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桀一愣, 跳上榻抓住明哲戟的衣領,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明哲戟本就仰麵朝上,被聞人桀一拎, 下巴自然而然地抬起來露出脖頸,像極了要死在獠牙下的獵物,她明知他的手重的像鉗子,根本就推不開,索性放軟了手腳任他發作, “我什麽意思也沒有, 胡言亂語罷了。”


    聞人桀嗬嗬笑了兩聲,抓人衣領的手又攥緊了些, “你以為你說這些模棱兩可的話糊弄我,我就會上當,像從前一樣被你耍的團團轉?你以為我這些年都白活了?”


    明哲戟本還為自己的失態失言懊惱,既然他疑神疑鬼的不相信, 那是再好不過。


    表白的話她兩年前就說了, 他當時也認定她是在敷衍他,在他眼裏, 她早就是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


    聞人桀想說的話很多, 到嘴邊卻隻化成一聲長歎, 他冷笑著從明哲戟身上翻下來躺到她身邊, 直到侍從進來送藥, 兩個人都沒再說一句話。


    休整三日, 聞人桀吩咐拔營迴朝, 眾將聽說他要退出金城的時候都極力反對,爭執到最後,他也隻能實話實說,“退兵是皇上的吩咐。”


    明哲戟聞言,心中無盡悲涼,原來她那個狠心絕情的妹妹,竟真的為了皇位,把隴州與金城當成與瓊帝交易的籌碼。


    若非萬不得已,聞人桀不想在明哲戟麵前透露瓊帝是幕後主使的事,可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像摟著一隻貓一樣摟著明哲戟。她被迫穿上稀薄豔俗的華服,打扮的像一個徹頭徹尾,供人取樂的異國尤物。


    好在明哲戟臉上戴著麵紗,不至於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將領麵前現了本麵,可她頭發與眼睛的顏色還是出賣了她出身的地源,不出一日,全軍上下就已傳開,肅親王殿下從金城搜羅了一個西琳美人,收在身邊甚是寵愛,他為了她,連馬都不騎了,破天荒陪著人一起坐車。


    假象是被人看在眼裏的,至於實情如何,也隻有當事的兩人明白。


    明哲戟猜聞人桀是故意用這種方法羞辱她,不得不說,他選擇挑釁她的方式實實在在地戳到了她的痛點,大隊人馬啟程之後,她就徹底變了啞巴。


    聞人桀一開始還沾沾自喜,馬車走了半個時辰,他就笑不出來了,他身邊的這個刻意被他打扮的濃妝豔抹的女人,徹底靈魂出竅,像一個木偶一樣隻剩給他一個驅殼。


    就連他摸她的臉頰,捏她的手臂小腿,她都不動不反抗。


    聞人桀本來還打算趁機做的更過分一點,可轉念一想,要是她還是毫無反應,丟人的是他,那些搗鬼的念頭,最後也隻怏怏作罷。


    載他們的馬車很寬敞,兩個人對麵而坐,聞人桀拄著下巴看著明哲戟,一臉的憤恨不滿,“你是打定了主意裝聾作啞?”


    ……


    “我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


    “你是不是在挑戰我的耐心?”


    ……


    明哲戟明明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可聞人桀卻錯覺他被她狠狠瞪了。


    他笑著湊到她麵前,捏著她的下巴在她眉心落下一個吻,“我最討厭你這雙眼睛,討厭的恨不得挖掉它們,可我又是這麽喜歡它們,我覺得被你看著的時候,心都融化了。”


    不愧是這些年在女人堆裏打滾過來的風流子,煽情的話信手拈來,他從前難道也是靠這些話,來迷惑他那些身價富足的側妃們嗎?


    聞人桀盯著明哲戟一雙眼眸的時候,明哲戟也迴看了他。


    這麽多年,他興許變了容貌,變了性情,也變了為人處事的方式,唯獨這一雙眼,終究還是沒有一點改變。


    一半狼性一半人性的倔強眼神,大概是為了掩飾眼底的一絲悲傷。


    舒辛的眼睛是灰紫色,他性情溫和,不笑的時候絕無僅有,一雙眼也靜的像水一般;聞人桀的眼珠卻是深褐色,大概是他本身身份經曆的緣故,他眼眸裏一直藏著化解不去的掙紮與躁動。


    明哲戟知道自己也是一個矛盾體,她最初之所以被舒辛吸引,興許是因為他太過瀟灑淡然,至於之


    後落入聞人桀的情網,卻是因為他的失望失意,糾結掙紮。


    聞人桀見明哲戟目光空洞,猜到她又在走神,氣憤之下就狠狠捏了她的鼻子,“你又在想你的皇後?”


    明哲戟被問的一愣,麵上終於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聞人桀自以為她默認,咬了咬牙,恨恨將她推到毛氈上,“你別妄想著不說話就能逃過一劫,你信不信我在你肚子上戳兩刀,看你開不開口。”


    明哲戟麵上毫無反應,心裏想的卻是,被戳兩刀要流多久的血才死。


    聞人桀的威脅沒有起到一點作用,他整個人也陷入到了深深的沮喪之中。連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女子都治不了,那他以後豈不要看她的臉色了。


    兩個人的地位一旦注定,想逆轉也難。


    聞人桀挑眉一笑,撐起身打量明哲戟,一雙眼把她身上的每一寸都看遍了。


    “我戳了。”


    ……


    “真的戳了。”


    ……


    這種時候還油鹽不進,活該遭殃。


    聞人桀幹脆也不跟明哲戟客氣,直接拿手指戳她的肋骨,可憐他隻有一隻手好用,要不然兩邊同時撓她的癢癢,她恐怕會求饒的更快。


    明哲戟本還想強忍,忍來忍去也忍不住,漸漸就笑出聲來,聞人桀意識到她想掙紮,就馬上趴上去壓住她,“難受嗎?難受就開口求我。”


    他戳的都是她怕癢的地方,就算她意誌力再強也扛不住,笑到最後,連馬車外的護衛們都聽到了。


    一眾人麵麵相覷,心裏想的都是,這西琳妖女果然功夫極好,糾纏的他們王爺不顧禮義廉恥,白日宣淫,虧她在人前還做出一副被逼無奈的寡欲模樣。


    車外的人因為明哲戟的笑聲想入非非,聞人桀也難得鬆了一口氣,“原來你還會笑,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笑出聲了。”


    明哲戟仰麵躺在毛氈上平喘,“你以為我想笑,要不是你用這麽卑鄙的手段折磨我,我怎麽笑的出來。”


    聞人桀立馬來了精神,滾到明哲戟身邊捏她的臉,“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早知道這一招管用,我還對著你浪費那麽多口舌幹什麽。”


    “就算你逼我說話又怎樣,你想我像你的姬妾一樣對你曲意逢迎,以色侍人,那你就是癡心妄想。”


    聞人桀搖頭笑道,“我到西琳最初的幾個月,也自命清高地故意冷落你來著,可後來的結果怎麽樣?”


    他說的她當然都記得,一個心高氣傲的小皇子,最後還是答應了娶她,想來他也一定經曆了許多的掙紮與無奈。


    至於之後被丟進冷宮,受盡天下人嘲笑的這種屈辱,他更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當初我那麽做,是為了幫你迴國取得你的王位,要是你現在還要跟我算賬,未免有點不知好歹。”


    聞人桀的手指輕輕掠過明哲戟的脖頸,又伸到她的領子裏在她的鎖骨處反複描畫,“我傷心的不是你用最決絕的方式讓我難堪,是你從頭到尾都不曾對我有情,而我卻一頭栽倒,不可自拔的事實,付出的感情得不到迴報,才是讓我最不甘心的。”


    明哲戟被他撫弄的不寒而栗,總覺得下一刻他的手指就會變成鋒利的匕首,直戳進她的骨頭。


    “所以你有什麽打算?用同樣的方式報複我?讓全天下都知道你收了一個西琳女子,寵愛個一年半載再徹底拋棄?”


    “所謂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讓你得到寵愛再拋棄這麽簡單,你且等著瞧就是了。”


    “我拭目以待。”


    聞人桀見明哲戟沒有動搖的意思,心裏到底有點失望,“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的是我大言不慚,我們走著看,我一定會得到你的心,再狠狠扔了,讓你也嚐嚐我嚐過的滋味。”


    話說到這個地步,明哲戟大概也明白了,他選擇的報複手段,不過是誅她的心,讓她嚐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的心早就被戳的千瘡百孔了,這九年裏,她的每一次頭痛發作,都是在體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


    聞人桀見明哲戟麵帶冷笑,就皺眉問她一句,“你笑什麽?”


    明哲戟當然不會把心裏真正的想法告訴他,就半嘲半諷地敷衍一句,“我笑你和你那個兄長骨子裏都是一樣的,睚眥必報,斤斤計較。”


    瓊帝大概是聞人桀最鄙視憎恨的人,聞人桀卻把他和他今生的仇敵相比較,這多少還是刺傷了他的自尊。


    “你小心說話。”


    “我不說話你不滿意,我說實話你也不滿意,那你要我怎麽樣,說假話騙你?”


    聞人桀的手順著她的衣領往裏滑,動作和語氣都十分不善,“說假話,也要說好聽的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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