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桀與明哲戟緣分的初始, 是他被北瓊當作一件禮物送來給她當皇妃的時候。


    北瓊才經曆一場政變, 正統的說法是皇帝暴斃,皇儲繼位, 民間口口相傳的卻是皇太子弑父奪位,在朝中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


    新皇上位免不了要排除異己,瓊帝就趁機將一直厭惡的異母幼弟,以和親之名,實則羞辱的方式, 送給西琳女皇做男妃。


    明哲戟從一開始就猜到了瓊帝的用意, 可她若是拒絕和親的請求,於兩國情麵有損, 雖然心裏百般不情願,也隻能勉強先把人留下來。


    才滿十六歲的皇子,身材還很纖細,容貌也帶著少年特有的雌雄莫辨的魅力, 隻有那一雙狼的眼神, 昭顯他是北瓊人。


    兩個人對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好,明哲戟覺得聞人桀看人的時候太有侵略性, 讓人渾身不舒服;聞人桀覺得明哲戟為人太過清冷, 白白浪費了她傾國傾城的容貌。


    雖然朝臣都催促明哲戟給北瓊一個交代, 她卻把封妃的事一拖再拖。她心裏隻有舒辛, 當初登基的時候也曾暗自下定決心, 除了他之外, 後宮再不留他人。


    西琳宮裏朝外都覺得明哲戟做的太過分, 聞人桀是個落難皇子,要他來做西琳女皇的皇妃已經夠羞辱了,女皇卻還遲遲不行禮加封,他住在宮裏名不正言不順,處境十分尷尬。


    且不說人送來的第一個月,明哲戟連永福宮的門都沒進過。


    上下都在為聞人桀抱不平,他本人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相反,他還很享受這種躲閑避世的狀態。


    他是個男人,不需要一個女人的恩寵,皇妃的頭銜貫到他頭上,隻會讓他感到負擔。


    明哲戟雖然不見聞人桀,卻時時派人去查看他的一舉一動,得到的迴話是,小皇子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書練武,不與人交往,也不出宮門,日子過的單調得很。


    兩人最初相識的一個半月裏,就勉強維持著這種平衡,他們真正交往的開始,是在舒辛的壽宴上。


    恰巧舒辛的生日在秋獵時節,明哲戟每年都會在京郊的獵場安排三日大宴。


    北瓊人善牧獵,可聞人桀的身材實在太瘦小了,騎在馬上怕是要被顛散,明哲戟就沒幫他準備狩獵的弓箭馬匹。


    聞人桀隻能坐在座上看熱鬧,見到舒辛與明哲戟一同挽弓上馬,他才覺得有點不甘。


    著武服的明哲戟英姿颯爽,她在舒辛身邊的時候,會露出與平日完全不同的傾城笑容,配上她絕色的容顏,的確十分驚豔。


    聞人桀的心裏生出異樣的滋味,雖然不得不同人分享,可那個女人也是他的女人,一過了封妃大典,他也能得到她了吧。


    看台上的眾人都等候皇上狩得獵物歸來,可過了一個時辰,傳來的消息卻是,跟隨保護的禦林軍同皇上皇後走散了。


    侍衛們傾巢出動,集體加入尋人的行列,聞人桀起初還按兵不動,眼看天色漸晚,他才按耐不住,叫人備了一匹性子安靜的馬,和一條上了年紀的獵犬。


    獵區燈火通明,喧鬧聲此起彼法,獵犬狂躁不安。


    聞人桀屏退了跟隨他的侍從,慢慢安撫馬匹與獵犬的情緒,兩隻畜生才安靜下來。


    他們出發之前,他曾叫服侍明哲戟的嬤嬤拿她貼身穿的衣服給獵犬聞過,老犬一開始找的很辛苦,出了獵區範圍之外,它找人的速度反而快了許多。


    聞人桀拍馬在後麵跟著,怪不得派了那麽多人都找不到明哲戟的下落,原來她根本已經衝出獵場,迷途不知歸路。


    秋風寒夜,周圍已聽不到人聲,獵犬將聞人桀帶到一處斷崖就不走了。


    聞人桀下馬一看,斷崖雖然不算很高,卻十分陡峭,明哲戟與舒辛要是從這上麵掉下去的,就算不死,恐怕也受了重傷。


    他站在寒風中做了一番取舍抉擇,終於還是攀著斷崖爬了下去。


    中途有幾次他都差點手滑,好在他臂力驚人,反應也十分敏捷,總算有驚無險。跳到崖底的那一刻,為發泄也好,他就大聲喊叫明哲戟的名字。


    明哲戟之前已經疼暈了,她是被聞人桀不甚客氣的嘶吼吵醒的。


    成年之後,已經沒人敢連名帶姓直唿她的名字了。


    在此之前,兩人說過的話寥寥無幾,明哲戟也分不清叫她的人是誰。


    怎麽應聲也是一個大難題。


    聞人桀喉嚨都喊破了也沒得到迴應,心裏的鬱悶就不用說了,才想著要不要找個樹枝點一根火把,就被腳下的障礙物絆了一個跟頭。


    湊近一看,原來是一隻摔死的野豬。


    聞人桀小聲咒罵一句,站起身繼續走,沒走幾步,又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幸虧他反應及時,踉蹌之後還是站穩了,才迴身踢了那東西一腳,就聽到哎呦一聲悶叫。


    聞人桀忙俯下身子去看人,不用說了,出聲的正是他費盡辛苦要找的人。


    “我叫了皇上那麽多聲,皇上為什麽不應?”


    明哲戟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才被踢了一腳,口氣哪裏還好得了,“你是什麽東西,也敢直唿我的姓名。”


    聞人桀本就厭惡明哲戟一貫居高臨下的態度,無緣無故被叫了東西,當場就發作不幹了,“我好心來救你,你還目中無人,我不管你了。”


    他憤憤走出幾步,隻等著明哲戟服軟叫他,結果那女人一點妥協的意思都沒有,待在原處比死了還安靜。


    聞人桀隻能自己又走迴來,“這種時候也要意氣用事,皇上恐怕成不了一代明君。”


    明哲戟受了嘲諷,心裏百味雜陳;聞人桀見她默不作聲,以為她有妥協的意思,就和緩了自己的態度,跪在她麵前問了句,“皇上怎麽會落到這裏?”


    明哲戟吞吐著答了句,“追野豬從上麵摔下來了。”


    聞人桀想笑又不敢笑,隻能捂著嘴偷偷笑,笑夠了才又問一句,“皇後殿下怎麽沒同皇上在一起?”


    一句問完,明哲戟又氣急敗壞起來,“問那麽多幹什麽?你到底是誰手下的兵,沒學過規矩?”


    搞了半天她還不知道他是誰。


    聞人桀一早就知道他存在感低,可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無視,到底還是挫傷了他的自尊。


    “皇上不記得我了?”


    “一路跟來護駕的侍衛那麽多,朕要一個個都記住?”


    “我不是來護駕的侍衛。”


    “那你是什麽人,伯侯家的公子?”


    聞人桀搖頭苦笑,“我是北瓊送給皇上的國禮,才幾天皇上就忘了?”


    明哲戟哪裏不記得,入席時她就一眼看到了聞人桀,一身武服套在他單薄的身體上,說不出的違和,又有莫名的契合,若有心似無意,她就多看了他好幾眼。


    她騎馬出去的時候,這家夥還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來著,她當時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怎麽偏偏找來的會是他。


    兩人漸漸看清對方的輪廓,卻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聞人桀找了根木棍生了火,舉到明哲戟眼前問了句,“皇上可有哪裏受傷了?”


    一看清楚人他就嚇了一跳,她麵上滿是鮮血,甚是可怖。


    “皇上撞到頭了?哪裏疼,暈不暈?”


    明哲戟也覺得臉上黏黏的不舒服,抹了一把才知道,頭上的確是流血了,好在既不疼也不暈,血也早就凝結了。


    “腿疼。”


    聞人桀才撕了衣服替明哲戟擦淨臉上的血跡,聽她說腿疼,忙舉著火往她腿上照。


    “大腿疼還是小腿疼?”


    “都疼。”


    “兩條腿都疼?”


    他一邊問一邊用蠻力把她褲子撕了,左邊大腿劃傷了幾道,好在隻是皮外傷,流血也不是很嚴重,右邊小腿骨的傷勢比較麻煩,碰也碰不得,十有八九是骨折了。


    明哲戟下身的衣料被扯的七零八落,她想出手阻止他已經來不及了。


    單看聞人桀的瘦弱模樣,是萬萬想不到他手上有這麽大的力氣,要是他起了歹意,她哪裏還有反抗的力氣。


    “你離我遠一點。”


    聞人桀正想著幫明哲戟包紮大腿上的傷,就聽到她說這麽一句,一抬頭看到她滿是戒備的表情,一時也有點哭笑不得,“皇上的腿的確漂亮得很,白白滑滑的露在我麵前,說不定我也會動心,可它現在又是受傷又是流血,我看著就倒胃口,哪裏還有心情對你做什麽。”


    明哲戟被嘲諷的麵紅耳赤,聞人桀看她窘迫的樣子,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揚,把撕下來的半條褲子遞到她手裏,“皇上暈血了嗎?臉怎麽這麽紅,不如拿這個擋一擋。”


    被調戲的知覺越發明顯,明哲戟一氣之下就把褲子扔到聞人桀臉上,“你膽子太大了。”


    這個動作羞辱的意味太濃,她出手之後就後悔了。


    果不其然,聞人桀拿下褲子之後眼神就變了,一張臉湊到她麵前,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的嘴唇,“要不要我真做點大膽的事情給皇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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