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醒過來的時候, 還不是叫早的時辰, 帳子裏昏暗一片,她隻能大概看清陶菁的輪廓。


    鬼使神差, 她竟伸手去摸了他的頭發臉頰。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後,毓秀像被燙了一樣收迴手,她輕手輕腳地越過陶菁下床,拉起床帳。


    天還隻是微亮,毓秀坐在床邊看著陶菁的睡顏, 看著看著就看呆了。


    這家夥果然還是睡著的時候不那麽惹人討厭, 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擠眉弄眼,單看他的相貌, 果然是極好的。


    想當初他在仁和殿慷慨陳詞的時候,毓秀也曾覺得驚豔,大概是相處之後見慣了他吊兒郎當的模樣,才漸漸忘了他還有英姿風流的一麵。


    不知不覺, 她竟又伸手過去摸了他的臉。


    隻可惜, 他身上的桃花味淡了,昨晚她躺在他懷裏時, 不自覺地就想到以往每年桃花落半的時令。


    毓秀輕輕歎了一口氣, 爬迴床上躺到陶菁身邊, 麵對麵地看他的睡顏, 看了一會, 又有點犯困, 就握著他的手閉上眼。


    半夢半醒之間, 她突然感到手上一疼,嚇的馬上睜開眼,卻隻看到陶菁戲謔的笑容。


    他掰著她的小手指,硬是把她弄醒了。


    毓秀抽了手,翻個身不想理他。


    陶菁扳著毓秀的肩膀,把她又扳了迴來,她才要推開他的手,就被他一連串的咳嗽磨軟了手腳。


    陶菁一邊捂著嘴咳嗽,一邊還忙不停地對毓秀眨眼。


    毓秀哭笑不得,隻能起身幫陶菁拍背,直到他不咳了,她才迴枕頭上躺好。


    “你昨晚也咳了?”


    “一直也沒停過。”


    毓秀“咦”了一聲,“那我怎麽沒聽到?”


    陶菁嗤笑道,“我怕吵醒你,一直都不敢咳嗽的太大聲。皇上睡覺的時候特別乖巧,一個時辰都不翻一個身,窩在被子裏像小兔子一樣。”


    毓秀眉頭一皺,“你才是兔子。”


    陶菁笑的仰麵朝上,“兔子就兔子。我是公兔子,你是母兔子,正好湊成一對。”


    毓秀氣的在陶菁胳膊上擰了一把,“你又胡說八道。”


    陶菁非但不覺得疼,反而覺得毓秀此舉十分親密,他把身子轉迴側躺,望著毓秀的金眸笑道,“我是誇你睡覺的時候沒有不良惡習。”


    毓秀被他一雙眼盯著,不自覺地就紅了臉,吞吐半晌才問一句,“你什麽時候醒的?”


    陶菁猜到毓秀想問什麽,就拖長音笑道,“皇上摸我的時候我就是醒著的。”


    原本讓她窘迫的事,被他這麽一說更糟糕了,毓秀臉上掛不住,索性就轉麵朝上,一言不發。


    陶菁暗自好笑,湊到毓秀耳邊輕聲笑道,“皇上隻有在對著我的時候才耍這些小脾氣。”


    毓秀無以反駁,又不想認輸,就隻把後背留給陶菁。


    陶菁撐起身搖她的肩膀,“你的手指碰到我的時候,我之所以沒有動,不是想看你的笑話,而是好奇你之後還會做出什麽事,可惜可惜……”


    毓秀聽他陰陽怪氣,就板著臉問一句,“你可惜什麽?”


    陶菁長籲短歎了半晌,才答一句,“可惜你隻是點到即止,其他的什麽都沒做,我心裏好失望。


    毓秀猜他又要借題發揮,沒完沒了,就做勢要起身。


    陶菁忙未雨綢繆地壓住毓秀的肩膀,“皇上太不誠實了,你這樣扭扭捏捏,還有一國之……”


    他絮絮叨叨的風涼話還沒說完,就被毓秀一個翻身反壓在身下,她騎在他身上,一手撩住自己的頭發,毫不猶豫地低頭吻住他的唇。


    陶菁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她閉著眼,他的一雙眼卻瞪得大大的。


    毓秀的主動是他之前萬萬沒想到的,她吻他的動作還很青澀,唇舌也緊張到打顫,臉頰微微發紅,一雙長睫忽閃忽閃,撩的他的心也七上八下。


    陶菁很快掌握了主動,一手摟住毓秀的脖頸,抱著她轉了半圈,把全身的重量壓到她身上,狠狠地吻她。


    毓秀很快意識到她犯了一個衝動的錯誤,招惹一個原本就蠢蠢欲動的男人,要承擔的後果不單單是接吻就完了。


    陶菁好不容易替自己找到一個放縱的理由,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從前隻能偶爾偷襲,且隔著衣服做的事,如今似乎也變得不是禁忌。


    毓秀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她從前哪裏見過這般陣仗,意識到嚴重性的時候,再想阻止陶菁的野蠻動作,也已經來不及了。


    該死的她明明也有手腳,你來我往的爭鬥中,衣襟卻還是淪陷了,兩隻手腕被他壓在兩邊,半邊身體猶如犧牲的貢品一樣供神享用。


    毓秀被迫聽著那些讓人羞恥的聲音,全身燙的比發燒還厲害,她的頭雖然早就轉到一邊,可餘光中還是能看到陶菁獻上的得意洋洋的眼神。


    分明是故意挑釁。


    毓秀的腦子亂成一團,除了覺得被冒犯,心裏卻生出一些連她自己也理解不了的異樣情緒。


    陶菁雖越界了,卻還堅守著不能打破的底線,並沒有繼續攻城略地的打算,等他終於放開她的手,重新吻上她的唇,殿外就響起了宮人叫早的鳴鍾聲。


    兩個人都臉頰緋紅,氣喘籲籲,不自覺地躲避彼此的目光。


    陶菁幫毓秀整理好衣衫,伏在她身上吃吃的笑;毓秀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好半晌都動彈不得,直到他笑夠了從她身上翻下來躺到一邊,她才起身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陶菁捂著臉,笑的更厲害。毓秀才要掄起枕頭打他,就被他捆住胳膊抱在懷裏,“是不是我以後還想這麽做的話,隻要挨皇上的巴掌就是了?”


    毓秀看著陶菁一開一合的嘴巴,聯想到之前種種,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一巴掌哪夠,我看你是想念竹板炒肉的滋味了。”


    陶菁捏著毓秀的鼻子,又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一下,“皇上好狠的心,我都病的下不來床了,你還要打我的板子,原本我還有一條命的時候你就差點沒叫人打死我,如今我隻剩半條命了,恐怕也沒那個底子挨你的打了。”


    毓秀才不吃他裝可憐的一套,“你隻剩半條命了?我看你精神的很。放開我,我還要上朝,迴來再跟你算賬。”


    陶菁揉了揉毓秀的頭發,又纏著她輕薄了幾下,總算把人放開了。


    毓秀略略整理衣衫,高聲對殿外叫一聲來人。


    宮人們伺候毓秀洗漱換衣,等她打理好了,卻看也不看陶菁,顧自出門。


    毓秀離開金麟殿之後,陶菁麵上的表情漸漸變的凝重,他昨晚沒有睡好,頭疼的受不了,身子也散了架一般,咳嗽更是怎麽也止不住。


    梁岱與鄭喬拿水給陶菁漱口,又取冰片給他含,等他喝了粥,又吃了藥,就把帳子放了半邊讓他安歇。


    陶菁睡著之後,幾個宮人才出外殿,侍從們心中都有些感慨,忍不住竊竊私語了幾句。


    陶菁睡到晌午時分,沒等到毓秀迴來同他算賬,倒等到她的一封聖旨,聖旨的內容是幫他升了官。


    從侍從升到了才人。


    才人……


    真是個尷尬又讓人哭笑不得的身份。


    陶菁不得不懷疑毓秀是故意報複他才這麽安排的。


    今晚再見,倒是他要跟她好好算算帳。


    不管怎樣,他在名義上也算是她的男人了。


    要不是為了按部就班地實現計劃,他才不在乎什麽名號,那些人對她做過的私密事,恐怕加起來也沒有他多。


    一想到早些時候的好風光,陶菁就笑著舔了舔嘴巴。


    這邊用了午膳,躺在床上又睡了。


    宮人們對陶菁大搖大擺睡龍床的事,也有不屑,也有豔羨,看他病的厲害,又覺得有些可憐。


    毓秀下了朝,原想在勤政殿與薑鬱一同用午膳,等了半晌,卻隻等到皇後已在永樂宮自行用膳的通報。


    她隻以為薑鬱在同她慪氣,可午後他來勤政殿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無懈可擊。


    薑鬱從不假笑,他從前要麽不笑,笑的時候大多是發自內心,正因如此,毓秀才會對他的笑容迷戀不已。


    經曆了昨晚的不歡而散,他對著她卻還笑的出來,毓秀心中難免就多了許多猜想。


    “臣為皇上帶了一點桃花糕,皇上想吃麽?”


    毓秀似笑非笑地搖搖頭,“朕晌午吃的太飽,恐怕吃不下點心。”


    薑鬱也不糾結,從龍桌取了折子來看,毓秀見他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落朱批,就笑著對他說一句,“伯良坐到桌前來吧。”


    薑鬱起身應了一聲是,坐到毓秀身邊,心無旁騖地看奏章,批到緊要事時,也會開口同她商量。


    他麵上雖若無其事,可毓秀心裏隱隱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再細想想,真的有不一樣嗎?


    從前是虛情假意中帶著一點真,而今是真情流露中帶著一點假,說來說去,也都是真真假假,虛實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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