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可有人來找過王屠戶?”


    “沒的,老王迴了屋子就不再出去了。”


    “王屠戶死的那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嗎?”無名想起柳色參曾見過王屠戶的事,這麽說來,王屠戶應該是在下雨前迴的家。


    如果有人來找過他,那定然是冒雨走的,這個女子家住在王屠戶西邊,有人離開,她定是會第一個知道的。


    女子想了想,略有些猶豫道:“那天……那天王屠戶沒迴來啊。”


    “沒迴來?你確定嗎?”


    “確定!那天快入夜的時候,下了雨,我著急摘了外麵掛的衣服。我家男人也沒迴來,我就在窗邊一直守著,王屠戶肯定沒迴來,不然我就找他買些肉了。”


    女子確定道,隻是說著又有些迷糊,“不過……我跟我男人說王屠戶沒迴家,沒買得肉的時候,我男人告訴我,他進屋前,見著隔壁有動靜,倒是沒點燈。後來到了戌時,我們就睡了,在那之前,沒聽見動靜。”


    無名點了點頭,讓衙役將人帶了出去。沉思片刻,又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素和燚在旁聽著,他也不是笨人,似乎明白了無名在找什麽。那女人說,王屠戶未歸家前,這屋裏有動靜,很有可能就是兇手在此間等著王屠戶。


    既然兇手來過這裏,那也就證明可能留下了證據,所以無名是在找那個證據嗎?


    雖然沒想幫忙,但素和燚覺得光是杵在這裏也不大好,便打量著屋子裏的東西。無名亂翻著,素和燚不斷後退,腳後跟碰在了櫃子上。


    “無名。”


    “嗯?”


    “這裏有東西。”素和燚指了指身後。


    無名挑眉道:“櫃子我才找過的,裏麵沒東西。”


    素和燚搖了搖頭,轉過身去,指的,卻是腳下,櫃子底下那個小小的縫隙。拿出那櫃子下的扁盒,打開一看,卻是一條手帕。


    “這手帕有什麽值得藏匿的?”


    無名接過手帕,抬起一角,上繡一“淮”字。素和燚正要開口,言這手帕不可能是王屠戶之物。因這手帕乃絲綢,上為蘇繡,不難猜測手帕的主人,是位大家閨秀。而以王屠戶這樣的人,他是很難接近這種大家小姐的。


    “這屋子裏所有的錢,都在這裏了。”打斷了素和燚思緒的無名,將剛才翻箱倒櫃得來的錢財,放在了桌上,不過幾小塊兒碎銀和幾十枚銅板。


    “一個屠戶,沒有需要贍養的人,也沒有幼子需要教導。而且,他也不好賭,也沒有欠債。這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會攢不出錢財來嗎?不可能隻有這些的……”


    “你的意思是……那個兇手是謀財的?”


    無名搖頭,“不是,恰恰相反,那個兇手不過是來下了毒藥,就立刻走了,他根本沒有翻找這裏的錢財。王屠戶是沒有攢下錢來,亦或者,他攢的錢,被拿去了做別的事情。”


    素和燚沒聽懂他的意思,皺著眉在思考。


    “走吧,這裏已經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了。對了,那個手帕拿上。”無名把手帕揣進了袖中,迴頭看了看素和燚,還若有所思似的在想著。


    “咳咳,我的意思是……他的錢被拿去做了別的事情,而他做的那件事,有可能就是他被殺的原因。”無名好心迴答,解了素和燚的困惑,卻沒想到那人眉頭皺更緊了,就好像在說——多嘴,沒有你我也想得到。


    見素和燚甩袖出門,無名忙跟在了後麵,他現在一個凡人之身,可沒興趣追著馬車跑。


    去的第二個地方,便是軟香玉閣。翠玉年輕時在這裏做妓,年歲大了,沒了姿色,就被上一代老鴇看上,當了接班人。


    三人到了軟香玉閣的時候,杳杳非要進去,說剛才在馬車裏坐了半天,快憋死了。


    素和燚沒辦法,隻能由著她,不過一個女孩子進這種地方,終究是不好的。卻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從小箱子裏翻出套男裝來,最後隻得任她來了。


    杳杳換了身行頭,卻還是那副聒噪,跟在無名屁股後麵東問問西問問,借著那套月白小衫,倒是有點兒小書童的味道。


    “原來青樓裏是這樣的啊?還挺好看的,怪不得你們男人都喜歡來這裏。”杳杳不屑地看了一眼素和燚,沒辦法,身邊就倆男人,自然不能說到無名頭上去的。


    素和燚瞪了她一眼,心道他潔身自好,何時喜歡來這地方了?不過這話是沒說出口去的,畢竟男人都是好麵子的。


    三人跟著衙役上了樓上雅閣,軟香玉閣的老板正在樓上等他們。


    進了雅閣,見著那老板,倒是叫無名驚訝了一番。後來想想,這狐狸精略施法術,弄個青樓老板當當,也不無可能。至於有何用心,就不是他需要管的事情了。


    那老板,自是綏綏了。初見第一麵,無名就知道了她狐妖的身份,想著看在半個同族的份兒上,隻是阻了她害人,沒有責難她,倒是沒想到那日後還能再見。


    綏綏側臥在軟塌上,狐眼微垂,長睫揚揚,煙視媚行,端得是亂人心魂。半闔著的眼微抬,一下子就看到了無名,眸中精光一現。再看過去,哪裏還在軟塌上擺譜,人都快貼上去了。


    “公子終於來找奴家了,可是想煞奴家了。”綏綏細嫩的手指劃過無名下頜,語調裏盡是哀怨,一雙狐狸眼愛戀似的看著,人都快化在無名身上了。


    杳杳仗著身子小,從兩人之間擠了進去,胸脯頂著綏綏道:“這位姑娘!我們公子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保持距離好不好?”


    以綏綏的道行還能看不出杳杳這小丫頭幾斤幾兩嗎?她既然要裝書童,就讓她裝個痛快好了。


    綏綏手自腰間一插,胸前波濤差點把杳杳頂了出去,“小書童,你且睜大眼睛,我和你家公子之間就沒有距離。我都是他的人了,要什麽距離?”


    “什麽你的人他的人的!我們公子可不會要你這樣的!我們家門檻兒高著呢!”杳杳也是被人慣出來的,手插著腰,踮著腳兒,費力地頂了迴去。


    綏綏一笑,胸口都跟著顫,“你家門檻兒高到你都邁不進去嗎?不過我可沒想高攀。小女子我呀,但求陪在公子身邊就夠了。”


    言下之意,高攀的那位,還不知道是誰呢。


    “你!你!”杳杳畢竟年歲小,和一個幾百歲的狐狸精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點兒半點兒。腦子裏還沒想出來話,人就被素和燚拎著領子拉開了。


    “這位姑娘,我們此來,乃是為了要事。”素和燚語罷,瞪了一眼沒事人似的無名,明明都是因他而起,這人卻敢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咳咳,這位大人說得是。這位姑娘,我們是來詢問,關於死去的那個老鴇,翠玉的事情的。”見素和燚麵色不善,無名忙出麵表明,自己是為了正事而來。


    綏綏暫且放過了杳杳,但一雙眼睛還是盯在無名身上不放,由得杳杳在一旁磨牙,“公子請說,小女子知無不言。”


    “關於老鴇翠玉,你可知道些什麽?她有什麽親近或者結怨之人嗎?”無名斂了笑意,倒是多了幾分嚴肅之感。


    “我才接手這裏沒半年,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倒是聽一些妓子說過她,似是……做過勉強的買賣。”綏綏掩著嘴笑了一下,“自然不是這閣中的事了,被賣進這裏,就算女子不願意,那也是付了錢的,誰有辦法呢?那勉強的事兒,是在閣外。”


    “聽說那翠玉年輕時有些姿色,卻喜歡上了個書生。本以為那人趕考迴來能娶她,卻不想那書生被人坑騙,做了賭徒。落魄歸鄉後,又來找翠玉借錢。


    “這女人啊,一旦愛上了,就是蒙眼瞎到底兒了。翠玉自然就將自己的積蓄給了他,可事情終究是要有個結果的,那書生被追債的人活活打死了,翠玉也沒了積蓄可以贖身,就要在這裏待到死了。


    “她今年不過三十有餘,若是湊得足夠銀兩,也是能贖身的。隻是她早就不接客了,哪裏來的錢?主意打到外人身上去,也不是沒可能。”綏綏說著,還怕無名不信,叫人喊了龜公來。


    龜公比翠玉在閣裏的時間還長,對於翠玉的事情,也是知道很多的。龜公聽了綏綏的話,便迴憶著,將關於翠玉的事又說了一遍,與綏綏所說無二。


    “若是說翠玉有什麽結怨之人,大抵就是那些被她誤了的姑娘們了。”綏綏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麽人,隻得搖頭,表示自己隻知道這些了。


    倒是那龜公,似乎想起了什麽,拍馬似的自告奮勇,“大人!小人還記得一事!”


    杳杳見那龜公笑得似朵菊花,像極了宮裏的老太監們,立刻明了,自袖中撿了錠銀子塞在他手中。


    那龜公自是裝作百般不敢,但偷瞄了一下綏綏臉色,也就沒再推脫,收進了懷中,呲著黃牙道:“那翠玉,是害死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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