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一天夜裏,西安下雪了。既然下雨可以比喻成老天爺落淚,那麽下雪則可以比喻成老天爺掉頭皮屑。頭皮屑紛紛揚揚地掉了一整夜,到了白天還沒歇,看來老天爺還是沒有停止撓頭的意思。

    地上、房頂上、山上都覆蓋了厚厚一層積雪。

    兩天後地上就結冰了,有些地方特別滑,很容易跌倒。

    有一段路很滑,我看見一個男生扶著一個女生慢慢地走著,嘴裏還不停囑咐著慢點,慢點。突然腳底下一滑,那女的沒摔著,倒是那男的摔了個四腳朝天。本來嘛,地上結冰摔交是常有的事,沒人想著取笑他。可是這哥們說了一句話,把我樂得腸子直抽抽。

    這哥們站起來後,在女生麵前,置紳士形象於不顧,老羞成怒地罵:“我操,這他媽是我第三次在這個地方摔交了!”

    我是南方人,沒見過雪,想出去看看,叫俞洋跟我一塊去。

    俞洋不屑地說:“這才多厚一點雪,沒意思。”

    我說:“你他媽以為是在你們新疆啊,顧紳說了,這在西安算是大的了。”

    俞洋還是縮在被窩裏不肯出來。

    我又說:“外麵玩雪的女生挺多的,你就當是去看妞?”

    俞洋象征性地推遲了一下,很快接受了這個提議。

    我們來到操場上,我在雪地上玩了一會兒,看見俞洋則坐在雙杠上一邊抽著煙,一邊專心致誌地看妞,於是一個雪球就朝俞洋臉上砸過去,“砰”,正中目標。

    俞洋大罵:“我操!你他媽往哪兒招唿呢。”他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香煙惋惜到:“這麽好的煙,可惜了,剛點的,可惜了,可惜了。”

    我說:“在看誰呐,眼睛都不眨一下?”

    俞洋努努嘴,說:“喏,那兒。”

    “哪呢?”我努力地搜尋了一遍,似乎沒發現有漂亮的女生。

    “你他媽往哪看呢。”俞洋指了指說,“就那兒,那三個照相的女生。”

    “哦,看到了。”我還是無法確定俞洋具體看的是哪個,“是哪個啊?是那個端相機的還是那兩個擺poss的?”

    “你他媽什麽眼神啊?”俞洋顯然覺得我侮辱了他的眼光,“當然是擺造型的那兩個中左邊的那個啦。”

    我稍微仔細觀察了一下,還確實是左邊那個女生比較好看,那種漂亮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需要發掘。我不得不佩服俞洋欣賞女人的眼光:“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覺得那妞比較好看的。嗯,很耐看。”

    “算你小子還有一點眼光,不至於睜眼瞎。”俞洋對這個迴答還比較滿意。

    俞洋說:“我想跟那個妞認識,你得幫我個忙。”

    “怎麽幫?”

    “咱倆假裝打打雪仗,你跑著跑著,就跑到她後麵,然後我失手把雪球打到她身上,這樣我肯定得過去跟她道歉,隻要能搭上話就成了。”俞洋胸有成竹地說到。

    “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是早有預謀啊。”我說,“幫你是可以,不過……”

    “不過什麽?”

    我為難地說:“這任務太艱險,萬一你一不小心失手砸到我怎麽辦,或者我一不小心腳下拌蒜摔個三長兩短的怎麽辦。”轉而又很仗義地說到,“哥們受點傷,冤是冤點,倒也沒什麽,主要是怕壞了你的大事。”

    俞洋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赤裸裸的敲詐啊!”但是又無可奈何,“好吧,事成之後請你吃小炒。”

    我立刻眉開眼笑,一拍胸脯說:“這事再難也得辦,誰讓咱是哥們呢。”

    於是我按計劃“恰巧”跑到了那個女生背後,俞洋也在這時按計劃“失手”將雪球打到了那女生。那女生一聲驚唿,俞洋立馬跑過去,一臉惶恐與真誠地道歉:“真是對不起,我正和同學在鬧著玩,不小心打到你身上了。你沒事吧?”

    女生露出一個微笑,隻是說了一句:“沒關係。”看來是想輕易地原諒俞洋。

    但是俞洋卻不肯輕易地放過她。“你們有數碼相機啊,能給我照幾張相嗎?”俞洋又在尋找新的突破口。

    “可以啊。”

    “啊,那真太謝謝了!”俞洋十分欣喜,和那三個女生又是照相,又是堆雪人,那熱乎勁讓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男女朋友呢。最後俞洋請三個女生喝熱飲,分別的時候俞洋還問了人家的qq號,說是要用qq來傳相片。俞洋就這樣成功地和那個女生建立了聯係。

    過了幾天,我問俞洋:“怎麽樣了?那妞拿下了嗎?怎麽過了這麽長時間都沒見你吭氣。”

    “別提了。”俞洋沒好氣地說,“鬧了半天,原來那妞也早有主了。白讓老子費了那麽大勁。”

    我幸災樂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是西安2002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不久之後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唱紅了大江南北。

    雖然歌兒唱的是烏魯木齊,但是多年以後我聽著這首歌兒還是能想起在西安過的第一個冬天。

    按常理說每年的第一場雪應該是下在年初,但是我卻認為這首歌裏指的是下半年入冬後的的第一場雪,因為歌詞裏“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晚一些”似乎說明了這一點。

    我曾為“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而感到困惑,就問俞洋為什麽要把公共汽車停在八樓。俞洋說那是一家五十年代建的仿蘇式飯店,叫“新疆昆侖賓館”,當時是新疆最高的建築,一共有八層,所以新疆人都叫它“八樓”,那裏有一站公交車站,站名就叫“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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