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就在這裏等了呀?”杳杳蹲在海邊畫烏龜,大眼睛眨巴著,看著一旁低著頭看她畫烏龜的高齊。


    “嗯。”


    惡鬼已被驅除,村子裏的人對無名感恩戴德,可出了這檔事,大家都沒有再在這裏待下去的欲望了,都紛紛收拾行裝,與附近城鎮中的親戚朋友聯係,欲離開這裏。


    姚恆雖為村長,卻阻不得一村之沒落,隨波逐流一般,也選擇了離開。不過三日,村子裏的人就走了大半。


    林中的雨散了,素和燚的護衛們也得以進來,他們兄妹二人也該返程迴京去了。


    杳杳聽說了高齊和龍兒的事情,一雙眼睛跟冒水似的沒停下來過,看向高齊的目光充滿無限同情,恨不得陪著他等到龍兒迴來的那一天。


    不過小姑娘也知道自己是一時情懷,讓她在這種快沒人煙的地方待上很久,怕不是她先瘋掉,就是她把高齊折磨瘋。


    杳杳雖然打消了見證二人重逢的念頭,卻是還在同情高齊,連續好幾天都跑去海邊問他要不要跟自己迴京,還說她家房子可大了。無名作為護衛跟在後麵,心裏大抵是在想——那當然,你家可是皇宮。


    隻不過,高齊的決心已定,他不會離開這裏的。他甚至在森林的邊沿上伐木,準備搭建一個新的房子居住。他會打獵會捕魚,林子裏還有活的泉水,不愁沒吃喝。


    至於生活的必需品,他大可每隔一段時間去附近的城鎮采購。而且村民走得匆忙,很多東西都沒帶走,都留給了高齊。


    杳杳歎著氣踱了迴去,此時他們還住在姚恆家,隻不過姚恆已經準備離開了。素和燚的護衛帶來了很多財物,都分予了村民們,姚恆自然對他感恩戴德,特地多留下幾日,等素和燚走了,他們一家再離開。


    素和燚見杳杳迴來,摸了摸她的發頂,“該迴去了。”


    杳杳抬起頭,不舍地看了看後她一步進來的無名。腫著一雙大眼睛又撲了上去,怎麽總是會有離別呢?高齊和龍兒是,她和無名哥哥也是,唉……


    “無名兄。”這幾日中,素和燚二人被無名救過太多次了。比起之前幾次交道,他似乎覺得,現在的無名比起初見來,更有血有肉,而非僅僅是個擁有詭秘身份的非人。相比起疏遠的先生之稱和打趣的真人之稱,素和燚現在更願以兄想稱。


    無名自然也感受到了素和燚對他接受與親近,他的人生也同樣漫長,但能遇到幾個交好能聯係的人類,似乎屈指可數。他收下了這句,笑眼迴望。


    “這幾日多虧了你,不然這丫頭四處惹禍,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迴去。今日別過,不知是否還能再見了……”說到此處,素和燚也有些傷感。


    與人而別,至少知道此生或還能得見。但與無名,或許此生再見,真的是難了一些。誰知道他年再遇,是不是已經隔世,他風貌依舊,而自己已化作一抔黃土?


    見素和燚那張少有表情的臉顯出些傷感,無名也是驚奇地摸了摸下巴,隨後掏出一方玉佩,雕做小狐一隻,與他給高齊的物什很是相似,隻不過高齊那個隻能用一次,而這個,能用很久。


    “能見的,能見的,遇到事情來找我,青丘的狐狸樂於助人。”


    素和燚看著手中的玉佩一愣,心中感動突增,剛要說話,玉佩就被杳杳搶走了,“無名哥哥!真的嗎!那我是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見到你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杳杳……”素和燚把圍著無名轉圈圈的杳杳拎了迴來,玉佩收迴自己懷中,和無名澄清道,“不會隨時隨地喊你的。”


    “我不嘛!哥!你把玉佩給我嘛!”杳杳撲騰著,勢要奪迴玉佩,開啟和無名的雙人世界。


    素和燚拎著杳杳的衣領,開始了日常教導,無名趁著耳朵沒被摧殘,打算再去海邊和高齊道個別。


    無名到海邊之前,先看到的是宋婉。


    她似乎知道身後有人來,側過頭看了一眼,似乎是搜尋了一下玉佩,見沒有收獲,便又扭過頭去。


    “你在看什麽?”


    “他在畫龍,很醜,一點也不像。”


    宋婉說著,頓了一下,又道,“但是很認真。”


    她說完就離開了,沒給無名發表一下自己看法的機會。無名走過去看正蹲在海邊的高齊,他把杳杳之前畫的那隻烏龜擦掉了,取而代之的一條四不像的龍,怪不得宋婉說醜。


    但宋婉的後一句說得很對,高齊畫得很認真,就好像要將他對龍兒的感情,付諸在這條假龍上麵一樣。


    “你們要走了吧。”高齊抬起頭看了一眼,太陽還沒有很足,他可以逆著光看到無名的臉。


    無名點了點頭,他到嘴邊的勸說又咽了迴去,那些話不會有什麽用處的,“給你的那個信物,可以聯係到我一次,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找我吧。”


    高齊點了點頭,低下頭去繼續畫他的龍,“龍兒迴來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如果龍兒迴不來呢?無名猜不出高齊的答案,或者說,他猜不出對方給出答案的時候,自己應該作何反應,勸說?還是支持?


    “如果她迴不來的話,我也會通知你的。總要有人告訴她,我等了,但是沒等到。好可惜。”那個無名沒有問出口的疑問,高齊先一步給了他迴答。


    無名沒有再說話,他看著海麵,風很輕,拍在岸上的浪特別小,前幾日的風浪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可那些風浪卻實實在在發生過,而且改變了他人人生的軌跡。


    素和兄妹坐著馬車離開了,迴了京城。姚恆是村長,最後一家離開村子的,臨走前,將所有剩下帶不走的,都給了高齊。


    無名離開的時候,高齊正在搭他的新屋子,道了聲別,便迴去了。


    拍了拍腰間的狐傘,裏麵裝著無數魂魄,他早該迴去的,這耽誤了太久了。無名覺得這幾日實在讓他覺得有些壓抑,想叫出安昔時來聊聊天解解悶,但思及對方將他誤認成情郎,生怕再加深誤會,還是作罷。


    晃著尾巴走了一會兒,無名尋了個樹靠著,對著空氣喊道:“你怎麽還跟著我?”


    “我的任務沒有完成。”化作白蛇的宋婉正輕輕巧巧地攀在樹上,耷拉下個尾巴,尖兒勾著似乎在向無名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向蛇島迴複玉佩被酆都迴收了,你的族人應該不會為難你吧?”


    “蛇島一向不留無用之人,任務隻有成功,沒有失敗,失敗便是死。”小白蛇晃了晃三角頭,扭下來半截身子,轉過話頭問道,“我身上帶著玉鍾,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聞出來的,狐狸的鼻子好用得很。”無名摸了摸下巴,這全是胡說。


    在羨陽城初見的時候,無名完全察覺不出來那白蛇與他所知道的婉婉是一人,究其原因,就是那玉鍾可以隱匿氣息靈力,不然他也不會真的以為宋婉是個凡人了。而宋婉敢放心地跟著無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至於無名是怎麽知道身後有人跟著的,那太簡單了。宋婉自打出現起就對安昔時棲身的玉佩虎視眈眈,此刻無名獨身上路,她不跟來尋機會下手,才是奇怪。


    宋婉似乎不信,卻也沒開口反駁,又趴迴了她的枝頭,等著無名動作。既然已被發現,那不如光明正大地跟著。其實她早就打消了把玉佩帶迴去的念頭,自林中爭奪不成之事來看,安昔時對於無名來說是很重要的。他寧願做賭注拚一下兩全,也不願放棄安昔時。


    這樣一個認知,讓宋婉有些羨慕、嫉妒。因為在她的記憶中,蛇島裏擁有的永遠隻有冰冷的任務和任務目標,即便她是族長的侄女,也沒有任何不同之處。


    她拿不迴玉佩,便是任務失敗。蛇島一向不留廢人,她沒必要送上門去。


    因為羨慕,所以宋婉才會跟著無名,她想看一看,他說得自己“不懂”的東西,到底是什麽,而且……她覺得,無名似乎認識自己。


    宋婉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了,隨便撿出來一兩個,都夠她跟著無名四處亂轉了。但究其根本,似乎也僅僅是她想跟著他而已。


    看她懶懶散散的樣子,無名沒覺出來宋婉的決心,餘光看著她,準備先趕迴酆都再做打算。


    “那邊是西。”去酆都的路,要向北走的。宋婉開口提醒,她可沒忘了來的時候,跟著無名走了多少冤枉路。


    無名勾了勾唇角,狀似無意道:“我知道,隻是看那邊風景不錯,走兩步看看。”


    側了個身,無名準備上路,走了沒兩步又被宋婉喊了一句——那邊是南。


    “這邊的風景也好。”


    “你就不能承認自己路癡?”


    對於自己路癡這個問題,無名還是知道的,都路癡了千年多了,怎麽能不知道呢,不過是給自己留點麵子罷了。


    經過兩次指導後,無名覺得,其實宋婉跟著他,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未來的日子裏,不用再走冤枉路了。


    “咳咳,你真的要繼續跟著我?”無名明確地問了一遍,試圖轉移話題。


    “隻要玉佩還在你身上。”這次宋婉連蛇頭都懶得抬起來了。


    “也好……有你指路還能快些。”無名抬起手臂,將白蛇的身子自樹上摘下來,讓她攀上了自己手臂,縮在了袖中。


    宋婉覺得這一場景,似乎有些熟悉。


    不等宋婉迴想,她耳邊就聽到一聲嘀咕——“又多了一個打下手的,北陰那老頭能不能給我漲漲經費?”


    宋婉兩眼一閉,算了,她不指路了,慢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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