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戟一開始還忍著, 忍到現在也忍不住了。


    眾人見皇上哈哈大笑, 莫名也覺得聞人桀說的話十分好笑,就都哄笑起來。


    隻有舒辛一人是微笑。


    明哲戟從上位走下來, 叫人把老虎抬到她麵前,“傷口在肚子上?”


    聞人桀起初還以為她又在問侍衛,等了半天沒等到人迴話,才把頭轉過去看了她一眼。


    隻一眼,就再也收不迴目光。


    明哲戟正屈身在地上, 抬頭看著他, 她臉上的笑容要把他的眼睛晃瞎了。


    聞人桀全身的血液逆行,好艱難才從嘴裏擠出一句, “皇上不會自己看。”


    這話要是用稍微嚴肅一點的語氣說,大概就是挑釁了,可小皇子的聲調軟的能滴出水來,聽起來倒有點像撒嬌。


    明哲戟站起身, 走到聞人桀麵前笑道, “難得賺到一張完好無缺的虎皮,子梟準備拿它怎麽辦。”


    “做毯子, 或者坐墊。”


    “朕迴去叫人幫你做。”


    “怎麽還幫我做, 皇上不要嗎?”


    明哲戟一愣, “你要送給我?”


    “不為送給你, 我花這麽大的力氣幹什麽?”


    他迴話的時候連翻了兩個白眼, 語氣也是煞氣衝天, 可越是如此, 越顯得出自真心,沒有刻意諂媚的意思。


    明哲戟的心底有什麽東西彌漫化開,膩的她嘴巴怎麽也合不攏。


    聞人桀本還東張西望,不經意間看到明哲戟流轉的目光,就沒辦法再裝作吊兒郎當了。


    兩個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看著對方。


    時間一長,氣氛就有點詭異,還是舒辛上前問了句,“既然小皇子要把虎皮送給皇上,那皇上是想做成毯子還是做成墊子?”


    明哲戟輕咳一聲,“墊子吧。”


    聞人桀目送明哲戟迴位,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重新掩藏起臉上的笑意。


    舒辛叫眾人清點了獵品,架起火燒烤野物。


    席間眾人推杯把盞,都十分歡樂,酒過三巡,已有興起的武官同舞伶們載歌載舞,縱情唱跳。


    聞人桀本來坐在別桌,趁亂也湊到明哲戟身邊問了句,“皇上吃到老虎肉了嗎?”


    明哲戟一皺眉頭,“朕不喜歡吃那個。”


    “好歹嚐一嚐。”


    “真的不能吃。”


    聞人桀手裏舉著個小叉子,直接往明哲戟嘴裏塞。


    明哲戟隻能硬著頭皮接在嘴裏嚼了,嚼了兩下就覺出不對,“這是老虎肉嗎?”


    “野豬肉。”


    “所以你是欺君?”


    “跟皇上開個玩笑嘛。”


    聞人桀一邊笑,一邊越湊越近,一隻胳膊已經摟到明哲戟脖子上來了。


    他噴到她臉上的唿吸也帶著酒味,熏的人都醉了。


    大庭廣眾之下,明哲戟也不好和他拉鋸推扯,隻能歪著身子往旁邊躲,“你喝了多少酒?”


    “也沒多少,皇上躲我幹什麽?”


    聞人桀一聲冷笑,摟明哲戟的手臂也用上了力氣,抱著她在她臉上胡亂親了幾下。


    下麵的人看的目瞪口呆,舒辛麵上連禮貌的笑容都保持不了了。


    明哲戟一把將聞人桀推到一邊,“你喝醉了。”


    聞人桀踉蹌了幾步,搖搖晃晃地又撲迴來,虛坐到明哲戟腿上對她眨眼睛,“皇上覺得我是醉了還是沒醉?”


    聞人桀兩邊臉頰都有一點紅暈,可他雙眸靈動,目光狡黠,哪裏有半點迷離醉態。


    何況,他看起來是坐到她腿上,可他全身都用著力氣,很好地避開了他的傷口,一個意誌不清醒的人哪裏能做到這種地步。


    為了當著眾人的麵調戲她,他居然裝醉。


    明哲戟啼笑皆非,不想縱容他一味得寸進尺,“眾目睽睽之下,你要拉著我一起出醜嗎?”


    “我喝醉了出什麽醜,出醜的隻有皇上。”


    “你!”


    “我怎麽了,你把我的座位安排的那麽遠,我心裏不痛快。”


    “那你怎麽才能痛快?”


    “搬個椅子讓我坐到你身邊我就痛快了。”


    明哲戟本該斥他一句“異想天開”,可她一看到他的一雙黑眼睛,就什麽火氣也沒有了。


    “座位是按照位分排的,朕的這張桌子隻有皇後能坐。”


    皇後坐是坐了,可跟她中間空了很大的距離,席間兩個人更是連話都沒說上幾句。


    聞人桀看了一眼冷笑的舒辛,對明哲戟笑道,“喝酒喝到興起,當然想坐哪裏就坐哪裏,為什麽要有那麽多規矩,大家一起說話才熱鬧。”


    明哲戟想了想,莫名就有了妥協的念頭,罷了罷了,讓他坐到她身邊,總比貼在她腿上好看一點。


    “我叫人幫你搬椅子過來就是了,你先從我身上起來。”


    聞人桀起身時不懷好意地對她眨眨眼,“皇上的後半句話換到床上說,大約比現在要誘人許多。”


    難得他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麽一句,旁邊的人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都以為小皇子被皇上嗬斥了,在低頭賠禮。


    侍從把椅子搬到桌子的另一邊角落,聞人桀卻不滿他與明哲戟之間的距離,拎著椅子靠上她的椅子,緊貼著她落座。


    明哲戟滿心尷尬,“才鬧了一場還沒鬧夠,你又湊過來幹什麽?”


    “離得太遠我說什麽皇上都聽不見,還怎麽說話。”


    明哲戟麵上微笑,心裏卻隻想罵人,“底下的人都在看熱鬧,你要讓我顏麵盡失嗎?”


    聞人桀輕哼一聲,“皇上坐在上麵形單影隻,底下的人也會看熱鬧。”


    明哲戟正往嘴裏抿一口酒,聽到這一句,當場嗆的直咳嗽。


    聞人桀還假好心地幫她拍了幾下背。


    等明哲戟咳嗽停了,她心裏也有一點想明白,“你是不是今天比輸了,所以才喝了酒跟我鬧別扭。”


    聞人桀把臉扭向一邊,隻當沒聽見。


    明哲戟越發肯定心裏的想法,“因為你獵獲的野物沒有皇後多,你以為你輸了,才鬧別扭的吧?”


    聞人桀從明哲戟的話中聽出端倪,“皇上說‘我以為我輸了’是什麽意思?”


    這下子輪到明哲戟不敢看人了,“不是獵獲的野物多的人就獲勝,在我心裏,你贏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他有好半晌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皇上說什麽?”


    “你贏了。”


    聞人桀起初還驚喜,驚喜之後又生出淡淡的失落,“既然皇上認定我贏了,為什麽不當著眾人的麵說?”


    明哲戟蹙眉笑道,“朕許諾你的賞賜是千兩黃金,萬兩白銀,如何當著眾人的麵說,說出來你我都會遭人詬病。我許諾你的東西,一定會兌現,你悄悄等著就是了。可有一點你要答應我,在你有生之年,若能奪取北瓊的皇權,要承諾寸土不犯西琳。”


    聞人桀發了一會呆,半晌才問一句,“可是比起金銀,我更想要別的東西怎麽辦?”


    明哲戟很怕他說那個字,可她更怕她自己自作多情,就開口問了他一句。


    “我想要皇上的一夜。”


    明哲戟哭笑不得,原來讓他動心的不是她的人,他會被誘惑,也隻是欲望使然。


    她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如釋重負。


    望著聞人桀滿含期待的眼睛,明哲戟輕笑著說了句,“你想要,我答應給你就是了。要了我的一夜,就沒有了千萬金銀,一個人的肉體到底值不值這些錢,你要用力想清楚。”


    聞人桀笑著拉起明哲戟的手,“事先說清楚,我要的是皇上的一夜,你要任我隨意擺布,不能拒絕我的任何請求,否則就是你言而無信。”


    明哲戟嘴角噙著笑,一個好字脫口而出,“朕再問你一遍,用千萬金銀換一夜放縱,你想好了嗎?”


    聞人桀點點頭,“我有本事讓皇上在那一夜對我生情,說不定一夜變夜夜,得到你的心,還有得不到的千萬金銀嗎?”


    明哲戟冷笑失聲,“原來你在盤算我的心,你以為得到了我的心,我就會任你予取予求,讓你人財兩得?”


    “皇上對皇後不就是如此嗎?”


    明哲戟哈哈大笑,笑中不乏有自嘲的意味,“我隻有人,有財的是皇後。舒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我的人和財在皇後眼裏,都是看不上眼的劣等品。”


    聞人桀瞄了一眼旁若無人,淡然飲酒的舒辛,嘴角一撇低聲罵了一句什麽。


    明哲戟看他嘴巴開合,就好奇地問他說了什麽。


    聞人桀連搖了兩下頭,“沒說什麽。皇上什麽時候履行承諾?”


    明哲戟看著底下的一團團火,淡淡笑道,“起碼等我養好了腿傷。”


    聞人桀心中大石落定,“一言為定。”


    明哲戟搖頭輕笑,沒有迴話。


    聞人桀才想說一句什麽,下頭就有人提議皇後拉一曲西琴助興。


    明哲戟很喜歡聽舒辛奏琴,舒辛技藝高超,他擅長奏的曲子也極盡溫柔纏綿,一曲終了,還帶著無窮無盡引人迴味的餘韻。


    聞人桀見明哲戟一臉期待,就在舒辛應承之前搶先說了句,“皇後的琴皇上聽過許多次,不如今天由我為皇上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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