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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沈陽城破前夕,這李凱旋上躥下跳,十分活躍,倒真有幾分忠肝義膽、要死守到底的樣子,但誰又能想到,這廝居然也是二皮臉。


    不過,看現在這模樣,這廝混的並不怎麽好啊。


    當日,李凱旋雖隻是百戶,但卻是實職貼隊官,手底下百來號人,還兼管著一部分軍屯,一年進賬個千把兩銀子,跟玩一樣,比很多千戶,日子過得都要滋潤。


    但此時,他麾下隻有十幾個人,還盡是他的家丁,還要出來做這‘倒夜壺’的巡夜……


    後金女真給他的這碗飯,顯然並不怎麽好吃啊。


    這時,看著身邊幾個家丁怨氣似乎都被這馬黑氣帶起來,李凱旋鐵青著臉道:“你們這些鱉~蛋,不想活自己去,別他娘的牽連著老子。想想那些沒跑出去的人吧。”


    李凱旋這話一出,馬黑子這些人都愣住了。


    是啊。他們至少現在還有小命在,那些抵抗的士兵們,現在,怕是屍首都找不到了啊。


    這些人不敢再多話,各自靠在牆根子邊上暖和。


    李凱旋抽了半袋旱煙,一擺手,“行了,差不多了,走,去南邊看看。”


    這些家丁不敢怠慢,趕忙跟在了李凱旋身後。


    看著他們的身影遠去,李元慶微微眯起了眼睛,小心從牆頭上跳下來。


    李凱旋這廝,倒也算有些本事,識時務,會隱忍,不過,以他的身份和資曆,路隻會越走越窄。


    李元慶之前還想跟這廝打個照麵,但片刻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人各有誌,李凱旋這種性子陰柔之人,可並不好拉攏。


    李元慶借著夜色,繼續小心往南前行,這時,差不多到子時了,也就是後世的晚上12點左右,可能是太晚了,那些巡夜的漢軍旗士兵們,也偷懶找地方暖和去了,接下來的路程,李元慶並沒有再碰到巡夜隊,腳程也快了不少。


    小半個時辰之後,李元慶來到了一條破敗的胡同裏,在一個小院子門口,停了下來。


    院門外,有一顆粗壯的老槐樹,怕是已經有了百年的壽命。


    此時,老槐樹東麵的枝椏上,綁著一根不起眼的灰布條,在夜風中,隨風輕擺。


    透過之前劉春花的解釋,李元慶明了,這是商老六在家的標誌,如果不在,這枝椏上便沒有布條。


    小院兒的牆不高,僅僅比李元慶高一點,是石子和夯土構架成,已經很是破敗,牆皮已經沒了,牆根上長滿了青苔。


    李元慶四下掃視一下,迅速攀上了牆頭。


    令李元慶意外的是,堂屋裏,居然還亮著燈光,隱隱傳來苦澀的中藥味道。


    李元慶不由大喜,商老六很可能就在裏麵。


    小心攀下牆頭,來到了堂屋門口,透過破敗的門窗朝裏麵瞥一眼,果然,商老六正在爐子邊,小心的熬著藥。


    李元慶大喜,但沒有貿然進去,而是輕輕敲了敲房門。


    “誰?”商老六不由一驚,‘蹭’一下就站起身來,隨手拿起一條板凳,警覺的貼在了門後。


    雖然李元慶救了商老六的命,但畢竟,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李元慶並沒有貿然,低聲道:“商大哥,是我。是春花嫂子讓我來找你。”


    商老六聽這聲音耳熟,又聽到自己的婆娘劉春花的名字,不由一愣,卻仍是沒有開門。


    李元慶又低聲道:“亂葬崗子,商大哥想起來了嗎?”


    商老六這才反應過來,忙小心打開了門,正看到李元慶,不由大喜,“恩公,竟然真是你。你,你怎麽到沈陽城來了?快,快進屋來。”


    兩人前後進了屋,商老六看了眼大門,知道李元慶是翻牆進來,忙關死了房門,“恩公,你等著,我給你倒水。哎,家裏已經不成模樣了。”


    李元慶一笑,沒有拒絕,小聲問道:“丫頭的病情怎麽樣了?”


    商老六給李元慶倒了碗熱水,一聽李元慶問起女兒的病情,兩行老淚,忍不住的流出來,“丫頭,丫頭她,怕是……”


    商老六有些說不下去了,嗚咽不止。但片刻,他忽然想起來,當日,正是李元慶救了他的性命,忙道:“恩公,您,您有辦法對不對?”


    李元慶歎息一聲,“我醫術低微,也沒有太多把握。還是先看看丫頭吧。”


    商老六點點頭,忙引領著李元慶來到了裏屋。


    裏屋空間很小,也就七八個平方,一張大土炕,占據了大半空間,炕上,在破舊的棉被包裹中,一個十一二歲小女孩幹瘦的臉,顯現在眼前。


    她已經睡著了,但卻並不安詳,臉上表情,很是痛苦。


    看到女兒痛苦的模樣,商老六的眼淚又掉下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是呆呆的看著李元慶,眼睛裏滿是哀求。


    李元慶後世經營藥材生意,對一些常規疾病,比尋常人要多一些了解,但跟真正的醫生比,隻不過是半把刀,還差得遠。


    但此時這種狀態,李元慶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商大哥,你找郎中看了沒有?”


    商老六道:“找到了一個,可惜,他也看不出是什麽病。現在沈陽城兵荒馬亂,郎中很難找,我這裏也沒有太多銀子。哎。我隻能按那郎中給我的土方子,給女兒調養身體。”


    李元慶點點頭,“商大哥,我得看下丫頭的身體。”


    商老六一愣,不知該如何反應?女兒雖病了,但畢竟是女兒家,這……


    但看著李元慶純淨的眼神,他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丫頭,她,她瘦了不少。”


    李元慶點點頭,小心掀開了她的被子。


    她的身體幾乎骨瘦如柴,肚子,卻是圓溜溜的鼓起來,像個大皮球,極為不協調。


    李元慶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心中已經了然,恐怕,小女孩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肚子裏長了蟲子。


    這種病,在後世的兒童身上,也經常發生,但後世醫療條件先進,小孩子一般半年左右,就要吃藥過一次肚子,這種病也就不會形成什麽危害。


    但這是明末,人們也沒有太多的衛生習慣,這種病,自然也就很常見了。


    如果是後世,這根本就不算得上是問題,吃點藥,輸點營養液就能康複了,但現在,這小女孩怕是已經到了晚期,蟲子恐怕快要占滿了她的腸子,加之此時的醫療條件……


    “恩公,小女她,她還有救麽?”商老六眼裏含著淚,滿是期待。


    他相信,恩公能給他帶來第二次生命,也能給自己的女兒帶來第二次生命。


    李元慶愁眉緊鎖,緩緩踱步。


    此時雖然沒有西藥,但治病的方子,李元慶腦海中倒是有幾個,都是清朝名醫的方子,隻不過,這小女孩看著實在太弱小了,每個方子都是以‘泄’為目的,李元慶不知道她能不能撐得住。


    “商大哥,我可以開個方子,不過,這方子危險性很大,如果成了,你女兒能挺過去,應該很快能恢複如初,但如果不成,那我也……”


    李元慶當然很想救這小女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更何況,還可以使商老六歸心。


    隻不過,生命畢竟隻有一次,李元慶這半把刀也不敢冒險。


    商老六一聽李元慶說女兒還有救,哪裏還顧得上其他,忙道:“恩公,我相信您。您盡管開方子吧。丫頭能熬過去,那是菩薩保佑她。熬不過去,我,我也不怪您。”


    李元慶沉重點點頭,忽然也想明白,自己對這方子,是很有信心的,難的,是這小女孩的身體,就怕她撐不住,但現實用藥,卻可以循序漸進。


    “商大哥,你拿紙筆來,我給你寫個方子。另外,這個你拿著,我再給你寫個滋補的方子。”李元慶說著,掏給了商老六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商老六一看銀票,不由一驚,“恩公,這……”


    “別廢話了,先去找紙筆。”


    商老六趕忙拿來筆墨,這是他為了郎中開方子特意買的。


    但拿來之後,李元慶卻慌了神,這他娘的,自己並不會寫毛筆字啊。明末是繁體字,而李元慶隻會寫簡體字。


    這他麽真是快要到終點了,卻發現自己的腳居然抽筋了。


    不過,活人總不能給尿憋死,片刻,李元慶道:“商大哥,咱們現在直接去抓藥吧。方子先不用開了。對了,這銀票,在這裏能用麽?”


    銀票是廣寧一家錢莊的,李元慶也不了解,沈陽陷落之後,分號還在不在。


    商老六仔細看了看,“恩公,應該能用。我倒是識一些字,要不,您說方子,我來寫。”


    商老六看出了李元慶的窘迫。


    李元慶一笑,片刻就將不自然壓了下去,商老六的這行當,識字也絕對正常,忙道:“也好,我說,你寫。”


    很快,李元慶就將方子說了出來,商老六如獲至寶般記了下來,李元慶又說了個滋補的方子,商老六也一一記錄。


    “恩公,您等著,我現在就去給丫頭抓藥。”說著,商老六就急急往外奔。


    李元慶忙拉住他,“商大哥,現在天還沒亮,外麵有很多巡夜隊。”


    商老六道:“恩公,您不必擔心,我有門路。”


    李元慶見他說的自信,這才放心,“小心些,快點迴來。”


    “哎。”


    …………


    大約半個時辰,商老六匆匆迴來了,跟李元慶一樣,他也沒有走大門,而是翻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布包藥材。


    “恩公,藥材我抓來了。”外麵雖是寒風凜冽,但商老六卻是滿頭大汗。


    李元慶點點頭,“我來熬藥,你幫我打下手。”


    “好的,恩公。”


    兩個大男人迅速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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