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往樓下而來,果然見街上撒了大堆糧食,不過當兵的攔著不讓靠近,態度惡劣道:“滾滾滾,軍務之事容不得你等賤民過問。”


    見晉王要闖,當兵的揚鞭甩來。


    護衛一腳將其踹開,怒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晉王殿下。”


    眾士兵臉色嘩變,老五趁機捧了一把糧食,攤在晉王麵前。除去空糙殼跟沙石,連六成糧食都不到,其中還夾雜著發黴泛黃的,根本就不能吃。


    晉王威嚴地環視眾士兵,“誰敢給你的膽子,竟然敢在糧食上動手腳?”


    士兵向前行禮,壓低聲音道:“王爺,運送糧食是戶部的安排,小的們隻是受命運送而已,至於袋子裏麵的情況我們無權知曉,還請王爺不要為難小的們。”


    他將“戶部”咬得極重,望他這個閑散王爺不要多管閑事。


    這麽大條魚撞上來,晉王哪有不咬的道理,陡然喝聲道:“你這麽說,是戶部讓你們塞空糙殼填沙石的了?你們身為補給運輸隊,連自己運的東西都不清楚嗎?”


    士兵長臉色尷尬,“王爺,請不要為難我們。”


    “你是說我沒權過問此事?”連區區一個士兵長都敢給他臉色看,敬王的人真是長本事了。晉王臉色慍然,“好啊,既然我沒權過問,那欽差大臣總該有權過問了吧?”


    語畢,他望向林庭逸。


    從始至終,林庭逸都格外冷靜。皇上派他來,其實已經是敲山震虎,隻是沒想到那幫人竟然如此猖狂。


    這是一出好戲,晉王拉他下水,要往敬王胸口捅刀子。


    林庭逸有些好奇,目光不由落在老五身上。晉王若有這手段,也不至於廢黜而離開京城。他蟄伏三年,如今蓄勢待發,想必是後有高人指點。


    欽差巡視?士兵長等人並沒有接到命令,望向林庭逸的眼神充滿打量。別看到他長相文雅,卻是弱柳扶風的樣,臉色透著病態的蒼白。


    這種病得快死之人,怎麽可能是欽差,多半是晉王隨口編來唬人的。


    敬王在京城風頭無二,戶部跟著囂張,連區區送糧小隊長都狗仗人勢。


    林庭逸冷哼,自衣袖之內掏出禦賜金牌。


    晉王的護士適時站出來,怒喝道:“睜開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欽差大臣代天子巡視,可管天下事。”


    送糧的士兵,頓時撲通撲通跪滿地。


    他們一跪,街上的百姓跟著跪下。


    蘇禾在鋪子裏吃麵,沒有跪人習慣的她,趕緊端著碗躲起來。


    官府的人很快聞訊趕來,糧食被扣下,運糧隊送進牢房待審。


    林庭逸告辭行禮,“晉王殿下,下官還有要緊事,恕不奉陪了,改日再來賠罪。”


    目的已達到,晉王也不挽留,“林大人公務纏身,本王也不叨擾了。”


    隻是,林庭逸前腳剛走,晉王的臉陰沉得可怕,揮袖轉身進了舒意樓。嗬嗬,想他堂堂晉王,還不如侍郎麵大。


    老五陪在左右,“王爺忍常人所不能忍,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


    晉王惡氣難舒,“雷先生,敬王如此手眼通天,即使北大倉出了問題,也未必能扳倒他,你可有妙計?”


    老五笑笑道:“王爺,有欽差在,咱們先看看再說,不必著急。”


    這倒也是,隻要林庭逸還在沙縣,徐縣令就是晉王最好的眼線。


    晉王本來信心滿滿,畢竟北大倉的儲糧涉及北境幾十萬百姓,可林庭逸將送糧隊下獄後,竟然跟沒有這迴事似的,隻是翻審王縣丞的案子。


    徐縣令旁敲側擊,但林庭逸卻不動聲張。


    晉王氣得毒癮都犯了,“這個姓林的分明是在拖延時間,給敬王的人找理由脫罪。”


    老五也看不懂林庭逸的操作,讓徐達過來問問。


    蘇禾也好奇,“他擢升的這麽快,該不會投靠敬王了吧?”


    許戈卻有不同的想法,“狗皇帝喜歡玩製衡之術,敬王已經掌管戶部,他如果真把吏部吞並了,估計廢太子的事會重演。”


    狗皇帝眾多兒子中,敬王不僅跟他長得最像,連性格脾氣也如出一轍,加上敬王的母妃居妃位之首,這也是他寵敬王的緣故。


    那幫蛀蟲行事囂張,許戈猜測狗皇帝多少也知道一些,之所以多年來沒當這迴事,不過是敲打漠北軍而已。克扣、缺斤少兩、以次充好,一次次的挑戰漠北軍的底線,無非是想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閔朝的主人。


    如今漠北軍已經被蠶食的差不多,加上災情太嚴重,這才動了真格讓林庭逸巡視。


    林庭逸采取拖延術,並非怕招惹敬王,而是顧全皇帝的麵子。一旦北大倉查出天大的問題,除了百姓會對朝廷失去信任,連蒙國也會趁火打劫,到時才是真正的人間浩劫。


    再者,兒子犯錯,當老子的可以關起門來打,可一旦公告天下,那無疑就是在打皇家臉麵。


    經許戈這麽一說,蘇禾才算開了眼界,怪不得病嬌擢升的這麽快,這政治遊戲玩得溜呀。


    徐達心有不甘,“小侯爺,我們好不容易才逮著機會,難道就這麽著讓姓林的把火滅了不成?”


    許戈問道:“北大倉到底有多少存糧?”


    提起這個,徐達直接被氣笑,“我們的人摸進去了,小侯爺你猜猜是什麽情況?”


    “不猜。”軍人最煩這套,徐達身上的市儈氣息越來越重了,許戈給他白眼,“說!”


    “幾千隻儲糧的巨型木桶,底下全部都是空的,就頂上蓋了不到三分一。”這幫人,還真是無所不用極其啊。


    許戈快速在心裏算了下,加上多年累積的虧空,北大倉的糧食撐死不到四成。秋收沒到,外麵又買不到糧迴填窟窿,隻能鋌而走險。


    沉默半晌,許戈才道:“你把北大倉的消息散出去,看是林庭逸滅火快,還是敬王出手快。”


    徐達咧嘴笑,趕緊去辦。


    許戈卻並不開心,甚至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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