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沈明惜一句話沒有說完,眼淚就簌簌落下,一聲祖母叫得令人心疼。


    沈老夫人麵色大變,田嬤嬤忙扶了她起來,溫聲勸道:“七小姐,您有什麽事情起來和老夫人好好說,您這樣隻會讓老夫人跟著擔心。”


    “不……”沈明惜聲音沙啞,伏在老太太的腳邊,哭得聲音沙啞,“祖母,我不想進宮了,求祖母不要讓孫女進宮了!”


    她隻能指望老夫人為自己做主,這個家裏,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死活,若是老夫人也不忙她,就沒人能救自己了。


    “荒唐!”


    老太太眉頭緊鎖,目光刀鋒般得掃過伏在地上的人,冷哼道:“你這是受了什麽委屈啊,是太後娘娘虧待了你,還是嘉元公主打了你啊?”


    沈明惜身子一震,不可思議的望向祖母,心緒萬轉,腦海中想著老太太這是什麽意思。


    “祖母……”


    她猶不死心,索性將自己在宮中的遭遇,太後對沈家的態度,嘉元公主對她的羞辱統統說了一遍。


    老夫人聽著,眼底的神色越發冰冷起來。


    “你進宮這麽久,就隻知道這些?”


    沈明惜一愣,寒氣從腳底漫延到了全身,不禁打了個寒顫,“孫女愚鈍。”


    她垂下頭,眼底的光芒漸漸消失,事已至此,她若還不知道老夫人是什麽意思,那就是她該死了。


    “行了,既然知道了,就迴去好好休息休息,把薑湯喝了吧。”


    田嬤嬤眼神微閃,看向沈明惜的目光裏不由帶了幾分憐憫,看著這進宮陪侍太後是風光無限,可這背後的苦楚又有誰能知道呢?


    庶女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的榮耀,老夫人不可能為了七小姐得罪太後得罪嘉元公主,聖上也不會為了沈家就打破如今朝中的平衡,看著是小事,實則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可不謹慎。


    林氏等著沈明惜迴來,可來的卻隻有老夫人院裏的春蘭,林氏知道她是陪著沈明惜進宮的人,見隻有她一人,便麵色不虞地問道:“七小姐呢?”


    春蘭福了福身,恭聲道:“三太太,七小姐剛從壽安堂迴來,雨太大,老夫人吩咐七小姐先迴去洗漱,晚些時候再過來問太太的安。”


    既然是老夫人吩咐的,她自然也不好說什麽,正想問幾句沈明惜在宮裏的情況,春蘭已經開口道:“老夫人請三太太過去一趟,說是有話要問三太太。”


    “單單叫了我?”


    春蘭應是,便沒了下文。


    雨這麽大,大嫂二嫂都不用去壽安堂,單單叫了自己過去,林氏不禁眼神驚慌地看向一邊的薑嬤嬤,薑嬤嬤也是警鈴大作,猜測莫非是為了昨夜的事情。


    可事到臨頭也躲不掉,她安撫般地朝著林氏笑了笑,然後道:“三太太換身衣裳就去,你先去迴稟老夫人吧。”


    打發走了春蘭,林氏就像是被吸幹了全身力氣似的,頹然癱坐在太師椅上。


    “太太。”薑嬤嬤給她斟了一杯茶,林氏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她的衣袖,“嬤嬤,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


    老夫人向來治下嚴明,若真是知道此事是她所為,那她可就完了啊!她若是被大歸,娘家那邊隻怕不會給她好臉色,況且她的章兒姝兒的親事都沒有著落,自己若是被沈家休棄,那他們怎麽辦!


    薑嬤嬤不禁歎息,這個時候才想到這些事,叫人去毀了柳氏清白的時候,她幹什麽去了?


    雖然她一直服侍林氏,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親閨女似的,可也不認同這樣的做法,身為嫡妻,要收拾一個小妾,有的是法子,用得著使出這樣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嗎?


    趙氏顧氏,哪一個像她這樣?


    “太太不如先寫封信迴去,請林夫人過府一趟。”


    現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林氏點點頭,這才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有了點精神。


    春蘭迴到壽安堂裏,老夫人正由田嬤嬤伺候著用午膳,春蘭上前兩步,悄聲在老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老夫人什麽都沒有說,讓她下去了。


    林氏直到半個時辰後才到了壽安堂,老夫人盥洗漱口,聞言隻說乏了,田嬤嬤就吩咐小丫鬟道:“請三太太等會兒,老夫人這會兒正在午憩。”


    小丫鬟去迴了林氏,林氏忙擺手,笑道:“無妨,既然母親在歇息,那我等會兒也是應該的。”


    說完站了一會兒,發現小丫鬟已經離開了,竟然沒請她去花廳裏坐著等。


    就這樣,林氏硬生生在院子裏站了一個時辰,雨停了就開始放晴,沒一會兒,陽光就火辣辣的照在身上,汗濕衣襟,林氏卻不敢多吭一聲。


    聽說林氏愣是沒有走,沈老夫人這才麵色微霽,讓小丫鬟請她進來。


    *


    翠軒居,雪絨幾個搬了貴妃榻到院子裏,雨後初晴,翠軒居又受兩株大樹恩惠,暖而不曬。


    沈明莊躺在榻上,滿歡正在給她洗頭發,淡淡的皂莢略帶清香,風吹過碧枝,枝葉婆娑,碎金搖曳,有種世事靜好的安寧。


    洗了頭發擦幹,由秋棠給她潤發,淡淡的薔薇馨香撲鼻,秋棠一邊抹一邊感歎道:“這味道真好聞!”


    沈明莊笑著半眯著眼睛,很享受地輕輕歎了一聲,的確很好聞。


    書中說,因為這薔薇發油製作工序很是複雜,因而宮裏能用上的也隻有皇太後和貴妃級別以上,這是薑妄薑妄讓人送給她的。


    躺著躺著,不知何時她竟然就睡著了過去。


    鳥語花香中,她做了一個夢。


    半支起的琉璃菱花窗外,斜照進殿的餘暉落在海棠花赤金窗墜上,晃得一室金光瀲灩。


    龍鳳呈祥的宮榻側,還散落著一地素衣素服,榻上躺著個不著寸縷的女人,而床沿處,身著明黃龍袍的男人披發而坐,那目光帶著叫人看不明白的執著和迷戀。


    大紅色海棠花遍繡金錦被中,露出女人瑩潤光滑的肩頭,雪肌上殷紅的印記叫人不敢多看,唯恐麵紅耳赤出了醜。


    宮婢們打了水來,男人輕輕掀開被角,將溫熱的帕子輕輕擦拭過那白皙的肌膚,即便動作已經輕柔到不能再輕,所過之處仍舊泛起了點點潮紅。


    “顰兒,你忍耐一下。”


    男人聲音低沉微啞,卻出奇的好聽,那聲音穿雲破霧,竟和那日大慈寺遇見的那位江公子如出一轍!


    沈明莊猛地驚醒,坐起身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屋裏了,身上蓋著薄薄的大紅團花緞被,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剛才隻是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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