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腳聞訊趕來時,隻見女兒坐在地上顫抖不已,雙手緊抱著四肢,哭得滿臉是淚。


    “滾,都給老娘滾!”趙大腳發瘋般,不停趕著圍觀的人群,忙脫下外衣給女兒包裹上。


    都是街坊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趙氏母女在這一帶名聲早已爛大街,哪管得住眾人的嘴。


    趙大腳緊摟著女兒,低著頭如逃竄般離開。


    一路上,趙大腿天旋地轉的,她將女兒拎進屋,抬手就一巴掌過去。


    趙慈溪被摔撞在地上,捂住臉錯愕道:“娘,你為什麽打我?”


    趙大腳氣堵在胸口出不來,臉色發青的她抬手又給了她一巴掌,“你丟的人還不夠嗎?”


    天天眼高手低的,給她說了多少門親事,挑三揀四的沒一個看得上。以前看上許家那個殘廢,現在又跟書生糾纏不清。


    她是腦子進水了嗎?竟然恬不知恥的自稱是人家未婚妻,被人在縣學門口戳破臉皮,還不知悔改繼續糾纏不放。


    “我怎麽生了你這個沒皮沒臉的……”趙大腿坐在椅子上,捶胸頓足哭起來,“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好說歹勸,非要一條道走到黑。現在被人算計,赤條條扔在大街上,趙家哪還有臉麵見人,倒不如死了幹淨。


    趙慈溪心寒至極,她被人欺負成這樣,娘連句關心都沒有,隻覺得自己給她丟人。


    她趔趄地站起來,擦掉嘴角的血跡,心冷道:“娘,我之所以有今天,不都是你教的嗎?”


    趙大腳錯愕,怒道:“你這死丫頭胡說什麽?”


    “從小到大,你就覺得我低人一等,做什麽都說我眼高手低,給我找的人家不是泥腿子就是鰥夫。我不過就是想找個好男人而已,你為什麽處處製止我?”


    “百無一用是書生,那姓朱就是跟你玩玩而已,他在騙你的錢啊。”趙大腳苦口婆心道:“你快清醒點吧,不要再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我不是你,不會像你這麽愚蠢,被人騙財還騙身子。”


    “你……”趙大腳氣得,抬手又要打她,卻再也不下去手,隻是不停抹眼淚。


    這孽障就是來討債的!


    怪她當年有眼無珠,被巧舌如簧的書生騙財騙色,如今女兒又走上她的老路。


    話說出口,其實趙慈溪也後悔了。娘在外頭剽悍不假,可卻是從心底裏疼她的。


    趙慈溪穿好衣服,握住趙大腳的手哽咽道:“娘,我不甘心啊,這一切都是姓蘇的在搞鬼,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讓女兒往裏跳。”


    趙大腳懵了,“你這孩子在胡說什麽?”


    “表哥,表哥肯定也是被她害死的。”趙慈溪突然語出驚人,“是她在報複我,先是害死了表哥,現在又要害我。”


    沒錯,肯定是這樣的。


    趙大腳隻覺得女兒魔怔了。趙家家破人散,原來她還指望女兒能招個上門女婿,自己老了也算有倚靠,現在怕連她都指望不上了。


    她替自己心酸不已,如果當年不是一時糊塗將身子給了負心的書生,甚至還冒險生下孩子癡癡等他考取功名,她的人生根本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一連幾天,趙慈溪不吃不喝,整個人憔悴虛弱,嘴裏不時嘀咕著什麽。


    趙大腳以淚洗麵,女兒的名聲徹底爛了。大街小巷都在議論她的是非,甚至連之前墮胎的舊賬都翻了出來。


    買菜迴來的路上,那幫在大樹下乘涼的長舌婦,當著趙大腳的麵高聲議論。


    趙大腳實在聽不下去,起初是跟她們對罵,後來就動手打了起來。


    對方人多勢眾,趙大腳哪怕再剽悍也打不過她們,加上左鄰右舍積怨已久,那幫婦人一擁而上,狠狠教訓了趙大腳。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女兒。


    趙大腳披頭散發迴到家,發現趙慈溪不見了。怕她尋短見,忙不迭跑出去找。


    晌午正,徐縣令授完課,跟幾名品學兼優的寒門學子相聊甚歡。眼見到了飯點,意猶未盡的他又想到晉王給的任務。


    他很快來了主意,請學子們去魚膾館吃飯。學子們受寵若驚,哪有拒絕的道理。


    老八也在其中,而且是重點栽培對象。私下無人時,徐縣令跟他討要《破陣子》的最新劇情。


    正愁找不到機會,老八趕緊從書包裏掏出最新冊遞過去,“這本是我手抄的,徐大人若是不嫌棄,還請收下。”


    徐縣令喜不勝收,拍拍老八的肩膀笑了。這小子會做事,有前途!


    一群學子擁著徐縣令才出大門,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滿心喜悅的老八不由僵住了。姓趙的,還真是陰魂不散呀。


    老八的名聲在縣學如雷貫耳,姓趙的隔三差五就來,縣學幾乎無人不識。


    她提著食盒站在樹下,癡癡望向他。


    徐縣令不識她,但很快就猜到她是誰,不由眉頭微蹙。小舅子不是說這事處理幹淨了嗎?一個大有前途的學子,竟然被這種人給毀了。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望向老八。


    老八整理儀容,從容走向趙慈溪。


    看到老八的氣質跟風采,趙慈溪眼睛都亮了,“朱大哥,我來給你送飯的。”


    老八冷淡道:“趙姑娘,還請自重。”


    趙慈溪黯然,“我們真的沒有可能嗎?”


    “我跟你不過有數麵之緣,連朋友都算不上,又談何可能?”老八咬字重了,“還請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受不起。”


    “可是,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說話是那樣溫柔,眼睛裏都透著笑,如今卻滿是厭惡。她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的態度截然不同?


    老八重申立場,“你愛怎麽想是你的事,但請你別打擾到我。”


    趙慈溪作繭自縛,壓根不願意相信,情急之下甚至想去拉老八的手,老八嫌棄地往後退。


    “你給我迴去。”趙大腳一路找過來,兩人的對話她聽得再清楚不過,這書生根本對她女兒沒意思,是女兒死纏爛打。


    她不由分說,拉著女兒就要走,誰知趙慈溪偏生魔怔了,說什麽也不願意迴去。在她眼中,趙家已經不再是家,她無法繼續生活。老八就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是她離開沙縣重新生活的希望。


    “丟人現眼的東西。”趙大腳抬手就是一巴掌,強行扯著她離開。


    見徐縣令眼沉,旁邊的曹燦玉趕緊解釋道:“這事其實跟朱同學沒關係,這個姑娘她腦子有病的,為攀高枝不擇手段。”


    她趁機講了趙慈溪未婚先孕的黑曆史,徐縣令這才解惑,徹底相信老八是無辜的受害者。


    一行人前往魚膾館,老八朝曹燦玉投了個感激的眼神。


    趙大腳一路將女兒往家拽,路上沒少遭人非議。


    將女兒推進屋,趙大腳實在沒折了,找自家哥哥哭訴一通。


    哥嫂耐著性子安撫她,趙大腳心情才平複些,誰知迴到家女兒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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