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嫣然看著靈瓏歡快的背影,頓時傻眼,就這般,就這般賺了她八千兩銀子嗎?她恨恨地咬牙,將帕子丟在如意臉上憤憤罵道,“蠢貨,便宜了小賤人。”


    如意訕訕地將帕子撿起來,舔著臉子笑道,“小姐,她賺了銀子又如何,這頭飾她到底不敢跟您爭的,隻能以這般方式找補找補罷了。”


    路嫣然略微沉吟,似乎覺得頗有道理。她懶洋洋地伸出素腕,如意連忙遞了胳膊去攙扶。


    紫衣丫鬟看著路嫣然明明十幾歲的年紀,卻偏要學著貴婦老嫗們等人攙扶,不由暗暗發笑。她手腳麻利地將發飾裝進一個紅漆匣子裏,雙手遞給路嫣然道,“夫人,這是您的發飾。”


    路嫣然瞪著那匣子皺眉道,“為何不是紫檀木的?”


    紫衣丫鬟垂眸輕笑道,“迴夫人,紫檀木的匣子隻供給五千兩以上的頭麵使用,這枚頭飾隻有一千八百兩,所以……”


    路嫣然頓覺悶堵,被靈瓏撈走八千兩倒也罷了,這會子竟連個裝飾物的匣子也不能如意。她立時陰沉了臉色,傲慢抬眸道,“幫本夫人換紫檀木的,價錢隨你開。”


    紫衣丫鬟凝眉垂首道,“夫人,妝點樓的匣子本就有規矩,奴婢做不了主。您若實在想要,不若等奴婢去後院請示請示。我家夫人這會子正陪著長亭侯夫人與永安侯夫人試衣裳。若知曉是夫人您要換匣子,一準便會答應了。”


    路嫣然一聽有長亭侯夫人與永安侯夫人在場,急忙驚慌擺手道,“不,不用了,本夫人這會子瞧著,這匣子倒也過得去眼,如意,拿上匣子,咱們走”,說罷,也無需旁人攙扶了,大步流星便下了樓梯。


    紫衣丫鬟看著路嫣然落荒而逃的狼狽身影,笑得肚子都痛了。匣子當然可以換,加上一百兩銀子便可。隻她不耐煩換給路嫣然,隨口便撒了個小謊。豈料路嫣然這般害怕兩位夫人,竟是撒腿就跑了。嗤嗤,想來也是,兩位夫人都是貴婦圈裏慣愛嚼舌根的,路嫣然定然不想今日的囧事被人知曉,這才毫不猶豫地遁逃了。


    紫衣丫鬟正在得意,孟夫人卻挽著衣袖搖頭失笑道,“紫兒,你又調皮了。仔細待會兒兩位夫人真來了,倒要與你好好算算敗壞聲名的總賬。”


    紫兒笑眯眯地攙著孟夫人的手腕調笑道,“夫人,紫兒什麽也沒說啊,是路姨娘將兩位夫人當成了洪水猛獸,這才顛顛跑走了。若然要算賬,也是找路姨娘算,與紫兒何幹啊!”


    孟夫人寵溺地點了點紫兒的額頭笑道,“你呀,下次不可如此了。她到底是太子府的人。”


    紫兒不迭地點頭,卻朝著靈瓏笑問道,“靈小姐,今日又得了銀子,不挑選套頭麵帶走嗎?”


    靈瓏朝著紫兒微微屈膝道,“紫兒姐姐,今日多虧了你。說來是靈瓏發了筆橫財,自該花費了才好。隻靈瓏不愛這些物件,不若這銀兩便存在這裏,趕明兒我娘親來了,姐姐便劃給娘親花費便是了。”


    紫兒雙手接過銀票,屈膝行禮道,“是,紫兒這便替靈小姐存在賬上。”


    紫兒樂滋滋地捧著銀票走了,孟夫人卻搖頭失笑道,“這丫頭,真真是被我寵壞了。”


    靈瓏看著孟夫人那般慈目,不由輕笑道,“夫人,紫兒姐姐這般能幹,合該是要疼寵的。”


    孟夫人朗聲而笑,拍了拍靈瓏的小手道,“靈瓏丫頭,書畫閣年後開張,本夫人倒不太懂書畫,不過我家老爺和老太爺卻是浸淫多年的。你隻管畫,價錢上,絕對不會虧待於你的。”


    靈瓏握住孟夫人的手搖頭道,“夫人言重了。靈瓏雖略懂書畫,筆鋒到底稚嫩。既承蒙夫人青睞,自當竭盡所能。”


    孟夫人頷首,朝著靈暄雲微笑道,“雲姑娘,這喜服繡完,好歹要歇上些時日。你尚年幼,莫要累垮了身子才好。”


    靈暄雲垂首應聲道,“是,勞夫人記掛了。”


    靈瓏見一切事務皆安排妥當,便攜了靈暄雲向孟夫人屈膝告辭。


    孟夫人對她二人甚是禮遇,一直送到下樓上了馬車,才獨自返迴了妝點樓。


    馬車搖搖晃晃,靈瓏枕在靈暄雲肩膀上休憩,靈暄雲卻撫著她的墨發低喃道,“妹妹,在區縣時,姐姐替人繡上半個月,左不過賺上一百兩銀子,沒成想這一套喜服便賺了二百八十兩,姐姐覺得甚是心悅。妹妹可有想吃想買的,姐姐買給你可好?”


    靈瓏坐直身子,看著靈暄雲笑眯眯道,“雲姐姐,瓏兒不缺銀子的。你瞧,瓏兒剛剛不是還誆騙了路嫣然八千兩銀子嘛,這銀子是姐姐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瓏兒才舍不得用呢。”


    靈暄雲摸著靈瓏的小臉搖頭笑道,“妹妹,雲姐姐想買給你,可好?”


    靈瓏看著靈暄雲臉上的誠摯,忽然笑了。她調皮地舔了舔下唇,嬉笑道,“那雲姐姐,靈瓏想吃四方齋的全肉包,要吃三個。”


    靈暄雲微笑頷首道,“好,咱們這便去四方齋。”


    四方齋的全肉包遠近聞名,雖需要五錢銀子一個,但勝在皮兒薄餡兒大,每日裏便有不少百姓排隊等著長隊購買。


    靈瓏和靈暄雲手挽著手排在隊伍後麵,起初沒人注意,她二人便俏生生地站著,間或聊上兩句。後來也不知是誰喊了句“好標誌的小姐”,排隊的人便紛紛朝著靈瓏二人張望。


    靈暄雲嫌少被人這般直勾勾地盯著看,沒一會兒便羞紅了臉,恨不能將小臉埋進懷裏再也不出來。


    靈瓏見狀,直接跨步擋在了靈暄雲的身前。奈何她身量小了些,沒擋住靈暄雲倒也罷了,還將她自個兒徹徹底底地暴露在人前。


    靈暄雲哭笑不得,想著靈瓏到底是位千金小姐,便將她扯到身後嚴嚴實實地擋起來,隻她自個兒又羞又臊地站在人前。


    排隊的百姓們不覺莞爾,倒紛紛朝著靈瓏二人雲手謙讓道,“兩位小姐先請吧,咱們就住這兒附近,倒也不著急。”


    靈瓏從靈暄雲身後探出頭來,朝著眾人微微屈膝道,“我和姐姐多謝各位了”,說罷扯著靈暄雲來到櫃前,要了二十個全肉包,提著紙袋子朝馬車跑去。


    靈瓏離去後,對麵二樓的窗戶卻從內打開來。


    墨連玦眼見靈瓏跳上馬車,揚長而去,不由撫摸著下巴道,“顏鬆,去替本王買兩個包子嚐嚐,另外,今日的包子,算本王請他們的。”


    顏鬆應聲而去,沒一會兒功夫便折返迴來,“王爺,您的包子。”


    墨連玦輕輕頷首,捧著包子咬了一口,頓覺鮮香可口,到底不枉費那小女子排了那會子隊。他勾唇笑笑,將另外一個包子遞給顏鬆,跨了步子走出了包廂。


    靈瓏吃得滿嘴流油,靈暄雲便微笑著為她擦拭唇角。


    靈瓏嘻嘻笑著,搶過帕子自個兒擦,擦完後還將帕子揣進了懷裏,“雲姐姐,這帕子瓏兒已經用了,順便送給瓏兒吧。”


    靈暄雲微笑點頭,聽見小廝稟告相府到了,小心翼翼地扯著靈瓏下了馬車。


    迴到璃園,靈暄雲囑咐芬兒將包子分給丫鬟們吃,用食盒裝了兩個,親自送往靜心閣。


    小丫鬟們嬉嬉鬧鬧地搶著吃,尤其是蘭兒,一聽是四方閣的全肉包,竟然扒著芬兒的手腕叫道,“芬兒姐姐,蘭兒胃口大,想吃兩個。”


    芬兒笑罵著小饞貓,卻將紙袋子遞過去給她拿了兩個。


    靈瓏看著她們笑鬧,心內甚是愉悅。卻見靈暄若捏著兩個包子看來看去,最後又丟迴給了芬兒。


    芬兒呆愣片刻,隨即便招唿小丫頭們道,“綠兒,紅兒,來吃啊,堂小姐的也讓給咱們了,倒是人人都有份兒的。”


    靈暄若聽著芬兒的話嘲諷地撇了撇嘴,包子而已,有什麽好吃的。


    靈瓏看著靈暄若那般厭棄的表情,默然地沉了臉色。她失望地歎口氣,冰兒卻拍著她的肩膀搖了搖頭。


    靈瓏笑笑,朝著芬兒飛撲過去道,“芬兒,本小姐的呢?”


    芬兒忙遞了一個過來,笑眯眯打趣道,“小姐,雲小姐說您方才已經吃過了,這會子倒來搶奴婢們的,真真是不知羞。”


    靈瓏故作豪爽地吃著包子,指著鼓脹小臉的蘭兒道,“蘭兒吃兩個,本小姐也要吃兩個。”


    丫鬟們大笑,嘻嘻哈哈地捧著包子啃著,靈暄若卻靠在牆角,看著那一處熱鬧,微勾唇角。


    靈瓏應了孟夫人的約請,閑暇時候便開始作畫。這一日,她正在畫一副海棠春睡圖,冰兒卻迴稟說尚書府的柳小姐來了。


    靈瓏立時歡喜,忙擱置畫筆吩咐道,“冰兒姐姐,快,請柳小姐進來。”


    冰兒含笑應聲,沒一會便領了柳詩涵進來。


    靈瓏詫異,悄悄地朝柳詩涵身後張望。


    柳詩涵卻扯著她的手腕笑道,“別瞅了,本小姐是一個人來的。你這丫頭如此惦記我大姐姐,本小姐再再不能讓你與大姐姐一處待著的。”


    靈瓏哭笑不得,故作不滿道,“呿,要不是以為柳姐姐來了,本小姐哪裏有空閑招唿你。本小姐這會子正替孟夫人作畫,一幅畫少不得要賺上萬兩銀子,沒得為你這潑皮丫頭糟蹋時間的道理。”


    柳詩涵撇撇嘴,雙手環胸道,“如此說來,倒是本小姐功德無量了。”


    靈瓏失笑,挽著柳詩涵坐到軟塌上,扯著她的俏臉道,“噯,少了本小姐與你笑鬧,可是膩煩了?”


    柳詩涵嘟囔道,“可不是嘛,旁人都順著我,就屬你愛與我作對。”


    靈瓏為柳詩涵倒了一杯果子茶,隨口問道,“柳姐姐為何沒來?”


    柳詩涵收斂了笑容,朝著冰兒和蘭兒看了一眼。


    靈瓏會意,連忙開口道,“冰兒姐姐,柳小姐喜歡吃酥脆的千古酥,你帶著蘭兒去吩咐灶上做一些來。”


    冰兒屈膝應聲,帶著蘭兒出門,順便將房門嚴嚴實實地關閉起來。


    柳詩涵倒在榻上,頗為憤然道,“大姐姐這會子正在難受,哪裏有心情出來。”


    靈瓏將柳詩涵扯將起來,凝眉追問道,“柳姐姐如何了?”


    柳詩涵咬牙切齒道,“還能如何,不就是因著蓮妃娘娘整出來的破爛事兒。害大姐姐害不成,這會子竟想著要為大姐姐說親,說個旁人倒也罷了,說的還是她娘家的親侄子,方如煙的親哥哥。這般混亂的關係,日後成與不成,大姐姐都不好處日子了。”


    靈瓏聞言,深深凝眉道,“方如煙的親哥哥,不就是永安侯府的小侯爺?”


    柳詩涵頹然頷首道,“便就是那位小侯爺了。聽蓮妃話裏的意思,小侯爺身份地位高得很,既然不嫌棄大姐姐是庶出,尚書府便該感恩戴德地受了這門親事。呿,誰稀罕啊。”


    靈瓏站起身,在臥房內踱著步子,少時便皺著眉頭道,“詩涵,你確信永安侯府不嫌棄柳姐姐的身份?”


    柳詩涵輕嗤道,“呿,大姐姐那般好,倒有什麽好嫌棄的。”


    靈瓏不以為然,卻並未向柳詩涵解釋。蓮妃讓柳詩韻帶冰硝之事,方如煙必是知曉的。可她既然知曉,便自當明白那冰硝之物的陰損,又如何會同意柳詩韻嫁入永安侯府呢。


    柳詩涵見靈瓏失神,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靈瓏,我今日來倒沒別的意思,隻希望你有空到尚書府看看大姐姐。大姐姐心裏苦,卻不肯向別人說,我看著心疼,可是你知道我嘴笨,說不出安慰人的話,隻能拜托你了。”


    靈瓏略顯沉重地頷首道,“好。今日天晚了,明日我便去尚書府。你且說於柳姐姐,就說我明日去,想吃她親手做的翡翠糕。”


    柳詩涵含笑點頭道,“嗯,我這便迴府去。大姐姐偏疼你,少不得會打起精神收拾著,倒省得她胡思亂想了。”


    送走了柳詩涵,靈瓏便靠在榻上思索,不知不覺天色便暗下來。


    冰兒點亮燭火,但見靈瓏滿腹心事,不由湊近問道,“小姐,可是出了何事?”


    靈瓏搖搖頭,朝著冰兒吩咐道,“冰兒姐姐,吩咐傳膳吧,隻這會子瓏兒不太餓,姐姐便同蘭兒一處用了便可。”


    冰兒本想規勸兩句,眼見靈瓏不願多談,不得不掩了門出去。


    靈瓏拿出短笛吹著略帶輕快地調子,少時,臥房內窸窸窣窣地爬出來一條青綠色的大蛇。


    靈瓏咽了咽口水,暗道這大蛇的目標也太過顯眼了些,不得不它遣散而去,複又吹奏短笛召喚了一隻頗為小巧的地鼠。


    這地鼠十分活潑,靈瓏陪它耍玩一會子,便遣了它出去打探消息。那地鼠搖頭晃腦地圍著靈瓏轉圈圈,玩鬧夠了便順著牆角跑了出去,眨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靈瓏伸伸懶腰舒口氣,趿拉著鞋子來到外間,卻見冰兒和蘭兒坐在方凳上做女紅,膳食卻皆在灶上溫著,竟是一動未動。


    靈瓏頓覺懊惱,噘嘴抱怨道,“姐姐,都說了讓你們先用,怎的如此不聽勸呢。”


    冰兒和蘭兒相視一笑,將膳食一一擺放到餐桌上,招唿靈瓏道,“小姐,快吃吧。”


    靈瓏點頭,接過冰兒遞來的筷子,夾起一塊脆藕咯吱咯吱地咀嚼起來。


    晚膳後,靈瓏早早便說要休息,鑽進臥房便關緊了房門。她拿了一卷話本子翻看,安安靜靜等著地鼠迴來,可話本子都看了大半,卻仍舊未見那地鼠的蹤影。


    靈瓏難免急切,有些煩躁地扔了話本子,趿拉著鞋子走來走去。正猶豫著是否該重新派隻地鼠過去,那小小的灰色身影卻在窗欞外探頭探腦,還頗為謹慎地撞了撞窗欞。


    靈瓏頓覺歡喜,忙將那地鼠迎進屋內,扯著它的小耳朵輕笑道,“小灰真棒,乖,告訴我,你聽到了什麽?”


    小地鼠站在桌子上吱吱吱吱、手舞足蹈,靈瓏收斂心神去聽去看,少時,便有些不解的凝了眉頭。


    願意,永安侯府的小侯爺竟然是願意的?


    靈瓏勉強地笑笑,遞了一塊糕點與地鼠品嚐,她自個兒卻坐在榻上有些失神。她原本以為蓮妃娘娘想趁著墨連淵不在京都時,將柳詩韻的親事暫時定下。待墨連淵迴到京都時,一切皆已塵埃落定,他即便再不滿,到底不能不顧慮著皇家的顏麵,去強搶親表弟的未婚妻。等到方如煙成了明王妃,永安侯府隨意找個機會,便可將柳詩韻身子有損的事兒公之於眾,小侯爺便能徹底摘揀出來。


    可這會子小侯爺竟然是願意的,靈瓏便有些弄不明白永安侯府這盤亂棋。


    小地鼠吃完點心,便攀在桌子上,瞪著烏溜溜地眼睛看著靈瓏。


    靈瓏頓覺可愛,伸出小手摸了摸地鼠的絨毛道,“小灰,你且去吧,下次等著靈瓏姐姐的召喚可好?”


    小地鼠吱吱吱吱地叫著,還頗通人性的用小爪子撓了撓靈瓏的手心。


    靈瓏不覺莞爾,打開窗戶指了指外麵,小地鼠搖著尾巴點點頭,這才順著牆角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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