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縣靠近北境,比起京城空氣差很多,加上被蘇禾的驚世駭俗刺激,林庭逸的唿吸不順,於是當即噴了兩下。


    濃鬱的中藥味在喉嚨擴散開,清清涼涼的,透著半絲麻,不過唿吸確實順暢許多。


    不得不承認,蘇禾婦德敗壞,但醫術確有獨到之處。他在沙縣這段時間,每天的治療堅持下來,身體確實輕鬆不少。


    “你還真噴呀。”蘇禾揶揄道:“不怕我在藥裏下毒嗎?”


    “本官相信,你不會幹這等蠢事的。”


    再相逢,林庭逸還是能從她身上看到斑斕的陽光,或許正是她這種沒心沒肺的樂觀,讓他打消了報複的念頭。


    看著眼前的蘇禾,哪怕是自己曾親眼目睹她跟別的男人投懷送抱,林庭逸很難跟通奸聯係起來。


    這是一個有趣而奇特的女人,可惜終歸跟自己沒緣。多年的心結,竟然因為她的醫者仁心,徹底解開了。


    林庭逸就此別過,走到門邊又頓住步子。不知為何,想到將來要發生的事,他有股提醒她的衝動。


    罷了,該來的總歸要來的,這或許就是她的宿命。


    林庭逸終歸沒說,出門坐上轎子離開。


    送走瘟神病嬌,蘇禾渾身都舒坦了。


    午後下了場雨,終於結束了連續幾個月的酷暑。


    天氣逐漸轉涼,秋天真的要來了。


    前任走了,晉王也走了,壓在胸口的兩座大山消失,蘇禾連腳步都輕快無比,一路跟著曲兒去妙心齋給許狗打包受吃的甜品。


    蘇禾下了單找位置等,旁邊幾個客人在議論,說是新到的縣丞上任了,是京城來的有為青年。


    這麽重要的情報,她竟然無從得知,看來二狗是越來越不專業了。


    不過,蘇禾也沒放在心上,隻要徐縣令還在位置上,縣丞什麽的影響不了她。


    迴到家,見許戈心情也不錯,這段時間的陰陽怪氣消失殆盡。


    她是第一次談戀愛,說起來男女間的那點事還真有意思。比如許富貴,明明知道她跟林庭逸什麽事都沒有,偏偏要莫名其妙找茬,動不動甩臉子,甚至還憑空猜想。而她呢,知道他跟曹燦玉有婚約,心裏也是窩火的厲害,尤其是曹國公一意孤行時,她明知許戈沒那個意思,偏偏將滿肚子的邪火撒在他身上。


    所以說感情這東西,就跟毒品差不多,一旦沾上就低智了。


    不過,對於林庭逸的舉動,蘇禾還是弄不明白,她摟著許戈的脖子,“你說,他既然是皇帝的心腹,怎麽就不找你的茬呢?”害得她還擔心,以為他又要被折磨了。


    她是領教過林庭逸厲害的,他真要是找茬,許戈未必能逃過他的火眼金睛。


    提到這個,許戈冷笑道:“別看皇帝對功勳武將的屠戮,都捏造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實則功過自有定論。林庭逸是受重用,卻不是他的心腹,又怎麽會將這醃臢之事交付於他。”


    他不說,林庭逸自然裝糊塗。他若擅自來了,那就是揣測聖意,小心馬屁沒夠著倒拍到馬蹄了。聰明如林庭逸,又怎麽可能會做這種蠢事呢?


    再者,蒙國蝗災,北境雙災,邊境已經摩擦不斷。開國將帥被屠戮殆盡,新的軍將之才還沒培養出來,他派到邊境蠶食漠北軍的,都是塗有其表而已。


    蒙國已經派兵前來試探,兩軍對壘在邊境小規模的交鋒,閔軍一敗塗地。


    “已經打開了呀?”沒想到戰事來得這麽快,蘇禾驚訝道:“漠北軍損失嚴重嗎?”


    “他們受排擠多年,軍將流失士兵退伍,即使仍在堅持的也被調離至偏營。”許戈神色漠然,“這次披甲上陣的,都是事變後新招入伍的,訓練場上看著威風凜凜的,拉到戰場上卻是不堪一擊。”


    首戰失敗,元帥楊元吉倒是想派老漠北軍上去開打,可也不想想新兵吃香喝辣的,老兵吃稀啃草,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加上食物中毒上吐下瀉,連站都站不穩。


    食物中毒?不是蘇禾腹誹,這也怕是漠北軍為保命不得已的下策。吃肉沒份,挨刀你上,換誰誰也不幹。


    對於漠北軍,許戈提及很少,不過她多少能猜到,做生意賺的錢,有部分被他轉到漠北保舊部的命了。


    晚上香噴噴的飯菜剛上桌,二狗又摸過來蹭吃,“新來的縣丞姓李,聽說是靖平伯爵府二房的庶子,之前在工部任職的,遭人排擠才外調的。”


    二狗在京城沒人,挖到的資料並不多。不過李縣丞到衙門報到時,二狗的人去掌眼了,穿著普通長相斯文老實,兩手空空的,身邊隻帶了個書童。


    蘇禾不解,“伯爵府出來的,至於這麽窮麽?”


    許戈在腦子裏過了下,“如果我沒記錯,二房的出身不好本就受人排擠,生的兒子自然也不受寵。”


    蘇禾不懂豪門爭鬥,也沒有興趣去了解,隻想把自己的小日子經營好。


    比起漠北的風起雲湧,沙縣的日子要太平很多。


    隨著糧價居高不下,加上千年來養成的儲蓄習慣,百姓持續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好幾個鋪子的生意都在下降,但由於有自己的特色,總體也還算穩定。


    天氣稍涼,妙心齋持續火爆的冰飲也在降溫,但老劉他們推陳出新,麵包糕點類的賣得很不錯。


    老五從綏州傳來密信,北大倉的案子在林庭逸的審訊下告破。賑災糧假兌,是糧倉官員勾結所為,想借災發國難財。火災是因為天幹物燥,值守人員打翻火燭所致,加上救火指揮失誤造成的。


    這就是欽差大臣審的案子,蘇禾差點沒笑岔氣。


    但是,別看林庭逸審案糊塗,但是判決卻相當重。北大倉所有的官員,連同上一級也有監管失察之職,總共一百多人全部判斬,即日執行。


    涉及一百多條人命,沒有三司會審,而是被吏部侍郎直接判即日斬,沒有皇帝的暗旨,試問誰敢做出這種驚天逆舉?


    案子速戰速決,沒有再往上挖,讓翹首以盼的晉王大失所望,不過想到敬王在戶部培植的黨羽被砍去大半,這無疑是卸掉他一條胳膊,北大倉這條財路自此斷了,還讓父皇對敬王起了嫌隙,如此算來他是躺贏了。


    蘇禾卻有不同的想法,林庭逸早早結案,估計跟漠北一觸即發的緊張局麵脫不了關係。北大倉被燒,無疑加劇了邊境的摩擦,如果再爆出碩鼠醜聞,那就是政壇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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