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蕭寒與秦三觀等人也是熟絡了起來。


    雖然秦三觀等人麵上仍是嬉嬉笑笑,但他心裏非常明白,這隻是幾人的故作鎮定,在他們的內心裏,恐怕是慌亂的,是忐忑不安的,畢竟丟失了鏢,此事怕是難以善了。


    酒足飯飽,一行人便頂著風雪趕往了新月城。


    新月城是長風郡境內第二大城,城牆高約三十丈,厚度也達一丈,全部采用堅石異鐵澆築而成,遠遠看去,就像一隻寂靜匍匐的巨獸,正在悄無聲息的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新月城內設有禁製之法,覆蓋全城,可阻風雪,四季如春。


    城內車水馬龍,高台樓閣處處皆是;就連腳下的路麵,都是由上等青石玉所鋪成;過往行人衣著華麗,穿錦披裘,點珠佩玉,繁華之景,猶如天上宮闕。


    雖然此地比之風雪城繁盛十數倍,但見慣了如此場景的蕭寒,也並未感到驚訝。


    秦三觀帶著他穿過條條街巷,七拐八繞的來到了一處宏偉的府邸前。


    府邸大門高約三丈,刷朱漆描金,而在那門頭上方掛著一塊大匾, 匾上鑲嵌著四個燙金大字:中原鏢局!


    這便是新月城中兩大勢力之一的中原鏢局!


    中原鏢局大門前,站著四個人守衛,他們一見到秦三觀等人,連忙笑著招唿了一聲,而秦三觀等人隻是尷尬的笑了笑,便匆匆的帶著蕭寒走了進去。


    中原鏢局的內部,並非如同蕭寒所想的那般,充滿武者粗俗的氣息,相反,內部格局設置的非常典雅,充滿了文人氣息。


    來到大堂,還未等秦三觀介紹,蕭寒的臉上就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因為他發現了一位既相識也不相識的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昔日他斬殺白秋風時,遇到的那名失路英雄劍俠客。


    不僅是他相當意外,就連那名劍俠客也是未曾預料到會在這裏遇見他,麵上同樣露出了驚愕的神情,但兩人卻都是默契的未說話。


    大堂裏並非隻有劍俠客一人,在首座的位置上,還端坐著一名灰發老者,秦三觀介紹這就是他們的總鏢頭嶽中原!


    嶽中原見秦三觀等人麵露苦色,眉頭一挑,沉聲道:“怎麽,還真出事了?”


    秦三觀彎著身子,慚愧道:“總鏢頭,對不住,這次失手了!我們行至半路,遭遇虎霸王刀萬殺劫鏢,死了數十名兄弟,連鏢都被他劫了去,我們一路追趕至落日坡,幸逢蕭公子相助, 雖成功斬殺了刀萬殺,但我們搜遍了他全身上下,卻是並沒有發現被劫的鏢,我懷疑他還有同夥,所以迴來想請示總鏢頭該怎樣做?”


    然而嶽中原聞言,卻是半天不發一語,眉頭緊鎖,似是在沉思,考慮應對之策。


    蕭寒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觀察劍俠客,而劍俠客也在觀察他。


    兩人目光對視,暗光流轉,各有心思。


    過了半晌,嶽中原方才歎了一口氣道:“此事我已知曉,你們先下去吧,為蕭公子準備一件上好的客房。”


    秦三觀點了點頭道:“那我等就告退了!”


    蕭寒臨走前又看了一眼劍俠客,方才跟著秦三觀走了出去。


    秦三觀帶著他來到了一間栽滿青鬆翠竹的小院,閑聊了片刻後,便離開了。


    跟秦三觀來到中原鏢局,隻是順路而為,但現在嶽中原既然沒有找他問話,那他就決定先做自己的事兒。


    和刀萬殺一戰後,他明白了自己在兵器上存有弱勢,就欲進城采購一些靈礦,然後迴轉流雲宗,打造一把合適的靈劍。


    然而就在他準備出去的時候,劍俠客卻是迎麵走了過來。


    蕭寒眉頭微皺,並沒有說話,而是想看看對方要做什麽。


    隻見劍俠客緩步走至近前,一臉淡然的說:“不曾想數月未見,你的修為已增長至此!”


    之前因為受到修為限製的原因,讓他的神識受到了影響,所以未能探清劍俠客的實力,但如今他已是真元境中期的武者,神識可媲美化玄境高手的神識,所以劍俠客的修為在他眼前,已是藏匿不住。


    觀他內斂的氣息,似是已達化靈境巔峰之期!


    蕭寒眉頭一挑,這個修為比之莫天雲、慕天峰他們還要高,按理說這號人在江湖上應非無名之輩,可未何他就是不曾聽說過了劍俠客之名呢?莫非也是一位隱世高人?


    雖然對劍俠客沒有什麽感覺,但他也不敢怠慢,隻是淡淡的說:“縱我修為增長再快,也還是不比前輩的修為高啊!”


    劍俠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靜的說道:“蕭公子難道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蕭寒眉頭一擰,他還沒見過這麽不客氣的人,但既然對方都如此說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就說了一聲“請”。


    房間內,劍俠客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蕭寒,略顯驚奇的說:“你就是最近名揚天下的流雲宗內門弟子,蕭寒吧?”


    蕭寒眼皮一挑,他沒想到對方竟然認識他,不禁心生防備。


    劍俠客知道他的顧慮,輕笑道:“你也不用太過緊張,我隻是從別人那裏聽說了你的事,見過你的畫像,並沒有什麽惡意,隻是想和你談談。”


    “你我素不相識,有何可談?”


    “談劍!談道!”劍俠客淡淡的說:“聽說你領悟出了劍意,而且已達二階劍意!你如此年紀,便能領悟出這般劍意,想來對劍有很深的認識,恰巧我也對劍有所領悟,何妨交流一二呢?”


    蕭寒並沒有急於答話,而是靜靜的思考了一番,若對方真的是單純的想交流一下劍道,那麽相互切磋一下,也未嚐不可,隻是這個劍俠客並非一般人,自己對他又不甚了解,說不定對方還有其他的目的,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隻見他點了點頭,輕聲道:“好!那我就班門弄斧了!”


    劍俠客微微一笑,問道:“你認為什麽是劍?”


    蕭寒想了想說:“天地之始,萬物初生,人們磨石削木為劍,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獵取食物,但總的來說就是為了生存,所以那時生存的信念便是劍!”


    劍俠客點了點頭道:“你所說的劍,非是有形之劍,而是無形之劍,是劍之魂、劍之意,有道理!不過聽你的話意,莫非還有其它認識?”


    “上古時期,武道崛起,天下大道萬千,獨有刀劍領風騷,那時的劍者,積極追求劍道之巔,求道之心純潔單一,所以他們的問劍之心,便是劍!”


    蕭寒又道:“上古大戰之後,天下修煉資源匱乏,於是豪雄並起,開宗立派,殺戮爭奪不斷,血染山河!此時的劍者,大多數劍心蒙塵,貪婪的隻為爭名奪利,奉強者為尊,漸漸衍生出殺戮之心,所以在他們的眼中劍是殺戮之兵、是攀上頂峰的工具。”


    蕭寒的話有些漸冷,劍俠客也有所察覺,便及時轉問道:“那在你的心中,劍是什麽?”


    蕭寒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劍俠客,對方問這一句,明顯是想刺探他的底細。


    他眼睛轉了轉說:“在這江湖之上,想要求道,首先要活下去,而江湖水深,總是避免不了殺戮,所以劍是冷鋒殺器,但劍心確是一片澄明!”


    劍俠客知道蕭寒舉輕避重,但並沒有追究,而是平靜的說:“當今天下,時局動蕩,世道混亂不堪,人性貪婪,欲求不滿,為爭名奪利,更是不擇手段,武者恃強淩弱,殺人不償命,目無法紀,劍者風行亂世,人是劍,劍亦人,人劍無別,都是殺戮之身!”


    蕭寒聽出對方是在反駁他的“心與劍,不同道”的觀點,但卻並沒有什麽,隻是靜靜的繼續聽他說道:“雖然人劍無分,但劍與劍卻有所不同!正心仁愛者持劍,劍是俠義之劍;素心常懷者持劍,劍是逍遙平淡之劍;逞強好勝者持劍,劍是無知之劍;爭名奪利者持劍,劍是世俗之劍;魔厲陰狠者持劍,劍是罪惡之劍;愛恨情仇者持劍,劍是沉淪之劍!所以,天下之劍,皆為人心,是故劍道之所成,乃心劍合一!


    然而,人生在世,心性易變,劍亦會隨之變化!如此亂世,正心仁義者多遇不平,雖欲證道,耐何心有餘而力不足,故而多成浮生醉夢、逍遙隱世之人;素心無昧者,因此亂世,多逢變故,心入沉淪、化身罪惡!世情難堪,入道江湖,縱是無求,亦難避風塵染身!是故,人是劍,亦非劍!”


    初聽劍俠客這番話時看似前後矛盾,但若細細品思,卻是不難發現其中道理。


    蕭寒經曆了百年人生,慣看了風風雨雨,透察世情,認為他所說不無道理,隻歎道:“世道本無常,人性亦難測,江湖自古不是處,何來快意風雲行?”


    劍俠客嗬嗬一笑,拿起了腰間的酒葫蘆,猛灌了一口,就遞給了蕭寒。


    通過這簡短的對話,蕭寒已經大致了解了劍俠客的為人,再結合上一次的相遇,他明白對方應是一個被江湖磨滅了俠氣的英雄好漢,看來他這個“失路英雄劍俠客”的名號,也並非是隨隨便便取的。


    他沒有客氣,也沒有當對方是化靈境的前輩,接過酒葫蘆,就豪飲了幾喉。


    酒入愁腸,蕭寒頓感一股烈焰般的力量,瞬間撫平了他因修練《寒冥神功》而積壓的傷寒之症,不由驚訝了一下。


    能有這般奇效,隻怕這酒至少也是堪比三品藥丹之中的極品存在。


    沒想到一番交談,竟能有如此收獲,實屬意外。


    劍俠客見他性格也似豪爽之輩,性情不羈,當下哈哈大笑了幾聲,縱懷暢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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