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詩沒想到毓秀會問到他頭上, 慌匆中就答了一句, “皇上自有聖意。”


    毓秀眉頭一皺,又馬上笑起來, “既然子言不想說,那就算了。”


    紀詩不是不想說,隻是他現在對毓秀的想法一無所知,唯恐說的話不合她的心意而弄巧成拙。


    華硯對毓秀笑道,“臣聽說西疆的兩位郡主明日進京。”


    毓秀笑著點頭, “朕原本猶豫著要把她們安置在哪裏暫住, 想來想去,還是讓她們住到公主府。”


    華硯幫毓秀倒了一杯茶, “郡主一到,皇上免不了要設宴款待,所以才特別練一練酒量?”


    毓秀聽華硯語氣調侃,就猜他是嘲笑她昨晚醉酒失態的事。


    紀詩見毓秀麵有羞慚之色, 忙說一句, “皇上保重龍體。”


    毓秀好不尷尬,看來她醉後怒打陶菁的事不止華硯知道, 整個宮裏都傳遍了, 怪不得薑鬱之前的態度十分冰冷。


    紀詩見毓秀臉色不好, 也不敢再多嘴, 華硯笑而不語, 三人默默用了膳, 毓秀就吩咐迴金麟殿。


    紀詩本以為毓秀會在華硯處留宿, 卻沒想到她要擺駕迴宮。他一度還以為是華硯的玩笑話得罪了毓秀,可見兩人執手歡笑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記仇。


    兩人送毓秀到殿外,毓秀對華硯笑著說了句,“朕不坐轎了,惜墨陪我走一走吧。”


    華硯欣然從之,紀詩眼看著毓秀與華硯並肩而去,滿心豔羨。


    等他們走出有一段距離,華硯才握住毓秀的手,“皇上昨晚真的失態了嗎?還隻是宮人傳言過分?”


    毓秀一臉不好意思,低頭笑道,“的確是失態了。我本想去東宮賞花,結果白鴻也在,失意的人湊到一起,難免對麵唏噓,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幾杯。其實一開始我沒有身子不適,上轎之後才覺得難熬。早知如此,我是萬萬也不會貪杯的,這種事被你和悅聲知道了還好,傳到洛琦程棉等人的耳裏,隻怕會失望至極。”


    華硯攥緊毓秀的手全當安慰,“皇上思慮太多,常常折磨自己,偶爾隨心所欲也是人之常情,你無論怎麽做,我們也不會有人不是的。”


    毓秀聞言,心中又生出些異樣情緒,昨晚她不止折磨了自己,還折磨了別人。”


    華硯一路將毓秀送迴金麟殿,“皇上早些歇息,我這就迴去了。”


    “惜墨不進殿喝杯茶?”


    “那個被你打傷的侍子還在你宮裏吧,你快去把他的事了結了。”


    華硯對毓秀笑笑,帶人走了。


    毓秀望著殿門一聲輕歎,慢悠悠地進殿。


    不詳的預感做了實,陶菁果然還趴在龍床上,姿勢跟早上她離開的時候一摸一樣。


    毓秀忍不住對周贇鄭喬問了句,“他怎麽還在金麟殿,為什麽不找人抬迴去?”


    周贇與鄭喬麵麵相覷,答話也小心翼翼,“皇上沒有旨意,陶菁自己也不提要走,下士等不敢擅作主張。”


    陶菁一邊聽他們說話,還趴在床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笑著對毓秀擠眉弄眼。


    毓秀一看他不著調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你是大好了嗎?大好了還賴在床上裝什麽?”


    陶菁笑道,“下士傷口化膿了,動也動不了。”


    “傷口化膿了還嘻皮笑臉的?”


    “下士傷成這個樣子,自然要苦中作樂。”


    周贇鄭喬愣在一旁等毓秀示下,毓秀轉頭問了句,“今天禦醫來看過嗎,怎麽說?”


    “梁禦醫來過一次,說陶菁已無大礙,他早晚都喝了藥,燒也退了,就是傷口還要悉心敷藥。”


    毓秀咬牙思量半晌,對眾人說了句,“你們先下去吧。”


    陶菁本以為毓秀要趕他走,沒想到她把人都屏退了。


    毓秀脫了外袍,款步走到床邊。


    陶菁眨巴著眼對著她笑,“臣晚上還沒有換藥,皇上要不要親自幫臣換。”


    毓秀無聲冷笑,“短短一日,我留你在金麟殿養傷的事,宮裏就已傳遍。之前你也造出我召你侍寢的假象,一而再,再而三,你到底是做給誰看的?”


    陶菁眉毛一彎,“皇上怎麽知道我是做給人看的?”


    “你當初接近我的目的,又或許是你背後之人交給你的任務,就是要爬上龍床,你為了交差,才特意弄出你我曖昧的傳言。”


    陶菁麵不改色,笑容燦爛,“下士三番兩次對皇上示好,在皇上眼裏就隻是別有圖謀……”


    毓秀想了這些日子,大概也有了頭緒,薑鬱也好,陶菁也好,十有八*九都是薑汜安排在她身邊的,為的不過是千方百計取得她的寵信,操控她的一舉一動。


    舒雅是博文伯安插在宮裏監視她的眼線,這個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毓秀心裏十分糾結,名義上已經成為她後宮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她沒辦法把人屏蔽了,隻能硬著頭皮相處。


    這幾個不說,紀詩也極有可能受到薑家的屬意,紀辭為了謀取薑壖的信任,極有可能把弟弟作為棋子推出去。


    陶菁見毓秀若有所思,就輕咳一聲打斷她的思緒,“皇上既然給下士定了罪名,那你預備如何處置我?”


    毓秀一聲輕哼,“你好自為之,不要鬧得太過分了,我就不會處置你。”


    就算沒有陶菁,薑汜也會安插別人到她身邊,那個人未必比陶菁好對付,不如將計就計,先忍一忍。這家夥雖然偶爾放肆,大多時候也隻是演戲,他雖然猜透了她的心思,卻沒有利用她的弱點對她不利。


    無論如何,還是先按兵不動不要打草驚蛇。


    陶菁明知毓秀在心裏做了決定,卻還是要逗她,“皇上想清楚了嗎?你要是不處置我,也不澄清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等同於你承認與我有了肌膚之親,我是你的榻上之臣。”


    毓秀冷笑道,“你上躥下跳這些日子,不就是想讓人誤以為你我有了肌膚之親,你是我的榻上之臣嗎?這之後你還想要什麽,讓我做出寵愛你的樣子陪你演戲?”


    陶菁稍稍動了動身子,轉成側躺,“下士做這些事也是迫不得已,如若不然,我也沒辦法留在皇上身邊。”


    毓秀站在地上與陶菁對視,半晌也不發一言。


    陶菁毫無畏懼地迎上毓秀的目光,非但沒有心虛,神情更像是挑釁。


    毓秀對門外叫來人,“幫他換藥擦身換衣服,朕去偏殿洗漱。”


    周贇和鄭喬對視一眼,臉上都沒有情緒。


    毓秀到偏殿洗漱更衣,再迴寢殿時,陶菁也被伺候好了。


    陶菁等毓秀把人都屏退了,就笑著說了句,“皇上打算一直把我留在金麟殿養傷?”


    毓秀還沒來得及迴話,門外就通傳“貴妃駕到”。


    淩音怎麽來了?是公事還是私事?


    毓秀忙宣淩音進殿,淩音一見陶菁就笑起來,“臣聽說皇上留寵侍在寢宮養傷還不相信,原來竟是真的。”


    毓秀被調侃的有些麵熱,就命淩音到偏殿說話。


    關起門來淩音還笑個不止,“皇上不會真喜歡上那個奸細了吧?”


    毓秀捏住他的手狠狠打了一下,“別胡說八道。”


    淩音哎呦叫了一聲,“皇上打人打上癮了,怎麽才打了那個人,又想打我。”


    毓秀稍稍改換正色,語氣卻溫和,“帝陵的事查的怎麽樣了?”


    淩音這才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答了句,“三皇子也在派人找尋當初修陵寢的工匠,他手上似乎已經有了帝陵的機關圖,至於機關圖精密與否,就不得而知了。”


    毓秀皺眉歎道,“西疆郡主明日就要進京,巫斯郡主不出幾日也到了,留給聞人離的時間不多,他會盡快找機會踏入帝陵一探究竟的,在他動作之前,我們先不要妄動,靜候時機。”


    “皇上放心。”


    淩音本是想對毓秀跪一跪的,卻被毓秀眼疾手快地扶住身子。


    淩音就著兩人四臂相接的姿勢說了句,“皇上,這迴的差事辦成了,有什麽賞賜沒有?”


    “賞賜自然少不了,不過你想要九龍圖章,恐怕還要再等一等。”


    淩音滿心失望,“皇上總是讓臣等一等,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啊?”


    “等到你不再心浮氣躁的時候。”


    淩音一臉不服,“皇上實在太偏心了,我聽惜墨說你要放他去吏部,難不成你是想先給他,再給我?”


    毓秀笑道,“惜墨跟隨我這些年,我想給他圖章的話早就給了,不會等到現在,你不要胡思亂想。”


    淩音一個白眼望天,“要人也不給,要圖章也不給,皇上太刻薄了。”


    毓秀哭笑不得,“你就是太任性了,我也不知道該拿你怎麽才好。”


    淩音沉默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皇上的九枚圖章還剩下幾枚?”


    毓秀歎道,“手執九龍圖章的臣子身份保密,彼此間並無勾連,不過你要是自己猜得到,那我也不會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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