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九尾白狐便存在了人族的傳說之中。隻是這傳說中的九尾白狐乎正乎邪,霎時變幻莫測,人隻當是妖族心意難測,隨心所欲,卻不知,他們所見的九尾白狐,並非同一人。


    有書載,九尾白狐乃祥瑞之兆,更有大禹遇塗山狐女,示意為王吉兆的傳說。但也有傳,九尾白狐乃為妖邪,化作貌美女子毀家滅國。


    這傳說中被稱為祥瑞的那位,便是無名的母親,她常年遊走在外,博施濟眾。而被稱為妖邪的那位,便是她的妹妹。


    這位天生反骨,最是看不過她那善人姐姐,她姐姐愛做善事,她便要做惡事;她姐姐與人交好,她便與人為惡;她姐姐愛上了人族的男子,她便要玩弄那些男人。


    到最後,不論是正史還是傳說,都免不了有她留下的濃墨重彩的一筆,雖然都是惡名。但不論惡名如何,她的能力確是不可小覷的。青丘中唯二的九尾白狐,她便是其一。九道天雷都奈她無法,更別提這下界凡俗了。


    若真是這位在外作亂,無名斷沒有把握能以三人之力製服她。與宋婉說明了這位傳奇的小姨,便帶著她進了青丘,尋求那老狐狸的幫助。


    幾千年前的老狐狸也曾是一位傳奇,隻可惜渡劫失敗,禿了一條尾巴,變成了八尾白狐。自此經年,也未再長出第九條尾巴來,跑迴青丘養老去了。


    老狐狸有兩個女兒,但因為他常年在外瘋跑,女兒根本不親近他。尤其是小女兒,更是成為了三界喊打的目標,老狐狸想要教訓維護也為時已晚。


    這小女兒才消失了一段時日,大女兒就因為情情愛愛跑到了上界,直接給老狐狸扔了個小團子。於是,老狐狸隻能指望這小外孫了。可狐算不如天算,才安靜了千年,小外孫又開始惹麻煩。


    聽完無名對他小姨僅知的這些話,宋婉也深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本以為自己叔父的故事足夠妖界上下傳個百十來年,卻沒想到無名這位小姨更甚,真是成為了三界千年來的談資。


    “那你外公也不知道你母親和小姨的下落嗎?”


    無名擺了擺手,“他連我都不管了,更別提她們了,我娘還好些,至少沒有為非作歹。至於我小姨,已是狐族們痛恨的人物了,因為她,狐族沒少受三界白眼。老狐狸更是不認這個女兒,隨她去了。”


    “可……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若真是你小姨在外禍亂,你外公會忍心出手嗎?”宋婉對於親情的認知,也隻剩下叔父對自己的多方照顧了,關於父母的記憶,一片空白。


    這些,無名也說不準,“不管怎麽樣,以咱們的道行是別想同她一鬥的,隻能尋求老狐狸的幫助了。”


    看向宋婉眸中隱著的一些擔憂,無名拉了拉她的手,“在擔心什麽?”


    “九尾白狐之威於妖界傳得神乎其神,我擔心狐族族長也……還是報到上界,讓他們來處理,你就莫要涉險了。”


    宋婉自小便聽宋青教導過,蛇族在這妖界之中有三類不可招惹,一為同宗龍族,二為天敵蛇獴,三為妖邪九尾。她雖未聞九尾白狐之威,卻知能讓她叔父都選擇退讓的人定是她無法取勝的。此來青丘,心中不安愈來愈盛。


    “莫要擔心,我會保護你的。”無名扣著宋婉的手,眼睛看向那枚被套迴宋婉手指的紅玉戒指,似是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事情,“婉婉,你不記得這枚戒指的事了,我講給你聽吧。”


    宋婉也低下頭去看那枚戒指,才要點頭應下,突然覺得這十指相扣的姿勢甚是曖昧,薄麵皮兒有些燒起來。


    見宋婉那一臉紅色直燒到耳後,再無暇擔憂其他,盡是滿腔的羞澀。那羞赧的樣子惹得無名低笑,似要再離得近些,去看看那低下去的,染著羞紅的鳳目。


    龐龐在後麵跟著,眼睛都不知道應該放哪裏好,隻得抬頭望天。


    那麵容貼近得氣息交纏,兩片薄唇僅距離分毫。


    “臭小子!還知道迴來!”


    突然一聲宛如龍鍾,震得宋婉當即推開了無名,紅著臉退了兩步。無奈手被抓著,沒能躲遠。


    無名頗為埋怨地望了一眼自身後而來的老狐狸——你就一定要這時候出現嗎?


    這狐族族長雖被無名喚作老狐狸,但狐族之中又怎會有允許自己雞皮鶴發之人呢?一張麵容端的是俊美無儔,比之無名都毫不遜色,較之小輩不同之處,大抵也隻有那眼中的滄桑了吧。


    老狐狸好不容易盼到了離家幾百年的小外孫,不著急迴來看他也就算了,還敢轉了一圈兒看了看思過洞中的小狐狸就跑了。這再來一趟,更是膽大包天地到青丘門口談情說愛起來了!混賬混賬!


    無名被老狐狸抓迴了狐狸洞,老狐狸這一氣之下,差點兒讓他去思過洞給綏綏作伴。好在龐龐攔下了人,講了她在外尋那害人狐妖的事情。


    “竟是她迴來了……”那挺拔的身子僵在那處,過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將幾人帶迴自己的洞內,仔細詢問。


    老狐狸雖然不著家,但是對自己的孩子還是掛念的。可惜,孩子不掛念他,跑的跑,溜的溜。這好不容易有了音信,竟是在自家門口作亂。


    “蓀蓀不是你們可以對付的,還是由我去的好……先不要通知上界,若是我能擒獲她……”


    後麵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無名已經知道了老狐狸的意思,畢竟是他血親。


    “有什麽關於她的線索嗎?我們在聊城外尋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蹤跡。”


    “她非常擅長隱匿蹤跡,更有藏匿於人軀殼內的邪術。這種邪術能將身上的妖邪之氣完全隱藏,一般人無法發現。但是若是要維持這個法術,就必須以生人的精氣不斷的補充到那具軀殼中。


    “她給軀殼補充精氣的時候,她才會離開那具軀殼。隻有這一個辦法能找到她……而且,她會很快抹除自己的痕跡,所以必須盡快找到。


    “我會派人同你們一起出去尋,但是我不能輕易離開青丘,這裏的結界必須有我在。若是我先離開青丘,蓀蓀入了青丘,後果不堪設想。”老狐狸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尋找蓀蓀固然重要,但是……切記!不能打草驚蛇!”


    言外之意,便是看到了蓀蓀也隻能查清她藏匿在哪具軀殼中,而不能出手阻止她害人。


    龐龐領命,準備去族中挑選一些妖力高強的人來協助自己。無名欲言又止,他雖不忍見他人性命被殘害,卻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怪隻怪,他沒有拯救他人的能力。


    三人相約青丘結界外,龐龐便先行去選人幫忙了。


    感覺到無名因為狐族族長的那些話而有些失落,宋婉輕聲道:“我們隻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聽到她的安慰,無名也迴過頭去,借著這絲傷感去占便宜,恨不得變迴小團子鑽到宋婉懷裏去。隻可惜,現在身形大宋婉許多,沒辦法實踐,隻得將人攏在自己懷裏,低下頭,將臉埋進她的頸窩。


    從未見過如此情緒的無名,宋婉還有些不知所措,原本要將人推開的手也隻能象征性地掙紮兩下,最後落在他的背上,希望可以給予他安慰。


    “我都懂,隻是覺得,若是能不犧牲他人,會更好一些。但我沒有能力做到,也隻能遺憾……”那聲音埋在宋婉的頸窩中,悶悶的。


    “嗯。”宋婉對於感情這方麵比無名還要空白,她不懂怎樣與其他人溝通,更不懂如何勸慰。隻能撫摸著那脊背,告訴他——不論怎樣,我在這裏,陪著你。


    “婉婉。”


    “嗯?”


    “抓到我小姨後,你還要用什麽借口留在我身邊啊?”


    “……”宋婉一陣無言,借口她還沒想好呢。反正以無名判官的身份,大抵總是有很多麻煩事要去解決的,她也不愁借口不夠用。


    “你不說的話,我先說了。”無名直起身子,那雙平日裏總是彎著的眼睛,此刻難得地充滿了嚴肅。


    “我希望你能一直陪著我,不論是評判陰陽之事,還是踏遍萬水千山,亦或者,隻是嚐一嚐世間各處的雞。當然,如果你不喜歡吃雞的話,也可以吃點別的。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也需要很多的時間,但是在那些想做的事情之前,我最想你在我身邊。”


    無名的聲音輕了起來,就好像怕破壞掉什麽,“你願意今後的路上,身邊多一個我嗎?”


    宋婉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否臉紅到讓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也不知道那想要避開的眼睛為何會黏在無名身上無法移動,更不知道自己的頭顱為什麽會不聽使喚地點了好幾下。


    “東陽的南棗,越州的櫻桃,京東的秋白梨,江南的塘棲蜜橘……還有我身邊的你。”無名彎了彎自己的眼睛,將後邊半句咽了迴去——都是又甜又好吃。


    宋婉輕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就隻喜歡吃雞。”


    “怎麽會,我怎麽可能隻喜歡吃雞呢?”無名反駁一聲。末了,無名抿了抿嘴,心道這內心剖白都有了,可是還沒“吃到”最喜歡的味道呢。便趁著宋婉思索那句話的時候,低下頭去嚐一嚐自己最喜歡的味道。


    “我最喜歡吃的是……唔……唔……”無名話未說完,便被宋婉捂著嘴,將那些話給咽了迴去。


    龐龐在樹後麵數著地上的落葉,落葉數完了,那兩人還……


    沒辦法,龐龐開始摳樹皮,她希望在她將一棵樹剝光前,那倆人能讓她有個從林子裏出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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