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禦天一個歎氣,讓在場幾人微微一愣。


    玄曦問道:“你說的疏忽,以及正中下懷是什麽意思?”


    辰禦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就是字麵的意思。”


    公孫問道:“那依大人之見,我們疏忽了什麽?又正中了誰的下懷呢?”


    辰禦天苦笑了一下,道:“我們的疏忽有二。”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其一,是我疏忽了玄武留給我最明顯的信息。”


    接著,他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其二,則是我們都疏忽了那一晚葉弘和釋洞機丟失殘圖的真正意圖。”


    “而這兩個疏忽,則導致了我們的行動正中了覆天教的下懷。將他們主動帶到了風雨聖地所在的地點。”


    聽到這話,公孫和雪天寒的麵色驟然變了。


    他們畢竟是聰明人,雖然辰禦天隻是提了一小點,但憑借他們的智慧,已經足夠。


    可玄曦他們就沒有這麽快的反應了。


    “禦天,你此言何意?”玄曦好奇問道。


    辰禦天緩緩停頓了一下,似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


    然後,他開口答道:“你們還記得在緝拿武乘天那晚,我們從釋洞機和葉弘的手中得到了殘圖的事情麽?”


    玄曦點了點頭。


    淩妙音也點了點頭。


    “這個我們當然記得。而且你剛才說我們疏忽了他們如此做的真正意圖,也就是說,他們失落殘圖並不是無心麽?”


    辰禦天讚許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想他們應該是故意這麽做的。”


    “故意?”玄曦張大了嘴。


    辰禦天又點了點頭,道:“是的,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


    唐鳳玲微微沉吟了一下,開口,“你的意思是……他們原本就有意要借助我們的手來找到被九蛇會蛇首埋藏起來的寶藏麽?”


    辰禦天點點頭,“應該沒錯,否則我實在無法解釋為什麽這些殘圖會那麽湊巧在天影襲擊了釋洞機後就掉了出來。”


    玄曦不解道:“這樣的巧合偶爾也是會發生的吧。”


    “的確。”辰禦天點點頭,“但那是對於一般,對覆天教成員來說,這應該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玄曦皺眉,“為什麽你這麽確定?”


    是啊,為什麽呢?


    雪天寒與公孫相互對視了一眼,忽然笑了。


    他們似乎已經明白了辰禦天的這樣說的原因。


    “因為聖武銘文。”雪天寒道。


    公孫也道:“沒錯,聖武銘文將這個偶然的巧合變成了不可能的事件。”


    玄曦看著他倆,一頭霧水。


    辰禦天解釋道:“還記得我曾經因為覆天教成員幾次撤退都使用了我們無法追及的手段虛空鈕而擔憂地事情麽?”


    玄曦點點頭,“當然記得,那時你推測覆天教內有一個銘文大師,已經可以將這種銘文法器大量的製造。”


    “沒錯,直到現在我也不認為這個推測沒有道理。”辰禦天點了點頭。


    玄曦問道:“可這跟那個不可能發生的巧合有什麽關係?”


    跟在他的身邊久了,就連玄曦,說話時的措辭,也開始有所轉變。


    隻是她自己還沒有發現。


    辰禦天道:“當然有關係。虛空鈕法器的主要銘文是虛空銘文,這個銘文除了附著在虛空鈕上讓其擁有類似鳳玲空影內力那樣虛空轉移的能力,還有一種更為特殊,但在聖武歲月幾位大眾化的用法。”


    玄曦奇道:“哦?”


    公孫這時接道:“我曾在一本師父給的古籍中看過,虛空銘文可以烙印在錦囊之上,使其成為一個可以裝納無數物品的儲物袋。”


    “不錯,正是如此。”


    辰禦天微微點了點頭。


    “既然覆天教的銘文大師已經可以做到大量製作虛空鈕的程度,那麽對於虛空銘文這種在聖武時大眾化的用法,他不可能不去嚐試。”


    玄曦此時似乎也聽明白了幾分。


    “你的意思是……覆天教的可能也大量產出了這種可以吞納物品的儲物袋,而以當時殘圖對於覆天教的重要性,釋洞機應該將它放在那裏麵,而一旦放在那裏麵,就不可能會有掉出來的可能性?”


    淩妙音微微頷首,補充道。


    “就算覆天教的那位銘文大師沒有大量產出儲物袋,但覆天教的高層,諸如九祖之類的人物肯定也會配備這樣的物品。而以釋洞機在幾次覆天教行動中都擔任的角色來看,他顯然也在獲得這件寶物的行列。我說的對吧?”


    辰禦天點了點頭,道:“沒錯。”


    唐鳳玲開口道:“照這麽說,釋洞機就是故意讓我們得到那些殘圖的了?”


    辰禦天道:“應該沒錯,畢竟當時我們的手中也握有一份殘圖,而且那一份殘圖,他們沒有辦法得到手。”


    玄曦點頭道:“是啊,在四聖的麵前,就算是覆天教四祖和八祖,也未必能夠得手。”


    公孫笑了笑,道:“所以,他們選擇了反其道而行。”


    辰禦天點點頭,“是的,讓我們得到殘圖,借助我們的手找到風雨聖地的所在,在根據我們也想找到聖地的心理,跟蹤我們到達聖地所在之處,達到他們原本的目的。”


    “真是一個絕妙的計劃!”


    “的確是一個絕妙的計劃。”雪天寒點點頭,“絕妙到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端倪。”


    他的語氣略帶著嘲諷。


    但辰禦天明白他的意思。


    有關儲物袋的猜測,在得知虛空銘文之時,就可以輕易想到。


    而想到了這一點,想要堪破這個計劃,並不難。


    但他們卻沒有做到。


    這並不是說他們不夠強。


    他們還年輕,容易被一些表麵的利益迷惑,忽視了深層次的內涵。


    這是每一個年輕人都會有的通病。


    所以他們也會有。


    但這個通病,在某種情況下,卻會導致極其嚴重的後果。


    辰禦天不由苦笑起來,“的確,這一次幸虧我們發現的還算及時,但也給我敲響了警鍾。”


    “我們,是時候做出一些改變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不再說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和他一起陷入了沉默。


    他說的改變,大家都明白,


    那不是武功上的改變。


    而是智謀上的改變。


    以往的辰禦天,雖然聰明,但謀劃上,卻一直有著缺陷。


    這缺陷,他不自知,身邊的朋友,也沒有察覺。


    但這一次,時隔這麽久的後知後覺,給他敲響了警鍾,也讓他看清了自己謀劃上的缺陷。


    這無疑是幸運的。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看清自己缺陷的機會與能為。


    ……


    ……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


    無論多麽強大的人,都會有一個弱點。


    而且越是強大的人,他的弱點,也越是致命。


    這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但這卻是國師經曆了很多次生死之後得到的寶貴經驗。


    他一直將這套經驗奉做聖經一般的存在。


    也正是依靠著這一套經驗,他才能從昔日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成為如今權赫的蠻國國師。


    而今天,他再度開始用這套經驗,來衡量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頡利的第九個女兒。


    也是蠻國的九公主,靈妃的女兒。


    對於這位公主的弱點,他其實已經很清楚了。


    就在那一晚她反駁自己的時候,他就已經很清楚了。


    但他還是要親自確認一下。


    不打無準備之仗!


    這也是他從生死之中悟出來的一條真理。


    ……


    ……


    院子裏,有座孤墳。


    墳前,立著一塊很普通不過的石碑。


    石碑前,燭火閃爍,紙錢燃燒。


    一個蓬頭垢麵的婦人跪在石碑前,低聲哭泣。


    她不知已有多久沒有梳妝打扮,亂糟糟的頭發上到處都是塵土。


    她也不知有多久沒有洗澡換衣,身上充滿了難聞的腐臭味。


    這在王宮這種地方,都應該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但卻真切的發生在了這裏。


    蓬頭垢麵的婦人跪在墳前,低聲哭訴。


    “王兒,母妃又來看你了……”


    “你快點出來看看吧……”


    她說的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但她自己卻似乎對此深信不疑。


    “母妃知道,這個月的王兒一定也很乖,一定有好好的聽太傅的話讀書,也一定有好好的習武,對吧?”


    “可你怎麽不出來看看母妃呢……”


    她哭得更加傷心了。


    “你快點出來看看母妃啊……”


    她哭著哭著,卻忽然一愣,接著又笑了起來。


    “王兒,你果然出來了麽……”


    “你在哪裏啊,母妃過來找你了……”


    她站了起來,向著一旁的虛無處撲去。


    “你在這裏……在這裏……”


    “哈哈……母妃找到你了,你在這裏……”


    她對著空氣又哭又笑。


    “王兒,母妃找到你了,你一定很乖,對吧……”


    她繼續對著空氣說話。


    原來,她是個瘋子。


    這樣的內容,似乎每天都會在這個院子裏上演。


    所以路過的王宮衛士以及宮女、內侍們,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


    但今天卻有一個人看到了這一幕。


    而且他感覺到了奇怪。


    這個人就是國師。


    他奇怪的,不隻是婦人瘋癲的行徑,還有院子裏的那座孤墳。


    為何後宮這種地方,會有一座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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