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夜幕籠罩大地。


    從長安城上方看下去,點點亮光,幾條繁華的街道,燈火拉出一條絢麗的五彩長帶。


    不大也不小的易院,除了幾聲野鳥啼叫聲,偶爾的蟲鳴。也就一間簡單卻很整潔的屋子有那麽點人氣。


    方圓小師弟吃的那叫一個開心,一口米飯一口肉。關鍵旁邊還有小草、齊老兩人不斷給方圓小師弟夾菜。


    隻是可憐了既要洗菜又要下廚的陳石頭,這時候還在廚房裏麵忙活。


    齊有方老人上了歲數,雖然身子骨依舊保養的健朗。不過陳石頭也清楚,大晚上的,老人吃多了紅燒肉也不好。


    就有心做了一道養五髒的湯,蓮子蘿卜豬骨湯,名字不怎麽好聽,想必齊老也不會在意。


    陳石頭端上已經熬好的湯,給齊有方掌教盛了一碗。


    齊有方老人喝了一口湯,砸吧兩下嘴,點點頭,臉上掛著笑容。對於陳小子的用心還是比較滿意。


    四人也不忌諱食不言寢不語這樣的規矩,齊老放下碗筷,率先開口說道,“石頭,聽說你小子今天把學問比作飯食了?”


    陳石頭嘿嘿一笑,有些心虛。


    方圓小師弟嘴裏含著一塊五花肉,口齒不清的說道,“師父,我感覺石頭哥的比喻很好。怎麽講來著,叫做接地氣。”


    陳石頭哈哈一笑,換來齊有方老人一個白眼。小草在一旁看的偷了,不忘給齊有方老人盛湯。


    齊有方老人笑著給方圓小師弟夾了一塊肉,“吃飯都堵不上你那張小嘴,怪不得石頭和小草都這麽疼你。”


    就是這體型,日後萬一真找不到婆娘可怎麽辦。


    不過想到方圓的性子,估計這家夥也不是一個怎麽挑剔的主。


    想到這裏,齊有方也不再去多想,繼續跟陳石頭扯皮。


    陳石頭沒怎麽吃,他確實不怎麽喜歡吃油膩的東西。山上的時候,也大都吃山藥果實之類的果腹,最多偶爾吃一兩條魚,還是小草的要求。


    陳石頭給小草夾了一筷子青菜,笑道,“師父,你說除了儒家學院。其他的學院可真能忍。今天我們三個去參加文武大比,那些個被我揍過的人明明都看見我了,即便是一臉****的樣子,也沒敢捋胳膊挽袖子上來揍我一頓。”


    齊有方老人瞪了陳石頭一眼,“什麽****不****的,沒看你小師弟方圓還在猛啃紅燒肉。”


    方圓小師弟委屈的抬頭,我吃個飯這是招誰惹誰了。


    小草輕笑一聲,桌子底下不輕不重踩了陳石頭一腳。


    陳石頭麵不改色,“師父,您老怎麽評價儒家學院張載厚這位半聖?”


    齊有方老人捋了一把胡子,眼神中有笑意,“年輕時挺有意思的一個人,別看他現在一副不苟言笑的麵容,那會兒啊,可沒少跟你師父我打架。”


    陳石頭頓時來了興致,方圓小師弟也是好奇地抬起頭。


    齊有方老人說道,“我和張載厚打架,倒不是因為學問之爭。不過那會我們都喜歡一個人,誰也不服誰,就整天打來打去,說誰服軟了才能去追那個女子。”


    陳石頭嘀咕一聲,“肯定後來你們兩個誰都沒追上那女子。”


    齊有方老人點了下頭,“可不是。就在我和張載厚打的不可開交時。另一個小王八蛋,趁機接近了那位姑娘。然後,就沒然後了。”


    陳石頭哈哈笑了起來,差點沒讓好不容易有點傷風感月的齊有方老人當場掀桌子。


    一些醞釀好的措辭,也是頓時消散一空。


    齊有方老人笑眯眯看著陳石頭,“石頭,有什麽好笑的,跟為師說說。好讓為師也樂一樂。”


    方圓小師弟縮了縮腦袋,忙低頭猛扒拉眼前的米飯。


    小草打定主意不插嘴,隻看熱鬧。


    陳石頭似乎沒有察覺到齊有方老人的殺意,笑著說道,“師父,我很好奇您口中的那個小王八蛋是誰。不過啊,您罵人家的同時,人家小王八蛋興許一邊拉著美人手,一邊笑眯眯說現在肯定有兩個聰明人在罵我是王八蛋吧。說不定那位能讓師父您老折服的美女子,正給自己的夫君小王八蛋打抱不平呢。”


    齊有方老人嗯了一聲,開口說道,“改日我見到墨巨子,就告訴他一聲,有人在背後罵他是小王八蛋。”


    陳石頭一愣,沒想到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是墨巨子那個大塊頭。“師父,你這樣做不地道啊。”


    齊有方老人喝了一口湯潤潤嗓子,“不地道怎麽了,誰讓你是毛頭小子。”


    一頓飯吃完,齊有方老人住的地方離這裏有點遠。陳石頭親自送齊有方老人迴屋。


    路上,兩人不緊不慢的走著。


    陳石頭說道,“師父,你今天說的這個事,也不知道小師弟聽沒聽進去。”


    齊有方老人依舊一副看慣世間風雲後的笑容,“聽是肯定聽進去了,就是不知道這小兔崽子肯接受幾分。俗話說得好,說一萬遍,不如做一遍。當年我和張載厚就是吃了這個虧。”


    陳石頭笑道,“師父,感歎可不是您的風格。而且您也少說了一點,毛頭小子可別不明就裏瞎摻和老一輩的事。小心一不留心就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齊有方老人沒好氣哼了一聲,“怎麽,老一輩就是洪水猛獸了?而且師父雖然老了,就能豁達到看輕一切事了?要是你小草被人搶走,你小子能有為師一半的心平氣和,為師就收迴今天這句話。”


    陳石頭無奈說道,“到時候隻怕我真會殺人。”


    齊有方老人拍拍陳石頭肩膀,“這不就是了。”而後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想到什麽,不再說話。


    陳石頭想了想,還是說道,“師父,咱們易院的學問。會遭到太多人記恨,方圓小師弟現在雖然不說,但我能看得出來,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齊有方老人還是不開口說話,陳石頭就繼續說下去。


    “其實有一點我一直搞不明白,長安城就這麽大點地方。怎麽會安進來八座講學各不相同的學院。長安城內的人就不覺得亂嗎?反正我就是覺得太亂了。聽說長安城外麵,還有不少勢大的宗門家族,像我們這些本就不受待見的,搬出去不好嗎?”


    齊有方老人瞥了瞥入門時間並不長的陳石頭,枯老的手插在袖子裏麵,“石頭,是不是看出什麽了?”


    不等陳石頭迴答,齊有方老人似是自問自答。


    嘿了一聲,說道,“也是,鬼穀學院的縱橫之道,天下大亂時還有些用,現在嘛,苟延殘喘罷了。陰陽學院的陰陽五行,哼哼,自古就算不得什麽大道,充其量為盛世錦上添花,還是小花。墨巨學院,看起來學問與民生息息相關,‘兼愛非攻’,也逃不過跟我們易院一個下場……至於我們易院,興許有那麽點可能存活下去,不過機會也是渺茫啊。”


    除了儒家學院,齊有方老人把長安城八大學院點評到底。基本上都不看好。


    陳石頭有點無奈的說道,“師父,有你這麽老實的。當著我這個新徒弟麵就說自家性命難保。就不怕弟子趕明卷鋪蓋走人?”


    齊有方老人笑道,“你可以試試。”


    陳石頭搖搖頭,苦笑不語。


    被陳石頭送到屋內的齊有方老人,看著自己的這位新收大徒弟離去背影,神色變幻,最後歎息一聲。


    陳石頭留給他兩句話,也是老人很多年前就已經看穿的天下大勢。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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