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望著薑鬱, 薑鬱卻把頭轉向一邊, “皇上,時辰不早了, 你我該換朝服前往永壽宮。”


    毓秀笑著點點頭,二人一同出了勤政殿,各自迴宮。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毓秀坐在轎子裏聽著瀟瀟雨聲,心中一片淩亂。


    轎子到金麟殿時, 迎出來為她打傘的人竟是陶菁。


    毓秀上下打量陶菁一番, 皺眉問道,“你的傷沒事了?內務府不是準你的假了嗎, 你怎麽又跑來當差了?”


    陶菁笑道,“皇上不準下士在金麟殿養傷,下士就隻能在金麟殿伺候了,除了坐不了, 走路疼, 傷口發炎,身上發燒, 下士也沒什麽大礙了。”


    毓秀哭笑不得, “既然坐不了, 走路疼, 傷口發炎, 身上發燒, 你還跑過來幹什麽?”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下士想呆在皇上身邊。”


    毓秀被陶菁的一雙明眸盯得麵紅耳赤,輕咳兩聲掩飾尷尬。


    陶菁目光流轉,笑容燦爛,一路跟在毓秀身邊調侃,“皇上是不是著涼了,要不要下士幫你備個手爐,待會的鬥篷披厚一點吧。”


    毓秀隻當沒聽見,看也不看他就往殿裏走,陶菁跟在她身後偷笑,連屁股上的傷也顧不得了。


    宮人幫毓秀上妝更衣,陶菁也想隨行,毓秀起初是不許的,上了轎之後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薑汜出永壽宮接駕的時候一見陶菁,先是驚異,而後釋然,心說這兩人果然形影不離,傷病也要膩在一起。


    毓秀執薑汜的手一同進宮,“雨下的這麽大,太妃怎麽出來了?”


    薑汜笑道,“理應如此。”


    二人進殿時,眾人已在席間等候,一見到毓秀,就都從座位上走下來行禮。


    毓秀坐上主位,請眾人平身,大家各歸各位,薑汜叫了開宴。


    歌舞聲起,下頭的人同敬毓秀一杯,毓秀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又迴敬眾人一杯,“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自在玩樂就好。”


    薑汜對淩音笑道,“聽說晌午後,皇儲殿下請悅聲惜墨去東宮玩樂?”


    淩音應了一聲是,歐陽蘇敬酒時對薑汜說了句,“公主與兩位郡主在東宮外聽到樂聲,也進宮來與我們一同聽琴。”


    薑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靈犀,對歐陽蘇笑道,“不知皇儲殿下對兩位郡主可還喜歡?”


    歐陽蘇被問得一愣,半晌才答一句,“兩位郡主天姿國色,一個性情溫婉,一個活潑可愛,我怎麽會不喜歡。”


    薑汜一邊點頭,一邊上前對毓秀道,“聽說西疆人人能歌善舞,不如請兩位郡主展示一番?”


    毓秀一皺眉頭,“是郡主的意思還是太妃的意思?”


    “是臣自作主張。”


    “依朕看來,此事行不通,且不說我們沒有西疆的樂手樂器,就算是有,叫郡主跳舞取樂,也實在失禮。”


    薑汜訕笑一聲,坐迴原位。


    下頭一曲歌舞完了,古麗卻離席對毓秀拜道,“小女不才,為皇上獻舞一曲。”


    薑汜掩麵偷笑,毓秀被他笑的有點難堪,“不知郡主想如何配樂?”


    阿依起身對毓秀拜了一拜,“四妹善舞,什麽曲子都跳得來,我們姐妹今日聽貴妃把琴,十分驚歎,不知能不能請他勞動貴手為四妹伴奏?”


    毓秀笑著看向淩音,淩音樂而從之。


    琴是彈了,他中途又免不了玩弄一番,曲子奏的時急時緩,時快時慢,原本是想捉弄古麗,沒想到她竟配合音律把舞跳的出神入化,引得眾人驚歎。


    琴息舞止,淩音已然欽服。


    歐陽蘇見古麗含笑看著自己,就稱讚一句,“郡主的舞技果然不凡,不知你能不能合著琵琶跳一曲?”


    古麗一口應承,舒雅也自告奮勇彈奏樂器,二人歡歡喜喜合了一曲。


    眾人正齊聲叫好,殿外卻有宮人通報三皇子殿下駕到。


    毓秀扭頭看了一眼薑汜,薑汜也一臉不解,“皇上特別交代是家宴,臣也不曾告知三皇子殿下,不知他為何不請自來。”


    靈犀在旁笑道,“是我請炎曦來湊熱鬧的,既然皇姐要撮合郡主與兩位皇子的婚事,總要人齊了才好行事。”


    事已至此,毓秀隻得請聞人離也入席,與眾人見禮。


    聞人離一聽古麗才合著淩音與舒雅的樂器跳了兩曲,一時也來了興致,“本王也奏一曲,不知郡主能不能隨聲起舞?”


    毓秀好奇聞人離要奏什麽樂器,聞人離就笑道,“西琳宮中也有綽琴,本王能不能借一把?”


    毓秀點頭應了,叫人拿了一把調好的綽琴交給聞人離。


    眾人原都以為聞人離會奏一支深沉激昂的曲子,琴聲一出,卻實實讓人吃了一驚。


    聞人離奏的曲子婉轉哀長,似有說不盡的纏綿情愫,地久天長。


    古麗畢竟年紀輕,跳些歡快的舞蹈是個中高手,以舞寄情抒懷的閱曆卻還差些火候,曲中時,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聞人離的琴聲吸引了。


    春雨連綿,眾人都有些沉悶,聽了綽琴之音,心上更添愁情。


    一曲完了,薑汜忙請古麗歸位,再叫樂師們奏樂。


    聞人離端著酒杯到毓秀麵前敬酒,“幾日不見,皇上可好?”


    毓秀同聞人離共飲一杯,溫聲笑道,“殿下之前奏的曲子我十分喜歡,不知曲子可有名字沒有?”


    聞人離勾唇一笑,“當年我父皇就是奏了這一曲贏了母親的心,他教我拉琴的時候就說,這是他和母親的定情之曲。”


    薑鬱在旁將聞人離的話一字不落聽在耳裏,總覺得他的語氣曖昧,似有輕薄之意。


    毓秀卻從聞人離的話裏聽出蹊蹺,他才說的是父皇與母親,而不是父皇與母後,可見其所指並非瓊後,更像是他的生母。


    若她之前推斷的不錯,聞人離所謂的定情之曲,就是瓊帝與她姨母的定情之曲了。


    聞人離見毓秀若有所思,心下好笑,若是尋常女孩聽到他這番表白,早就麵生羞怯,她卻一臉憂慮,也不知是在想什麽。


    “皇上,北瓊的聘禮即日就會送到容京,還望笑納。”


    毓秀一愣,“什麽聘禮?”


    “我父皇送給西琳聯姻的聘禮。”


    這話從何說起?


    毓秀一臉茫然,迴話也沒了底氣,“靈犀同意聯姻?”


    聞人離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止公主同意,薑相也全力支持,父親送西琳千匹良駒做聘禮,有九百匹已被西琳的守將留在邊關了,餘下一百匹都是萬裏挑一的寶馬,特別送來容京供皇帝陛下甄選。”


    毓秀大驚失色,靈犀是什麽時候答應北瓊的婚事的,右相又是怎麽參與其中,送聘禮這麽大的事情,禮部怎麽不上報?九百匹馬留在邊關,兵部怎麽不上報?


    一層一級,到底有多少人在糊弄她?


    毓秀怒氣衝胸,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止住手指發抖,“聘禮之事,朕會核實後給殿下一個交代。”


    聞人離明知前因後果,麵上卻不動聲色,故作疑惑地問了句,“怎麽看皇上的模樣,像是對此事一無所知?”


    毓秀強笑道,“皇子殿下多心了。”


    聞人離看了一眼薑鬱,哈哈大笑三聲,轉身迴位。


    毓秀落座之後,心緒還久久不能平複,薑鬱見她臉色不好,就試著解釋一句,“皇上,聘禮的事說來話長,迴去之後可容臣細說?”


    毓秀心裏想的是掀桌大發雷霆,卻也隻能隱忍不發,故作無恙。


    歐陽蘇在下首看到毓秀麵上含笑,一張臉卻鐵青著,眼中更帶著掩飾不住的怒氣,就猜她是龍入困局,轉而向聞人離問道,“炎曦同毓秀說了什麽,她怎麽氣成這樣?”


    聞人離自斟自飲了一杯酒,嘴角是掩飾不住的笑意,“那丫頭被自己的臣子算計了,她身邊的人從上到下串通一氣,瞞天過海。”


    歐陽蘇雖不知內情,卻也猜到聞人離從中作梗,“炎曦明知毓秀內憂,還要火上澆油?”


    聞人離被歐陽蘇淩人的語氣激怒,失聲冷笑,“白鴻來西琳抱著什麽樣的心思,你我心知肚明,沒有你的幾個精通機關奇巧的暗堂死士相助,我們的人的確不能探入帝陵,可你自己也懷著私心別有所圖,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歐陽蘇攥了攥拳頭,咬牙對聞人離笑道,“我勸你別機關算盡,弄巧成拙。”


    聞人離不置可否,一笑而過。


    毓秀在上首見二人交頭接耳,腦子裏也閃過許多個念頭。


    薑鬱見毓秀笑容重現,恍若之前她臉上的慍意都隻是他的錯覺。


    洛琦從頭到尾冷眼旁觀,毓秀發怒時他自然也看到了,中途與淩音華硯交換一個眼神,三人都暗自擔憂。


    舒雅這一席也吃的膽戰心驚,中途她有幾次與聞人離目光交匯,那人的眼中都閃爍恨意。


    入宮宴時她就曾被他用眼刀殺過,當時還以為是北瓊人生性粗獷的緣故,可一而再,再而三,她就不得不懷疑他是有意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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