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禮官這個季大人的聲音,靜婉便知道是他,心中一慌一驚跌跪在墊子上。


    靜婉怎麽也不會忘了這個聲音,那是自己年幼時經常追隨的聲音。


    “開生哥哥,你的聲音真好聽,你唱歌給寧兒聽吧?”


    “開生哥哥,你給寧兒背首詩吧?”


    “開生哥哥,你叫寧兒的名字。”


    “開生哥哥,哼!你和雲兒妹妹玩,不理寧兒。”


    ……


    開生哥哥。


    季大人。


    季開生。


    靜婉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以這樣的形式,與開生哥哥再見。


    快兩年沒見了,靜婉以為那一日城外一別,此生便不會再遇見,卻在太廟這個她受封的時間裏,他為禮官。


    靜婉抬頭瞧去,穿著官服的季開生,立在那裏不卑不亢,還是記憶中那般樣子,隻是因為官服而更加堅挺、更加成熟。


    隻見季開生眼中一片清明,看著靜婉也沒有絲毫閃躲。仿佛剛剛因為靜婉那一跪而心慌的不是他自己。


    靜婉這一跪也嚇壞了花旗,花旗急切地要扶著問道:“娘娘怎麽了?可有摔傷?”


    “本宮沒事,不必擔心,”靜婉搖了搖頭,然後鎮靜心神地對季開生說道,“是本宮失禮了,還請季大人莫怪。”


    靜婉那一跪,皇上自然也瞧見了,卻不能此刻站起來去看看,誤了吉時就不好了,見靜婉搖了搖頭才放下心來。


    “董鄂氏,聽旨!”季開生沒有接話,直接打開聖旨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治本齊家、茂衍六宮之慶,職宜佐內、備資四德之賢,恪恭久效於閨闈、升序用光以綸綍,諮爾寧嬪董鄂氏,克嫻於禮、靜婉維嘉、賢良淑德、動諧珩佩之和、敬凜夙宵之節、靡懈於勤,茲仰承太皇太後慈諭、以冊印、進封爾為四妃、且封號延用,是為寧妃,爾其祗膺晉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讚坤儀、迓鴻庥之方至。欽哉!”


    季開生讀完聖旨,將聖旨交給蘇沫兒姑姑,蘇沫兒姑姑接過來,遞給靜婉。


    靜婉捧著聖旨行了禮,“臣妾多謝皇上恩典。”


    靜婉謝了恩,將聖旨又遞給了花旗姑姑。


    “行禮!”季開生又唱道。


    靜婉又捧著肚子,行了六拜三跪三叩之禮。


    “禮畢。”季開生看著靜婉辛苦,也想早早結束行禮。


    聽見季開生說話,靜婉這才歇了口氣。


    在花旗的攙扶下,靜婉站了起來,這時季開生捧了金冊金印,遞了過來。


    “寧妃娘娘,這是金冊與金印,娘娘得收好了。”封嬪有金冊沒有金印,封妃卻金冊、金印俱全。


    靜婉慎重地接過金印,對著季開生點了點頭,“多謝季大人提醒。”


    “臣恭喜寧妃娘娘。”季開生誠心誠意地道了一句。


    寧兒,這才該是你的生活吧。


    “多謝季大人了。”靜婉淡淡地應了一句,便轉身往皇上的方向走去。


    “臣妾叩見皇上、皇後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到了皇上、皇後麵前,靜婉又得行禮,六拜三跪三叩。


    靜婉的禮剛行完,皇上便站起身走了下來,親自扶起靜婉,“快起來,跪著膝蓋疼。”


    皇上走了,皇後一人也坐不住,隻能跟著走了下來,“恭喜寧妃了,將來生了小阿哥,也可以養在自己身邊了。”


    後宮向來規定,阿哥隻能由妃位以上的位份,方可養在身邊,或者送到阿哥所,或者由位份高的領養。


    隻是,除了妃這個位分,靜婉更想要的賞賜皇上卻沒有給。


    “臣妾多謝皇後娘娘。”靜婉對著皇後塔拉一笑。


    靜婉本來對於位份也是無所謂的,也正因為後宮中的這個規定,靜婉才高興這次的冊封。


    “今日累著了吧?咱們迴宮。”皇上也不理皇後,心疼靜婉一日行禮多次累著了,便要迴宮。


    “好。”靜婉應了,也的確是累了。


    正好季開生也走了過來,對著皇上皇後拱手行禮,“皇上……皇後娘娘。”


    “不必多禮,”皇上應了一聲,突然想起什麽道,“朕記得,季卿家好像是江南人士吧?”


    “迴皇上的話,臣的家宅的確是江南泰興。”季開生迴道。


    “是嗎?寧兒也是江南泰興的,你們還是同鄉呢。”皇上一聽,心情有些愉悅。


    皇上的這一聲“寧兒”卻驚了季開生,寧兒是靜婉的小名,皇上卻隨口說出。小名本是閨房之名,皇上又用“寧”字為靜婉做封號,可見寧兒很得皇上寵愛,不單單隻是有孕受封。


    “那季大人和寧妃可曾相識?”一旁的皇後笑著問道。


    “是啊,寧兒,季愛卿如此風流倜儻,在江南也是才名在外,寧兒可有聽說?”聽皇後問一句,皇上也來了興趣,問道。


    靜婉心中“咯噔!”一聲,不安地握緊自己的手,在季開生開口前,搶先迴答。


    “皇上和皇後娘娘說笑了,臣妾待字閨中,如何聽說季大人的才名?”靜婉這話委婉地告訴皇上和皇後,這話題再說下去,可就影響了她的名聲,“何況,季大人的才名也該是在書生中相傳才是,臣妾可是無才之人。”


    也是,待字閨中的女子如何能打聽或者記著一個男子的名聲?


    “皇上……皇後娘娘,”季開生也拱手說道,“若是臣猜的不錯,臣的年齡怕是要比寧妃娘娘大上一輪,臣就是再有才名,也無法傳到寧妃娘娘的耳裏,倒是臣自誇了。”


    “哈哈,季愛卿的確比寧兒大了不少,”皇上聽罷笑了出來,“走吧,迴宮。”


    皇上說罷,直接拉著靜婉的手往外走,出了太廟,一應車駕都等在太廟門口。


    皇上有龍攆,皇後有鳳駕,靜婉隻能坐來時坐的吉駕。皇上不管他人的看法,直接拉著靜婉便一起往龍攆上去。


    可意外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皇上讓靜婉先上龍攆,在香雨的攙扶下,靜婉還沒有爬上龍攆,就聽見四周傳來一聲怒吼聲,“殺!”


    靜婉迴頭一看,“啊!”嚇得從龍攆上掉了下來。


    數十個黑衣人,舉著刀衝了過來,嘴裏不停地喊,“殺了狗皇帝,反清複明!”


    靜婉從龍攆上掉了下來,皇上下意識地就去接,自然顧忌不到自己的危險,正好給了空子給別人。


    “啊,皇上,小心!”正是皇上這一分神,便有兩個黑衣人殺了就近的幾個太監和宮女,衝到了皇上跟前,一刀砍了過來,嚇得靜婉驚叫連連。


    “快,護駕!護駕!”福公公的聲音急切地響了起來,遠遠跟隨的侍衛在黑衣人出現的第一時刻,便動手與黑衣人鬥了起來。


    皇上正好接住靜婉,沒有使靜婉栽到地上,所以背部放空,一個擋不住,背部被砍了一刀。


    “別怕,寧兒閉上眼睛。”放下靜婉,皇上叮囑靜婉閉上眼睛,便展開了戰鬥。


    大清朝是馬背上打下的天下,皇上自然也是自幼習武,雖不至於很厲害,但比起侍衛卻綽綽有餘,所以對付起麵前的黑衣人,比侍衛還要遊刃有餘。


    靜婉也很害怕,聽了皇上的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耳朵裏隻傳來陣陣痛苦的叫聲,和鼻尖聞到的血腥味。她不知道皇上怎麽樣了,傷得重不重,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肚子,正在陣陣疼痛。


    她隻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皇上在自己有危險的那一刻,能夠不顧他自己的安危衝過來,救她?


    雖然靜婉識字不多,卻也知道,臣為君死,天經地義。從來沒想過,皇上能在危急時刻,來救了她。


    閉著眼睛的靜婉,突然被皇上抱了起來,轉了一個身,又放了下來。


    靜婉沒看見不知道,剛剛一個刺客,見皇上一直護著一個女的,便揮刀砍了過來,皇上便立馬抱起靜婉換了位置,同時一腳將那刺客踹開。


    靜婉不知道皇上是怎樣護著她的,同樣也不知道季開生、陳未軒和花旗、香雨又是怎樣護著她的。


    季開生和陳未軒本來跟在車駕的最後麵,見到刺客的時候也是嚇住了,兩人隻是懂些拳腳,勉強能護住自己半條命。


    可是聽見靜婉的驚叫聲,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往龍攆靠近。


    可是,哪有那麽容易?兩人也是半打半跑地靠近龍攆,就這兩人也是受了不少的傷。


    而花旗和香雨呢,花旗隨在另一側,香雨來是扶著靜婉上龍攆的,結果靜婉跌了下來,皇上接住靜婉的時候,香雨被推到一旁,那個刺客砍傷皇上的時候,刀也不長眼地劃了香雨胳膊,香雨真正跌倒在地上,後來有侍衛護著才沒再被傷到;花旗在另一側比較幸運,刺客相對來說,有點兒少,有了侍衛護著,才沒被傷到。


    皇後和蘇沫兒姑姑,不是刺客的主要目標,有侍衛護著,也沒傷到。


    “殺!殺掉狗皇帝!這天下是我們漢人的,殺了狗皇帝,趕走大金這些賊人,恢複大明朝!”


    “殺!”


    “殺了狗皇帝!”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靜婉在皇上摟著自己讓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了一眼皇上,見其還好好地在自己麵前,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最終,侍衛在斬殺了不少刺客後,又將最後幾個刺客捉住,留了活口。


    皇上以為靜婉是被嚇得暈了過去,便攔腰抱起靜婉,準備將靜婉抱上龍攆。可是,置於靜婉身下的那隻手,黏黏的,皇上放下靜婉,伸出手一看——血。


    刺客全被製住後,花旗先跑了過來,正好看到暈過去的靜婉,便跑了過來,想幫著皇上一起將靜婉抱上龍攆,卻在皇上伸出手的那一刻,驚叫起來,“血!皇上,娘娘流血了,孩子……”


    孩子?


    “太醫,快宣太醫!”花旗的提醒,皇上才反應過來,急聲叫了起來,“快,太醫呢?”


    陳未軒好不容易躲了刺客,留了半條命,就聽皇上在大叫太醫。


    皇上能喊得如此大聲,隻能證明皇上沒事,那麽隻可能是——靜婉!


    陳未軒連忙推開要給自己包紮的隨行醫女,跑到最前麵的龍攆跟前。


    “快!陳太醫,寧兒她……”皇上有些急迫地喊道,“快救她。”


    陳未軒顧不著行禮,示意皇上讓開,“皇上請退開,方便臣為寧妃娘娘救治。”


    “好,你快看看寧兒有事嗎?”皇上將寧兒放進龍攆的鋪褥上,然後退了過來,也不管身上的血汙和後背的傷口。


    陳未軒爬上龍攆,伸手搭上靜婉的脈搏,此刻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


    隻那麽一把脈,陳未軒才鬆了口氣。


    還好,她沒事,孩子也沒事。


    陳未軒從隨身的荷包中取出一顆丹丸塞進靜婉的嘴裏,花旗也上前幫忙,喂靜婉一些水。


    靜婉服下丹丸,陳未軒才迴頭給皇上迴話。


    “皇上放心,寧妃娘娘隻是受了刺激,有輕微流產跡象,臣已經給寧妃娘娘服了保胎丸,沒有大礙。好在皇上護得周全,沒讓娘娘受傷,若不然……”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聽見陳未軒這般說,皇上也鬆了一口氣,這時才覺得後背疼得厲害,“嘶……”


    福公公在一旁也如同花旗一般,被護著沒受傷,但是也有些狼狽,刺客都被抓起來後,就衝到皇上身邊,見皇上受傷,便要喊太醫來,卻沒想到皇上先行喊了一步。


    寧妃娘娘是皇上的寶,皇上讓太醫來救治寧妃娘娘,他不敢攔。何況萬一寧妃娘娘丟了孩子,誰都賠不起呀。


    “陳太醫,快!皇上受傷了,趕緊給皇上醫治。”聽見皇上痛得“嘶……”了一聲,這寧妃娘娘沒事了,總得讓太醫給皇上診治吧?


    陳未軒應了,又爬起來給皇上看看後背的傷口,心中一沉,皇上傷得不輕啊,估計迴去又得一番風雨。


    招來隨行醫女,陳未軒取出金瘡藥為皇上敷上,輕聲說道,“皇上後背傷口過深,宮中藥品齊全,皇上速速迴宮吧。何況天寒,寧妃娘娘也受不住凍啊。”


    天寒倒是皇上疏忽了,本來還打算處理了這些刺客再迴宮的,現在看來,得快速迴宮了。


    “迴宮!”皇上掀起簾子也準備進去。


    “皇上,臣護駕不當,請皇上定罪。”皇上還沒進去,龍攆前便跪下了一個侍衛在請罪,看樣子是侍衛首領。


    “臣等護駕不當,請皇上定罪。”季開生為首的禮部官員,加上一眾隨行的官員侍衛,都跪下請罪。


    除了押著幾個活口刺客的侍衛。


    “皇上!皇上可有受傷?皇上……”刺客被控製住後,得了消息的皇後,也走了過來,見皇上受傷,也是心急。


    皇上瞥了皇後塔拉一眼,沒有說話,隻喊了一聲,“富察瑾琪!”


    “罪臣在!”那侍衛統領大聲應了。


    “將刺客押進天牢,嚴打拷問,若是辦不好,朕就革了你的職!”


    “罪臣領命。”


    “迴宮!”說完,皇上就進了龍攆。


    “起駕迴宮!”一邊的小太監唱道。


    皇上絲毫沒有管皇後,這讓皇後心中很是苦澀。


    皇上,你竟然沒有顧著臣妾一點點。也是,早該知道的,不是嗎?今日之所以帶著臣妾來太廟,不過是為了給靜婉一個更加名正言順的冊封罷了。


    臣妾早就知曉,卻還傻傻地跟來,是為了再挽迴嗎?可是,皇上,你會給機會嗎?


    見皇後塔拉還愣在原地,福公公連忙過來勸道,“皇後娘娘,快迴鳳駕吧,耽誤了那麽長時間,估計太後娘娘該著急了。”


    福公公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今日真是諸事不順呀!也不知道太後知道了消息,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好,本宮這就迴去。”皇後塔拉也不為難福公公,轉身往鳳駕走去。


    這裏的消息怕是已經傳迴宮中,隻是不知道,宮裏如今是何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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