悟,淺笑著扔了顆白子,隨即抬手將那棋盤之上的棄子,一一撿拾到了棋盒裏。


    隔夜,靈瓏才要靜坐冥想,但見一隻乳白色的小蛇緩緩爬到床榻上,還搖頭晃腦地吐著蛇信子。


    靈瓏右腕翻轉,那小蛇便繞著她瑩白的手指翩翩起舞。靈瓏莞爾,唇邊嘶嘶嚶嚶地吹響著節奏,那小蛇便將頭顱乖乖地放在她的掌心,先是親昵的舔吻幾下,接著便迴應般嘶嘶嚶嚶的發出了聲響。


    皇後懿旨,你若姐姐將嫁入鎮國公府為世子妃。


    靈瓏勾唇笑笑,雖知曉之後的麻煩事尚有不少,於靈暄若來說,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寧為嫡女不為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傾情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傾情巫並收藏寧為嫡女不為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