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進殿的時候, 華硯還沒從淩音手裏搶迴玉佩, 跪地行禮時,臉上隱約還有慍意。


    淩音卻滿麵笑容, 手裏緊緊握著華硯的寶貝。


    毓秀從他二人身上看出了不尋常,忍不住就問了句,“你們在勤政殿動手了?”


    淩音這才笑不出來了,他和華硯打架的時候十分收斂,非但沒有打碎東西, 連腳印都不曾留下一個, 毓秀是怎麽發覺端倪的?


    華硯心裏也有點好奇,一邊跪地說了句, “皇上恕罪。”


    淩音趕忙也跪,“皇上恕罪。”


    毓秀笑著叫二人起身,“朕隻是隨口一猜,沒想到居然猜中了, 我知道憑你們的修為, 動手也能做到悄無聲息,可今後還是謹慎為上。”


    淩音怕華硯會告他的狀, 幹脆先下手為強, “是臣借了惜墨的玉佩來看, 一點誤會而已。”


    毓秀聞言忍俊不禁, 華硯也有點想笑。


    “玉佩是母上賜給惜墨的, 悅聲玩鬧也有個分寸, 快把東西還給他吧。”


    淩音這才不情不願地把玉佩還給華硯。


    毓秀把身上的玉佩解下來遞給淩音, “今早宮裏才傳出謠言,悅聲不要在勤政殿久留了,先迴去吧。”


    “謝皇上賞賜。”


    淩音接了玉佩,到底還是有點歡喜,謝了毓秀告退走了。


    毓秀與華硯相視一笑,一同坐到桌前,“惜墨剛才看到什麽要緊的折子了嗎?”


    華硯無奈地搖搖頭,“臣才看了幾封,悅聲就過來了。”


    毓秀笑道,“我已經吩咐何澤在吏部幫你安排職位了,等他上折子之後我就下旨。”


    華硯點了點頭,“入部之後,皇上有什麽吩咐臣去做的?”


    毓秀一皺眉頭,“何澤不會把你安排到機要的職位上去,惜墨入部之後很可能被指派到仕冊庫。”


    華硯想了一下,馬上就想明白了,“皇上要我收集各級官員的履曆信息?"


    毓秀輕輕點了點頭,“辛苦惜墨了,你查看官員籍檔的時候要小心些,別讓人懷疑。”


    華硯一本正經地應了聲是。


    二人半晌無語,華硯見毓秀麵有憂色,就問他一句,“陶菁的狀況不好?”


    “他好的很。”


    “那皇上怎麽一副為難的樣子?”


    毓秀一聲長歎,“太妃叫我夜宿儲秀宮。”


    華硯愣了一下,忍不住就笑起來,“那皇上預備留宿呢還是不留宿呢?”


    “惜墨又調侃我。”


    “既然皇上心裏有了打算,那你還擔心什麽?”


    “朕隻是奇怪,博文伯把女兒送進宮來到底打著什麽算盤,朕又不能懷育舒雅的子嗣,於舒家有什麽好處?”


    華硯笑道,“右相與博文伯雖關係匪淺,各自心裏到底還是有一點保留,我猜伯爵是預備將皇上的子嗣過繼一個到舒雅身下,來日也有機會繼承皇位。”


    “你們幾個都是有家世有身份的,怎麽會有人願意把孩子過繼給她?”


    華硯冷笑,“伯爵大約是瞄準了宮裏伺候的侍子,或是指望我們當中有誰死了……”


    “別胡說八道!”


    毓秀匆忙打斷華硯,一想到陶菁之前說的大兇之兆,心裏一陣發涼。


    “姨母在位時,舒家一家獨大,外戚專權,母親上位之後為了抑製舒家,才有意扶持薑家,誰知養虎為患,薑相比博文伯還要貪婪。”


    華硯見毓秀一臉哀愁,也不知該說什麽安慰她,半晌才開口道,“據皇上之前的推斷,若恭帝還在世,舒皇後是不是也……”


    毓秀迴想舒辛離世前的幾個月,他的確既沒有患病也沒有養病。


    華硯見毓秀沉思,也不敢開口打擾她,兩人各懷心事批了奏章,上燈時分,薑鬱派人請毓秀到永樂宮用膳。


    毓秀本想推辭,華硯卻勸她過去,她這才整理心情擺駕永樂宮。


    薑鬱一早等在宮外,遠遠見到毓秀時就行了個大禮。


    毓秀親手扶起薑鬱,"伯良多禮了。"


    薑鬱握住毓秀的手,拉著她一同進殿;毓秀掙脫不開,又不想在宮人麵前出醜,就隻能任由他牽著走。


    薑鬱叫禦膳房準備了毓秀愛吃的膳食,兩人默默吃了飯,中途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毓秀隻字不提奏折的事,薑鬱也不好主動說什麽。


    膳罷用茶,薑鬱才試探著問了句,"聽說皇上要把惜墨放到前朝?"


    毓秀笑著點頭,"怎麽?伯良也想去?"


    薑鬱似笑非笑,"臣還是留在皇上身邊,幫你分擔閑雜事務。"


    毓秀嫣然一笑,半晌才說了句,"朕與伯良下一盤棋吧,伯良不必讓著朕,我們各自使盡全力,分個高低。"


    薑鬱搖頭推辭,"臣的棋藝怎麽能同皇上比肩,之前是皇上讓著臣,才讓臣僥幸贏了一次,臣萬萬不敢在皇上麵前出醜。”


    毓秀幹脆甩出殺手鐧,"要是伯良贏了朕,朕許你一件事。”


    薑鬱這才有點心動,"皇上許臣什麽事?"


    “隻要是朕力所能及的,你都可以求。”


    包括出宮與心上人終成眷屬……


    薑鬱眼中閃過掩飾不住的欣喜,"要是臣輸了皇上,又該如何?"


    "伯良輸了的話,就要幫朕做一件事。"


    薑鬱也不問是什麽事,就痛快答了一句,"一言為定。"


    毓秀見薑鬱胸有成竹,猜他是被激起了好勝之心,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同他一決勝負。


    薑鬱叫人擺了棋盤,"皇上要白字還是黑子?"


    毓秀無聲冷笑,"要是朕選白子,伯良也選白字,那有多好。"


    薑鬱笑而不語,默默拿了黑子,兩人一開始下的謹慎,都在極力試探對方,棋到中盤,毓秀就漸漸占了上風。


    如果穩紮穩打,毓秀必勝無疑。


    薑鬱之前沒想到毓秀的布局會如此精密,初現敗跡時著實有些著慌,後程他總算找到一個空當,兵出奇招,給了毓秀致命一擊。


    毓秀元氣大傷,敗局看似注定,卻突然掀翻棋盤說了句,“不下了。”


    薑鬱見毓秀麵有怒色,非但不覺得畏懼,反而覺得她耍賴的樣子十分可愛。


    "皇上不肯認輸嗎?"


    "沒意思,不下了,朕走了。"


    毓秀果真做出要走的樣子來,薑鬱卻追上她從後麵抱住她不放手,"皇上之前答應了,如果臣贏了皇上,皇上就許諾我一件事,現在皇上輸了,請你兌現承諾。"


    宮人們見到這般情景,都悄悄退出門去。


    毓秀掙紮兩下,臉上也不自覺地多了幾分紅暈,"剛才的棋並沒有下完,朕也沒有輸。"


    薑鬱在毓秀耳邊笑道,"皇上還要嘴硬嗎?棋盤雖然被你掀了,可棋盤上那些棋子的位置,臣都記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把它們再擺出來,同皇上下完這一局?"


    毓秀輕咳一聲,"你記得我不記得了,擺出來也不算數。你我勝負未分,也談不上兌現承諾,終有一日,朕會同你下完這盤棋的,誰輸誰贏還不一定,伯良不要太得意了。"


    薑鬱隻當毓秀打腫臉充胖子,心裏好笑,麵上的笑容也掩飾不住。


    鬧了這一場,他覺得兩個人這幾日的陰霾都一掃而空,正是緩和關係的大好時機。


    "既然皇上耍賴,那臣也隻好耍賴了,皇上說過,隻要是你力所能及的事,都會應承。臣要的也不多。"


    薑鬱的唇在毓秀的後頸輕輕親吻,毓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掙紮的也更用力了,“伯良,朕今日還有事。”


    薑鬱一把抱起毓秀,"臣要的東西,皇上早該給了,可你卻先給了別人。"


    毓秀被壓到床上時,心中驚異於薑鬱的急迫,她今天來的確是想同他消除芥蒂的,卻不想他會突然如此。


    "伯良說什麽,我不太明白。"


    薑鬱居高臨下地望著毓秀冷笑,"皇上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們大婚時,你冷落了我三日,現在卻在金麟殿寵幸一個油腔滑調的侍子,還準他夜宿龍床,呆在你的寢宮裏養傷。"


    毓秀一皺眉頭,猶豫半晌到底還是沒有解釋。


    薑鬱以為她心虛,說話的語氣也極盡冰冷,"皇上大庭廣眾之下同後宮廝混,夜幸三妃,將我置於何地?"


    毓秀咬了咬牙,仍舊不發一言。


    她心裏一直都懷疑薑鬱是在故意試探。


    薑鬱問話毓秀的時候,的確有試探的意味,可他更多的是想知道答案。


    更確切地說,是想從毓秀嘴裏聽到否定的答案。


    在他內心深處,一直都不相信毓秀會如此隨心任性,他更不願意相信她愛上了別人。


    然而事與願違,毓秀既沒有辯解,也沒有否認,麵上還現出羞怯的神色,似乎是真的在為自己的荒唐愧疚。


    薑鬱等了半晌,終究還是失望了,他望著毓秀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


    毓秀眼睜睜地看著薑鬱的手伸向她的腰帶,他雖然不再看她,說話的語氣倒十分決絕,"就算你是別人的也無所謂,不管你之前屬於誰,之後屬於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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