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也未想事情竟會這樣落幕,看了看將厙靈母親收入的狐傘,歎了口氣。厙靈這樣的半妖雖禦鬼殺生,卻是不歸酆都管的。他隻能將人壓到酆都去,再讓上界下來人將她壓到上界去審。


    三界曆來是這般的,人罪生前由朝廷審,死後由酆都判,而仙與妖,則不歸酆都管,都是扔到上界去判的。說到這裏,無名是最有發言權的,畢竟他就被判過一次。


    現在厙靈被關在地牢,就等他離開的時候將人帶走,不過無名覺得,即便不將她關在地牢,她可能也不會逃走。她現在大仇得報,唯一還掛念的,怕是隻有宋雲這個哥哥了吧。兄妹二人半人半蛇,卻不是同無名這般血脈各占一半,而是一為人形一為蛇形,靈力混雜,甚至高出蛇族。可宋雲自知道實情後便一言不發,被放出地牢後便離開了蛇島,也不知日後將如何了。


    正思索著,門被人推開了,宋婉帶著鬼鬼祟祟的綏綏進了門,素和燚跟在後麵,難得見他麵上也帶著幾分緊張。


    “給。”綏綏自衣袖裏掏出了那枚蛇形玉佩,上麵還沾著些泥土。


    無名趕緊接過,抖了抖玉佩,將安昔時抖了出來才算鬆口氣,看來鬼還“活著”。才放下心,就數落了綏綏兩句,“你們膽子也不小!這蛇族族長的信物還敢往蛇島裏帶,萬一被宋青那老家夥知道了……”


    “被我知道了會怎樣?”不知道何時開始,身後站了一個人。


    “叔父!”


    “宋青!”


    屋中幾人都被嚇了一跳,無名連忙將玉佩背到身後去,像是小孩子一般的動作。


    “情郎!”安昔時突然俯在無名背後,突然一聲。


    “迴去!”無名還以為安昔時是在喊自己,暗道這安昔時真是不看看時機,這個時候露頭,萬一被這老蛇給驅逐出玉佩可怎麽辦?


    “昔……昔時?”宋青的表情一下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無名身後。


    這是什麽狀況?無名與宋婉對視一眼,卻見對方也是一頭霧水。


    緊接著,屋中幾人便看見安昔時飄過來,飄向宋青的麵前,一雙漆黑雙瞳此刻卻是潤著水,又是一聲,“情郎!”


    見宋青神情激動,聲音哽咽的模樣,眾人便知道,那隔了幾百年被傳的神乎其神的曠世奇戀,如今算是見識到了。


    誰人能想到,蛇族的天之驕子會負氣出走,跑到某個窮鄉僻壤去了呢?


    宋青一向不喜歡蛇島上那種人蛇和諧的氛圍,總是雲遊在外,尋個山洞柳枝就能睡個百八十天。直到他哥膝下一女可以化形,他才迴到蛇島去。原是打算留幾日便離開的,卻是沒想到他哥把他扣了。


    那時宋青不知他哥大劫將至,一氣之下又跑了。這次他沒有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去睡覺,而是跑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小村莊,怕他哥追來,還化作凡人模樣,企圖混入人群之中。


    那時他正蹲在一處水坑前仔細瞧著樣貌,生怕哪裏不像凡人,露了蛇尾。忽聞身後忍俊不禁,迴過頭隻見一張稍帶蒼白的麵孔,唇邊卻掛著笑,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彎彎的,好看到讓宋青那顆百年沒有觸動過的心有些無法自控。


    宋青也未想過世上會有那樣單純的人,隨隨便便說出的謊話她都信,竟真將他收留。那段與她在一起的時光,是宋青千年也沒有體會過的,他幾乎快以為自己是個凡人了。


    直到蛇族的人找來,告知他族長渡劫失敗。宋青不得不迴到蛇族主持大局,他以“趕考”為借口,希望她能等自己迴來。


    但是宋青未想到,除去時間,病魔也可奪走凡人的性命。待他迴到這小村莊中,隻剩下一座孤塚。那日,在她孤塚前,他喝了不知道多少酒,最後失落離開,卻是陰差陽錯的將蛇族玉佩遺落在了墳塚旁。


    綏綏搖頭感歎了一番,然後又頗為同情的看了宋婉一眼,這昨天還是情敵的人,今日就變成嬸母了,真是造化弄人喲。


    宋婉見安昔時那淚珠吧嗒吧嗒,一時也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迴頭看了看無名,隻見他捏著鼻梁,想從這屋中遁走。


    “叔父……”宋婉試探開口,但那人卻是沒空看向她一眼,一雙眸含情帶怨地望著安昔時,恨不得將這幾百年間的思思戀戀都一氣兒訴說。


    最後,一屋的四個灰溜溜離開了,看那兩人的架勢,大抵是沒空管他們來去如何了。


    無名頗為難過的拍了拍狐傘,“早知如此,我當初就將玉佩給他了。”


    宋婉知他感歎厙靈一事,安慰道,“玉佩給了,這件事也不會變。你來了,能將真相大白,也是好的。”


    又迴頭看了看屋子,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既然這樣,我便不再蛇島上逗留了,先將厙靈帶迴酆都。”


    無名看向素和燚與綏綏,素和燚惦記著杳杳,此刻恨不得插翅便走。他向無名一拱手,“怕是不能陪你了,需迴帝都。”


    原本昨日他們便打算離開的,沒想到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今日真的是塵埃落定,自然更沒理由拖拉下去。綏綏也與素和燚順路,便一同告辭了。


    末了無名又將傳喚玉佩給了素和燚,讓他有事便喚自己,素和燚謝過後便與綏綏離開了蛇島。


    無名與宋婉往地牢方向而去,一路上都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婉留在他身邊的借口是那玉佩,然而現在那玉佩也迴到宋青手中了,那她是不是也會就此留在蛇島呢?無名摸著下巴,思索著怎麽把人糊弄走。


    可是沒等無名先開口,便聽宋婉道,“厙靈乃是蛇島上的人,由蛇島上的人押送而去才符合規矩。”


    無名一笑,狐眼一彎,人就蹭到了宋婉旁邊,“我知道,婉婉你是舍不得我,作什麽找借口。”


    宋婉白了他一眼,下地牢便將人帶了出來,並且再次言明她的立場,“我是為了蛇島,怕押送時出問題才和你一起的。”


    聽聞宋婉此言,厙靈嗤笑一聲,“你覺得我現在還會逃跑?”


    “咳咳,她不是怕你逃跑。”無名輕咳一聲,視線在宋婉身上晃了一圈,又指了指自己。


    厙靈的目光在兩人中間一轉,便知他何意,黑著臉轉過了身,心中暗暗發誓,絕對不再理這倆人。


    宋婉拽著厙靈身上的捆仙索便先行一步,無名跟在後麵,腰間別著狐傘,尾巴在後麵掃著。時不時開口招惹宋婉,待收到一記冷眼後,便無辜地抖抖耳朵。這前往酆都的路上,怕是樂趣無窮了。


    杳杳等在蛇島外的一個小村子裏,有小雉妖陪著她玩兒,倒也沒過得太無聊。


    “來,這個給你。”杳杳把一串閃閃亮亮的小石頭放在小雉妖攤開的小翅膀上,她也就隻有這些東西能拿來當謝禮了,雖然都是山市裏麵買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不過見小雉妖很開心的樣子,應該是好東西吧。


    小雉妖將閃亮亮的小石頭收到口袋裏,坐到岸邊,同杳杳繼續等。“好幾天了,你還要等嗎?”


    “當然要等啦,綏綏姐姐答應我了,她救到了無名哥哥,肯定會來告訴我的。”南方島邊的水不冷,杳杳晃著白腳丫在水裏晃著。


    “阿嚏!”綏綏摸了摸鼻子,似乎想起來了自己遺忘了什麽。


    素和燚見綏綏頓住了腳步,疑惑地迴過頭,“綏綏姑娘,不上船嗎?”


    綏綏那雙狐媚眼睛掃到素和燚身上,琢磨著這人若是知道杳杳一直在島外等著,恐怕又要心疼還得暴躁。而且是她同意杳杳到島外等的,雖說是為了那小丫頭好,但若素和燚覺得她是對一朝帝姬下黑手可就不妙了。最主要的是,她還需護送這兄妹倆迴帝京,萬一聽一路的教訓,自己耳朵怕也是不舒服。


    被那雙媚眼瞧得有些發毛,正要開口詢問,卻見綏綏紅唇微啟,如蘭氣息噴薄在了自己麵上。


    然後,素和燚就兩眼發直,渾然不知接下來發生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正與杳杳和綏綏在馬車上。


    “杳杳?”素和燚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卻又想不出,話梗在喉間,最後又咽了迴去。奇怪,他到底想說什麽?又覺得哪裏不對來著?


    杳杳捂著嘴偷笑,看向綏綏,對她眨了眨眼睛。


    綏綏迴了她一個放心的表情,絕對不會讓素和燚知道你在蛇島外麵等的事情。保證了一路的清淨後,綏綏便往車窗邊兒一靠,掀開簾子,看著外麵匆匆而過的景色。


    早在自己還小的時候,綏綏就聽過“無名”這個名字了,九尾白狐一族中的翹楚,幾乎洞洞狐狸爹娘教訓孩子都要拿他來比一比。尤其是她爹,曾承過無名的情,張口閉口都是人家。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太高了,高到讓綏綏開始向往。


    直到無名真的出現,綏綏幾乎是狂喜的。心中總是想著,若是真的將人再帶迴狐狸洞,恐怕整個青丘都會羨慕死她了。


    可沒想到世事無常啊,現在是她羨慕死別人了。


    綏綏正看著外麵移動的景色,突覺車廂內氣氛不對,剛才那兩兄妹不是還在說話的嗎?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疑惑間,綏綏迴過頭,隻見兩兄妹乖乖正坐在一旁,而他們的旁邊,坐著一位清冷貌美的女子。一雙狐狸眼眯著,正待綏綏迴過頭來。


    “綏綏,出來這麽久,怕是不知道狐狸洞怎麽迴了吧?”清冷的美女勾了勾唇角,一抹冷笑浮現,讓人背上直起雞皮疙瘩。


    “在蛇島一通胡鬧,都讓人找到青丘門口兒去了。”


    那冷笑更甚,嚇得綏綏幾欲跳車而逃。可惜,她的動作快不過馬車裏那位,一張金色網狀法器祭出,綏綏便變作了網下的一隻可憐白狐,瑟瑟發抖地被抓迴了青丘。


    不過最為無辜的,還是素和燚兩兄妹,他們的馬車被征用了,並且兩人也被一起帶去了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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