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兒與靈瓏嬉鬧兩句,徐徐幾步,朝著古靈兒屈膝行禮道,“梅菲兒見過丞相夫人。”


    古靈兒將梅菲兒扶起,拍著她的小手道,“梅小姐快起來。瓏兒迴府後日日念叨著梅姐姐,今日見了,果真是個鍾靈毓秀的可人兒。”


    梅菲兒羞澀地笑道,“夫人過獎了。靈瓏妹妹詩書出眾,才真真算是鍾靈毓秀呢。”


    古靈兒瞄了眼靈瓏,倒並不過謙,隻笑意淺淺地說道,“奈何是個癡傻性子,日後倒要梅小姐多多照應才好。”


    梅菲兒掩唇而笑道,“夫人莫要客氣,我們姐妹投緣,向來便是相互照應的。”


    靈瓏看著自家娘親和梅菲兒客套來客套去,淺淺勾唇,迴身扯著靈暄雲的手腕道,“雲姐姐可曾挑揀了棉衣不曾,今日梅姐姐免了咱們的花費,姐姐有喜歡的,多挑揀些也不妨事的。”


    梅菲兒與古靈兒對視而笑,索性捏了捏靈瓏的小臉道,“我打你個潑皮破落的,方才還嚷嚷著要走,這會子竟又舍不得走了。也罷,你便去細細挑揀,仔細姐姐明日便將那仕女圖掛在樓裏拍賣,到底也能抵了今日的花費。”


    靈瓏無所謂地挑眉道,“掛便掛吧,到底這畫也不是我的,隻要姐姐舍得便好。”


    梅菲兒噎了一下,她還真真不舍得,隻得嗔怪地瞪了靈瓏一眼。


    靈瓏見梅菲兒無奈,嘻嘻笑著,將靈暄若、靈暄雲扯到梅菲兒眼前介紹道,“梅姐姐,這是我叔父家的兩位堂姐,日後便與我住在璃園裏了。”


    靈暄雲和靈暄若上前問安,梅菲兒便笑意盈盈地邀請道,“過幾日學士府請年酒,雲妹妹和若妹妹跟著靈瓏妹妹一起過府耍玩可好?”


    靈暄雲垂眸頷首道,“是。到時候便要叨擾梅姐姐了。”


    幾個人正在寒暄,靈紫凝攜了緋濃有些狼狽地上了二樓。原本她們早就該到了,奈何馬車壞在了半路上,折騰好一會兒也未曾修好。無奈之下,隻得百般不情願地租賃了一輛簡陋的馬車。


    靈紫凝略微整理著妝容,端著溫婉的笑,朝著古靈兒屈膝行禮道,“凝兒見過娘親,見過幾位妹妹。不知娘親今日竟帶著妹妹們出府,若早知道,凝兒便該去找娘親一道前來才是。”


    古靈兒挑眉,不好當著外人駁斥靈紫凝,隻迴身吩咐夥計將選好的東西送到丞相府,轉臉朝著梅菲兒歉意道,“梅小姐,這會子還有事兒,便不逗留了。”


    梅菲兒淺笑屈膝道,“夫人慢走不送,等改日得空了,晚輩自當登門到訪。”


    古靈兒頷首笑笑,才要帶著靈瓏等人離開,靈紫凝卻淚汪汪地閃身攔阻道,“娘親,凝兒這會子剛到,怎的便要離開呢,凝兒本打算置備些宴席著裝呢。”


    古靈兒看著靈紫凝那般做作委屈的模樣,到底失了耐心,“紫凝,你既要置備著裝,自去挑選便是。若無銀兩,也可請店家送去相府結賬。難不成往日的著裝,也是本夫人在場才置備的?”


    靈紫凝泫然欲泣,唯唯諾諾地看著古靈兒道,“娘親,來時馬車壞了,便想著乘坐娘親的馬車一同迴府。娘親若這會子想迴府,不若……不若凝兒這會子便隨您離開吧?”


    古靈兒皺眉,實在厭煩了靈紫凝的死皮賴臉。可她雖慣常冷臉冷麵,到底學不來那潑辣刁蠻的一套,索性沉了臉色噤了聲。


    靈瓏眨眨眼,暗道靈紫凝這眼淚真真是聽話極了,竟是說掉就能掉的。她挑眉笑笑,眼見靈紫凝帶著一支金步搖,不由朗聲道,“大姐姐,你頭上的步搖可真好看。”


    靈紫凝難掩得意地摸了摸步搖,卻故作羞澀道,“妹妹說笑了,這步搖本是舅母送的,姐姐本是害怕太過華麗,可到底是長輩送的,不得不戴了出來。妹妹若喜歡,不若姐姐送給你可好?”


    靈瓏連忙將頭顱搖成了撥浪鼓,連連擺手道,“大姐姐別說笑了,戴了這步搖,別人還以為瓏兒已經嫁人了呢,瓏兒年紀還小,才不要這般貴重的頭麵呢。”


    二樓原本寬敞,奈何都是京都貴婦圈裏的人,見到丞相府的夫人小姐起內訌,難免駐足看熱鬧。這會子聽了靈瓏的話,頓覺這小丫頭真真是實在,不知哪位夫人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憑心而論,那步搖是極好看的。奈何步搖本就厚重,年輕女子少有佩戴,何況是未出閣的小姐。


    靈紫凝見靈瓏害她被人嘲笑,才要惡意相向,緋濃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頓時清醒,可憐兮兮道,“是,妹妹說得極是,這不,姐姐今日來便是選幾樣得體的頭麵,妹妹不若隨著姐姐參詳參詳可好?”


    靈瓏噘嘴,“大姐姐,原本靈瓏不該拒絕,可靈瓏與大姐姐的審美相差甚遠,而況這裏的夫人小姐,外加夥計掌櫃,皆是個中高手,大姐姐還是詢問旁人的好”,說著,竟朝著梅菲兒微微屈膝,扯著古靈兒和靈暄雲姐妹便離了妝點樓。


    靈紫凝暗暗咬牙,本想繼續裝可憐,到底也要讓古靈兒落個刻薄庶女的名聲。可夫人們朝著她指指點點,她維持了一刻鍾,便徹底失了耐心,朝著梅菲兒的舅母孟夫人嚷嚷道,“你過來,帶本小姐挑揀幾套得體的衣裳頭麵。”


    孟夫人正與相熟的夫人聊天,聽見靈紫凝的話便挑眉笑道,“這位小姐真真有趣,這般多的夥計你偏偏不選,倒選了本夫人。讓本夫人服侍倒也未嚐不可,隻本夫人出場費略貴了些,少了兩萬兩銀子,小姐還是選旁人的好。”


    靈紫凝嗤笑道,“狗眼看人低,緋濃,將本小姐的銀子拿來。”


    緋濃扯了扯靈紫凝的衣袖,在她耳邊小聲道,“小姐,咱們今日出門未帶銀票。”


    緋濃本是好意,唯恐旁人笑話靈紫凝“打腫臉充胖子”。可靈紫凝朝著孟夫人怒目而視,未曾聽清楚緋濃的話,倒朝著緋濃吼道,“快點拿出來呀,小蹄子,本小姐帶你出來有什麽用?”


    緋濃頓時羞憤,在府裏糟踐她倒也罷了,出了府竟還想著要這般拿捏著她,索性冷了臉色,朗聲迴道,“小姐,您本就打算來蹭夫人的便宜,出門時又何曾想過要帶銀兩,今日莫說您罵緋濃兩句,就算你再如往日那般責打妾身,妾身也是變不出銀子來的。”


    靈紫凝聽了緋濃的話,果然憶起了出門時的目的。可緋濃到底讓她失了麵子,她朝著圍觀的婦人怒瞪一眼,用力捏著緋濃的腰際,咬牙切齒道,“小娼婦,迴府後有你受的”,然後便憤憤地朝著櫃麵上看去。


    孟夫人見靈紫凝消停了,本不打算理會。梅菲兒卻款步姍姍地來到靈紫凝麵前屈膝道,“這位小姐需要些什麽,不若我來幫幫你可好?”


    靈紫凝記著方才梅菲兒與靈瓏十分熱乎,自然給不了好臉色。可她眼見梅菲兒雖妝容淺淡,卻風采出眾,且幹巴巴地被人圍觀也著實難受,便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答應了。


    梅菲兒仔細為靈紫凝搭配了兩套衣裳頭麵,皆是時下流行的新款式,雖不算貴重,卻勝在得宜。


    靈紫凝放在身前比量片刻,對梅菲兒的眼光頗為滿意,屈尊降貴地點頭道,“行,便是這兩套吧,下午便送到相府去,至於銀錢,便同丞相夫人並小姐的一起結算。”


    梅菲兒笑笑,屈膝行禮道,“靈小姐,很抱歉。古夫人同兩位堂小姐的花費已經抹了,您這裏怕要另外結算了。”


    靈紫凝瞪眼道,“你當本小姐好欺負不成,本小姐上樓前,分明問了櫃上的夥計,這賬單分明沒有結算。”


    梅菲兒含笑點頭道,“是,靈小姐,這賬單未曾結算。可靈瓏小姐為本小姐將那墨色畫補上了顏色,本小姐十分滿意,古夫人與兩位堂小姐今日的花費便盡數抹去了。”


    靈紫凝經常光顧妝點樓,自然知道那墨色畫的事兒,這時候便隻好噘了噘嘴,嘟囔道,“也罷了,那便單獨送到相府結算,掛我娘親……掛楊姨娘的賬便好。”


    孟夫人緩緩走來,朝著靈紫凝頷首道,“靈小姐,楊姨娘月初便來過,囑咐小婦人,每月隻能供應靈小姐五萬兩銀子的費用,若超過了,便不準小婦人賣給你,否則,即便到了相府,也領不到銀子。小婦人方才查賬,靈小姐的花費已然超過了五萬一千兩,小婦人唐突,還是請靈小姐支付現銀的好。”


    靈紫凝聽了孟夫人的話,頓時滿臉羞紅,怎麽把娘親限製她銀錢的茬口兒給混忘了呢。她咬咬牙,本想撒撒潑,好歹將今日這兩套衣裳買了才好。可夫人們皆嘲弄地看著她,她羞憤地跺跺腳,到底還是頹喪地奔樓梯跑去。


    緋濃諷刺地勾唇,慢悠悠地迴身下樓,憑著她兜裏那幾錠碎銀子,靈紫凝也必然會等著她。


    唔,若靈紫凝骨氣足,倒也盡可以走路迴相府,隻是憑她對靈家大小姐的了解,她寧可不要骨氣,也吃不得那份苦。


    緋濃鼻尖輕哼,踩踏樓梯的動作,變得越發穩重遲緩了。


    孟夫人見煞星終於走了,拍了拍梅菲兒的肩膀道,“小丫頭,下次莫要如此衝動,這般人物,交給舅母便好。”


    梅菲兒笑笑,朝著孟夫人屈膝道,“舅母不責怪菲兒強出頭便好。”


    孟夫人搖頭笑笑,卻見櫃上的夥計捧著一大束瑩白的皇後百合朝著梅菲兒躬身道,“小姐,隨著古夫人前來的那位小姐說,若那帶金步搖的小姐敗興離去,便讓小的將這花兒送給您,還讓小的轉告您,趕明兒再畫了仕女圖,莫要掛在牆上求人了,直接送到丞相府去,她與小姐算便宜些便是。”


    梅菲兒愣了愣,瞬間便歡顏而笑,雙手接了那鮮花,嘴裏嘟囔道,“這丫頭,真真是極頑劣的”。


    孟夫人見梅菲兒難得這般喜悅,湊著鼻子聞嗅道,“唔,這百合花真是香氣宜人。舅母待會兒額外送那靈瓏小姐一盒子脂粉,權當她博了我們菲兒一笑的獎賞了。”


    梅菲兒頓時羞赧,靠著孟夫人的肩膀道,“舅母,靈瓏妹妹是極好的。”


    孟夫人握了握梅菲兒的小手道,“是,那丫頭好,可我們菲兒也是極好的。”


    妝點樓對麵便是全京都最奢華的酒樓,醉香樓。


    靈瓏扯著古靈兒出去後,巴巴看著醉香樓的招牌道,“娘親,瓏兒想吃醉香樓的魚嘴巴了。”


    古靈兒笑道,“好,既出來了,便玩樂夠了再迴去。雲丫頭和若丫頭初次來京都,便該好好嚐嚐這醉香樓的口味。”


    靈暄雲和靈暄若連忙屈膝行禮道,“勞煩伯娘破費了。”


    古靈兒頷首,一左一右地牽著靈暄雲和靈暄若,靈瓏則蹦蹦跳跳地邁進了醉香樓的大廳。


    店裏的小夥計朝著靈瓏屈膝道,“可是丞相府的靈瓏小姐?”


    靈瓏疑惑點頭,“正是。你有何事?”


    小夥計笑笑,指了指二樓道,“方才靖王爺為您和古夫人定下了二樓沉醉閣的包廂,小姐這便隨小的上去吧。”


    靈瓏下意識地看了古靈兒一眼,見她點頭,這才朝著小二頷首道,“好,有勞夥計帶路了。”


    那夥計躬身前行,沒一會兒,便帶著靈瓏等人來到了位於西北角上的沉醉閣。


    沉醉閣本是醉香樓最好的包廂之一,安靜舒適不說,窗外便是曲曲彎彎的護城河風光。


    靈瓏興奮地趴在窗子上遠眺,有長橋,有運河,還有數不清的雀鳥盤旋,於這冬日裏,到底增添了幾分生動。


    古靈兒招唿夥計點菜,那夥計卻隻是笑笑,閃身出門,沒一會兒便帶著好幾個夥計將膳食擺放了滿滿一桌子,朝著古靈兒躬身道,“夫人,這些菜式是靖王爺一早便點好的,您看看可還要需要旁的東西嗎?”


    古靈兒垂眸看去,皆是醉香樓費時費力的招牌菜,還有靈瓏愛吃的一例魚嘴巴,她默默點點頭,朝著夥計道,“便是這些吧。”


    那夥計說了句慢用,後退出門,將門扉仔細掩了起來。


    古靈兒招唿三姐妹用膳。


    靈暄雲沉穩,不該打聽的自然不會問。


    靈暄若卻歪著頭問道,“伯娘,靖王爺是什麽人,為何對靈瓏妹妹這般好?”


    靈瓏含著魚嘴巴不上不下,差點卡在喉嚨裏,隻得狠狠地灌了口茶水,這才緩過氣來。


    靈暄雲扯了扯靈暄若的衣袖,朝著古靈兒歉意道,“伯娘,若兒年紀小,不過是胡言亂語,請您莫要放在心上。”


    古靈兒笑笑,替姐妹三人各裝了一碗湯膳道,“倒也無礙。靖王爺與你伯父交好,他的嬸母又認了靈瓏做外甥女,這層層繞繞的關係連著,相處久了便熟悉了。”


    靈暄雲點頭稱是,將湯碗向靈暄若懷裏推了推道,“喝吧,隻莫再開口的好。”


    靈暄若訥訥應著,果然低下頭喝湯,隻一雙眼睛卻總是飄向靈瓏的方向。


    靈瓏眼觀鼻鼻觀心,隻當這裏麵沒有自個兒的事兒,吃著魚嘴巴,喝著鴛鴦湯,頓覺身子暖洋洋的。她想著墨連玦晨起時求她繪製殘局的事兒,頓時決定,等迴府後便細細繪了送過去,唔,最好多繪幾副才好。


    古靈兒看著靈瓏放開了胃口,不由淺笑。她禮佛多年,平日裏多是食素,膳食裏有一例口蘑發菜、一例禦膳豆黃,倒極合她的脾胃。她慢慢嚼著膳食,對墨連玦的好感又悄然增加了一分。


    夜裏,靈瓏繪完殘局,便早早睡下了。


    西側木屋裏卻仍舊亮著燈光。


    靈暄若開了眼界,難免興奮,竟是將衣裳、頭麵色色擺在床上,對著靈暄雲讚歎道,“姐姐,伯父家真富有。咱們今日這些東西,竟花費了一萬多兩呢,嘖嘖,若放在咱們鄉下,怕要買幾十畝地了。”


    靈暄雲本就對靈暄若今日的表現不滿,這會子沒有旁人,難免扯著靈暄若的手臂叮囑道,“妹妹,父親教導我們要本分,伯父再富有也是伯父掙來的,莫要胡亂惦記的好。除了今日這次,以後不能收伯娘和堂妹的禮物了,咱們有手有腳,仔細將刺繡做起來,不日便能攢一筆不小的銀兩了,到時候寄迴家去,父親和娘親到底省些氣力。”


    靈暄若將衣裳抱起,皺眉反駁道,“姐姐,伯父是父親的親哥哥,咱們便是親侄女,拿伯父家的禮物怎麽就是不本分了。再說了,姐姐日日繡,夜夜繡,繡粗了雙手,趕明兒還如何嫁人啊!”


    靈暄雲“啪”一聲將剪刀放下,戳了戳靈暄若的額頭道,“嫁人嫁人,你這般不知道羞臊,便能嫁個好人了?若有男人嫌棄姐姐這做活的手粗,那人定不是姐姐的良人。你莫要跟姐姐東拉西扯,明日便跟著姐姐做活計,城裏小姐講究,隻繡得仔細些便好。”


    靈暄若張張嘴,到底沒有反駁,隻抱著衣裳扭身出去了。


    靈暄雲歎口氣,竟不知娘親將她們兄妹送進相府來,到底是好是壞了。


    ------題外話------


    感謝nini2009送的鮮花,贈送小巫牌香吻一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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