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財醒後差點和那老鴇一樣一頭跌下去,一個案子還未了解,又添一樁,嚇得他七魂少了六魄。當夜不敢聲張,就將屍體帶了迴去,催著仵作驗屍。


    第二日,素和燚就坐到太守家中的廳堂中喝著茶等著了。張守財戰戰兢兢地在旁邊站著,傳來了仵作。


    仵作莊青卓道:“老鴇翠玉雖然失足從二樓摔下,但死因並非摔傷。她在摔下去之前,有人看到她捂著胸口,那個時候她唿吸困難,後來死於窒息,便從二樓摔下。人剛死的時候,血液還沒有凝固,摔下來的時候,就會讓人產生她是摔死的錯覺。”


    頓了一下,莊青卓從衣袖中取出兩份紙包,裏麵是一條手帕,手帕中裹著一些像是被消化得差不多的藥材似的東西。


    “大人,這份是從死者王屠戶胃中取出來的東西,這物乃為鉤吻,食者中毒,表現為唿吸困難。劑量大一些,便會讓人窒息而亡。而這份……便是老鴇翠玉胃中的,她也是死於鉤吻。大人!依小人所見……這兩人應該是同一兇手害死的。”


    張守財聽得一驚,他昨日才抓了一個進牢中,今日就再出了相同死因的死者,豈不是在說他判案無方冤枉好人?


    “大膽!你這可是說本大人錯判,冤枉了好人嗎?”


    莊青卓低頭在旁,未發一言。張守財正要斥責這仵作,卻聽耳邊一聲冷哼,嚇得撲通跪地。


    張守財不敢抬頭看素和燚的臉色,卻見他身邊的小侍女在自己身邊溜達。


    “哼哼,聽說張大人昨夜笙歌未停,請來的舞姬便是老鴇翠玉帶來的。若按照你昨日判案的樣子來看,豈不是……大人你便是殺了翠玉的兇手?!”


    “大人!是小人錯判!錯判!”那話雖不是素和燚所說,但張守財相信,這麽一個小侍女是絕不敢這樣說話的。頭立刻就磕了起來,趕忙吩咐手下去牢中提人。


    張守財以為是素和燚的決斷,其實不然,這不過是某個狐假虎威的小丫頭的手段罷了。


    素和燚瞪了杳杳一眼,隻見她吐了吐舌頭,乖乖蹦躂迴了他身後。


    素和燚清了清嗓子道:“張太守,我本打算在此地隻留兩日的,但如今看來,大人或許會需要我的幫忙。不如,我就留在這裏,協助大人破案吧。”


    “是……是……多謝……多謝大人……”張守財哪有膽子反對?隻得硬著頭皮接下。如今羨陽中出了兩起殺人案,他豈止是烏紗不保,再出一樁,怕是人頭都不保了!


    柳色參被放出來的時候,第一次覺得陽光這般美好。


    站在街上有些迷茫,正要提步迴家,就見前方旌旗之下,那位無名公子正站在下麵。一席白衣出塵,與往來人一對比,倒是有幾分出塵味道。


    “無……無名公子!”柳色參跑了過去,他沒想到,自己出監居然會有人來接他。


    無名笑了笑,眼中滿是暖意,“出來了就好,你爹在家等你。”


    昨夜在牢中,柳色參輾轉反側,生怕自己有個好歹,他爹無人照顧。此時聽了無名的話,立刻問起了他爹的狀況。


    “不過一個晚上而已,你爹能出什麽事?”無名雖是這樣說著,還是將昨天的事又細細說了一遍,連晚餐、早餐吃了什麽都告訴柳色參,這孝子才放下了心。


    不好意思地摸著鼻子,柳色參聽那菜色,琢磨著怕是不便宜。對方已經花錢住在他家了,還要再破費,實在是讓他心有不安。


    “多……多謝無名公子……我……我無以為報……”


    “誒!打住!”不知是不是昨夜被綏綏糾纏的緣故,無名現在聽到“無以為報”幾個字,都覺得是有人想以身相許他。


    “報答是不用了,隻是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告訴我便可以了。”


    見柳色參點頭如搗蒜,無名便再次提起了關於匣中妖姬的事情,“那個匣中妖姬,是用何木雕琢?是以何人為模?又是何時開始害人的?”


    一下被問了這麽多問題,柳色參還有些恍惚,想了一會兒道:“用的木頭……是槐木,說起來也是奇怪,我爹拿出來的那塊槐木有些不一樣。一般的槐木心材多是深褐色或者淺栗色,可那一塊兒甚是奇怪,是黑色的,黑沉沉的。


    “那塊木頭在我家放了好些年,據說是祖上留下的。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姑娘,說是來羨陽尋情郎的,她來到我家借宿了一段時間。


    “我爹見了她一麵,驚為天人,問她可願留下一張畫像。那位姑娘許是覺得白白借宿過意不去,便答應了。後來我爹畫下了她的畫像,然後他便沒日沒夜拿木頭練,等到他確定能夠雕琢出那位姑娘的神韻後,他才拿出了那塊槐木。那位姑娘走後沒幾天,匣中妖姬便問世了。”


    “至於是何時開始害人的……”柳色參想了想,記憶有些模糊了,“我記不大清了,隻是隱約記得,那匣中妖姬……有些不對,和我記憶中的有些不一樣。”


    “哪裏不對?”無名緊跟著問了一句,他想,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柳色參其實是知道的。隻是他是無意得知的,並未想到其中關鍵。


    柳色參皺著眉毛想:“好像是表情……那雕像的表情……和我爹畫像上的不一樣……”


    “我相信我爹,他畫下來的東西,一定會照著雕的,不可能臨時改變。所以……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我當時雖然跟我爹說了,但是他沒相信。後來有人接連暴斃,他也才覺得有些不對……”


    無名點了點頭,其中一二他已經猜出,隻是明白了“果”卻不知道“因”。


    這世間萬事萬物,都離不開“因果”二字,有因必有果,有果自有因。有人種因,有人承果,老天是公平的,一切自在他定奪之中。


    無名既然聽到傳召,來此地評判這件事,那他就要查清此事,給每個人以公正。


    隻是,人與鬼皆困在其中不得脫,看來要先解決這件“人案”才能辦得那件“鬼案”了。


    “無名公子?”柳色參見無名陷入沉思,還以為這位公子知道了什麽,一雙眼睛盯著他,似要得知個結果。


    迴過神來見柳色參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無名又想起了綏綏,直覺身上一寒,抱了抱手臂道:“天色不早了,快些迴去吧!”


    “天色……不早?”柳色參抬頭看了看快到頭頂的豔陽,這還沒來得及西斜呢!


    柳色參得知城中兩人喪命,心裏也是有些不安,吃飯的時候還有些心不在焉的,見無名還是一派悠然,“無名公子,你說那老鴇死時,你也恰巧在酒樓裏,那你看到什麽沒啊?”


    無名正撿著盤子裏的雞肉丁兒吃,“怎麽好奇這件事?”


    “也不是好奇……隻是羨陽城中少有枉死之人,除了那些住在我家暴斃而亡的,我還真沒見過……咦?”柳色參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麽。


    “怎麽?”


    “好像……好像還有一個枉死的人……是在兩年前……”柳色參皺著眉,努力迴憶著,可記憶不清晰,怎麽都想不起來,懊惱地捶了捶腦袋。


    無名正要開口開解他,卻聽得外麵陣陣慌亂,一出門,就見城中一處火光衝天,“走水了!”


    此時還未入夜,火舌燎天,誓與那血色殘陽一較顏色。


    “煙不多,是人為縱火,挑選著容易燃燒的地方地方燒的。”無名跟柳色參解釋了兩句,就出門向著火光那邊而去。


    路上百姓見到那大火都指指點點的,卻未有人主動上前幫忙,倒是一些穿著官服的人來來往往撲滅大火。


    無名還在好奇,就見身後柳色參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這……這不是張太守府邸嗎?”


    “張太守?”無名默念了一聲——看來,這起案子,是更加撲朔迷離了。


    直至第二日清晨,大火才被撲滅,百姓們爭相圍觀。


    此時的太守府邸已經被燒成了廢墟,別說是財物沒救出來,就是石頭都快被燒沒了!張守財的幾個手下就在門外跺腳,這要是讓大人知道了,可怎麽是好?!


    才這樣想著,其中一個主簿就想不到不對了,怎麽……怎麽一直沒見到太守大人?


    “不……不……不好了!”在太守府邸內收拾的衙役衝了出來,結結巴巴地喊著,“裏麵……裏麵有死人……”


    張守財的幾個手下心底漸涼,張守財並未成親,老母也早亡,府邸裏也就一些侍女在。昨夜火才起的時候,那些侍女就全跑了出來,四處喊人來滅火。可是問及太守,卻都不知道,以為在外未歸。


    太守府裏的人都跑了出來,那裏麵的屍體,還能是何人?


    除了現在還未露麵的太守張守財,又能作他人想?


    那主簿哀嚎一聲,帶著人就衝進了廢墟之中。圍觀的眾百姓們麵麵相覷,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其中也有聰明人,猜著事實,交頭接耳起來。


    這一下,可是不妙了。死了一個太守,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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