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賈府突然有好些輛大騾車出城,上麵還插著條幅,條幅上寫有去他榮府西邊幾個莊田賑災慰問莊戶且查探家奴被殺真相的內容。”


    北靜王府。


    長史王幼安來到北靜王這裏稟報道。


    北靜王聽後笑了起來:“我就說他賈璉不會拿府裏的悍仆刁奴沒辦法。”


    接著,北靜王又擰眉道:“隻是他這樣高調,豈不會讓周瑞有所準備?你派人跟過去看看,看看他賈家二爺到底會怎麽做!”


    “是!”


    北靜王接著又吩咐道:“備車,本王要進宮!”


    在這不久。


    忠順王府。


    “你說什麽,賈府賈二舍大張旗鼓地去他家西邊莊田賑災去了?”


    忠順王也從自己王府長史這裏知道了此事,驚愕不已。


    忠順王府長史迴道:“是的,這賈二舍特別高調,在大車上插著條幅,似乎要讓全城人知道他的仁義。”


    “荒唐!他賈璉這麽做,豈不是讓他家那個叫周瑞的悍仆刁奴有所準備,他這麽做還怎麽抓那周瑞!派人跟過去看看!本王倒要看看他賈二舍會怎麽做。”


    忠順王吩咐道。


    賈璉這裏在東邊莊子與自己的家丁隊匯合後,就來了位於西邊的五個莊子所在地。


    當時,正值嚴寒雪天,一行人因為隊伍龐大,在白茫茫的世界裏,槍林車流的,顯得特別明顯。


    快要日落的時候,賈璉等人才穿雪來了這裏,且停在了離周瑞的寨城外二裏的地方。


    “二哥哥,你打算怎麽讓莊戶百姓們搞基建,以讓他們拿自己的力氣換我們的棉布和糧食?”


    賈琮在停下來後忍不住問著賈璉。


    賈璉則道:“興兒,把我之前給你的圖給他看看。”


    “是!”


    興兒迴應一聲後,就取出竹筒裏的絹圖,抹去飄來的雪花,對賈琮道:“琮三爺,你看吧,二爺準備趁著農閑天寒時節,讓這裏的莊戶百姓們出力在周瑞的寨城外再修一個堡壘,把這個寨子圍了起來,做成內外數層的堡壘,外麵這個堡壘叫棱堡,專門用於防禦將來的流寇或者可能會扣關而入的韃子!裏麵呢,就是居住的地方。將來,一旦有警,可以讓所有莊戶及時撤進去避難,同時也避免沒來得及運迴府裏的糧食不被劫走。”


    賈琮聽後恍然大悟:“二哥哥,你是要困死他周瑞啊!還把外麵的莊戶給控製在了我們手裏。”


    ……


    “他璉二爺果真來了?”


    周瑞這裏也從何三這裏知道了賈璉來的消息,振奮不已。


    他自恃在莊裏有幾百護院,和一座固若金湯的寨城,而認為賈璉到莊裏,定拿他沒辦法,且沒準還能被他要挾住,才在這之前悍然殺了府裏派來的家奴。


    “是的,幹爹,他讓人拉了好些輛大騾車來,說是來慰問與賑濟這裏的莊戶,並問家奴被殺的事。”


    何三迴道。


    “他璉二爺,隻要慰勞我周瑞,讓我周瑞服氣,這一切,我自然會給他一個交代!”


    周瑞說後,就道:“傳話下去,抄家夥,把璉二爺給我抓到寨子裏來!”


    “慢著!”


    冷子興這時候大喊了一聲。


    周瑞看了過去,兩手搭在椅扶上。


    冷子興拱手說:“嶽父,璉二爺已經來了,且帶了好大一夥人,執槍如林,人人著布麵甲、掛弓矢、持藤牌,還推著兩門虎蹲炮,似乎就是官軍,不,比官軍還官軍!走得是步履整齊,行動迅速,不曾在各莊停留,而索米要人,極有軍紀,已到這裏不過一裏遠。”


    周瑞聽後,當即起身,疾步走到寨牆上來。


    接著,他就看見,百步之外,已出現賈琮、賈菌兩賈府子弟,騎馬立於雪中,眺望著自己這裏。


    而在遠處,周瑞發現,一快長方型槍林,已朝自己這邊圍了過來。


    “這璉二爺,果然還是請了官軍來!”


    周瑞說了一句,就道:“不出去了!直接緊閉寨門,在寨牆上掛上擋箭簾子,把金湯也端上來煮著,防得了流寇,就防得了他璉二爺!”


    ……


    “不要亂,跟著各排標兵走!”


    “持槍要穩,下邊緊,上邊鬆,隨時準備衝鋒刺殺!”


    “各排標兵跟著鼓點進,腳步不要亂。”


    賈薔等站在家丁隊的方陣中間,一邊走一邊喊著。


    在他們這些相當於家丁隊第一批基層軍官的指揮下,整個方陣的確是有條不紊,整整齊齊地來到了周瑞的寨城外。


    “立定!”


    在賈璉點頭後,賈薔等就大喊一聲,整個賈家家丁隊方陣就停在了寨城壕溝外。


    賈璉此時就對林之孝、興兒吩咐道:“你們帶上府裏的人,去將這裏的莊戶們都叫來領棉布吃粥。讓人把鍋架起來,先煮粥,餓極了的,一開始不宜吃太飽,待開始幹活前,再給一頓飽飯。”


    “好的,二爺!”


    林之孝和興兒答應著就帶人去了,消失於茫茫雪原中。


    賈璉則放下車簾子,繼續擁爐看書,一時熱得把王熙鳳和平兒一起強要他戴上的銀鼠暖帽脫了去,丟在侍女金釧兒的懷裏。


    這時,焦大嘎吱嘎吱地踩雪過來,在車外說道:“二爺,這地主寨城素來不好打,若真要打,一要舍得花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二要敢殺人,懼死者,都得殺!”


    “先讓家丁隊在外麵圍著,可以先放幾炮,不必攻城,等周瑞他們自己出來。今天,是來大興土木的,不是來打仗的,你這老東西明明都彎腰駝背了,還想著攻城殺敵。”


    賈璉說著就要掀車簾子出去。


    “二爺,先戴上暖帽,喝口熱酒,再出去吧。”


    金釧兒在後麵喊道。穀覴


    ……


    “好大一場雪啊!”


    興兒正仰天感歎著,就見前麵一排莊戶茅屋竟都塌了,不由得對後麵的林之孝喊道:“林大爺,這裏的房屋都塌了,也不知道這裏的莊戶還有沒有活著。”


    林之孝在後麵搓著手,喊道:“你喊幾句,我年紀大了,沒那份氣力。”


    興兒便一腳一坑地過去,喊道:“有活著的沒有!”


    “有活著的沒有!”


    “有活著的沒有!”


    林之孝這時候在後麵補道:“你加一句,府裏送吃的來了,不然人家以為你是來催征的。”


    興兒便再喊:“有活著的沒有,府裏送吃的來了。”


    隻一喊。


    對麵林子裏幾個小墳包突然抖動起來,雪落如雨,刹那間,竟是幾個莊戶瑟瑟發抖地蹣跚而來,讓興兒鬆了一口氣。


    一認識林之孝的莊戶,道:“林大爺,難得您還想著我們呢,今年這雪大的很,房屋都塌了,也沒地方招待您喝口粗茶。”


    “說這些作甚,是璉二爺親自來了,給你們送吃食,你們趕緊來吧。”


    林之孝說著,就指著興兒:“他就是璉二爺身邊的興大爺。”


    眾莊戶忙呲牙咧嘴地給興兒見禮,還要跪下。


    “不必不必,你們咋不燒木取暖呢?”


    興兒問道。


    “這些木頭也是給府裏的租子,他們要是燒了,明年交什麽,沒看樹皮都沒舍得剝嗎?”


    林之孝見興兒見識淺,不知道這裏麵的事,也就多說了一句。


    “莊稼人不容易啊!”


    興兒感歎了一句,道:“走吧,待會喝口熱粥,便暖和了,也就我們二爺心善,跟他一樣的公子王孫,哪個會想著你們,隻會在深宅大院裏搖扇子呢。”


    賈璉著一身羽緞,立在金釧兒打起的紅傘下,抱著銅爐,正看著紛紛揚揚下落的碎玉,就見林之孝和興兒帶著一大隊莊戶來。


    這些莊戶,光腳露膊,牽兒拉女,兩隻腳仿佛戴了鐐銬一般,如蝸牛爬一樣慢,目光倒是已到了這裏,見到熱氣騰騰的一鍋鍋粥,一個個滿是笑顏。


    “跪!跪!趕緊跪!”


    興兒這時候大喊著。


    “免!”


    賈璉喊了一聲,興兒才沒喊,等這些已如機器人一般動作僵硬的莊戶跪完,誰知道要跪到什麽時候,隻怕有的一跪下,就很難再起來。


    莊戶們陸續過來用自帶的碗喝著粥,沒有碗的,則拿了賈璉讓人帶來的許多葫蘆瓢。


    站在寨城上的周瑞看見這一幕,心裏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真是賑災來了?”


    “不隻是賑災,給你們一日的吃食,接下來,會給你們活做,讓你們天天有吃食。”


    “你們喝完粥後,就先讓自己家人拿一匹布迴去,然後跟著府裏人的指揮,領斧頭砍樹。”


    “按照府裏的打算,會先在這個寨子周圍造木柵,再於四角造起一個高高的箭垛,後麵還要造棱堡,總之,到明年開春之前,你們別想閑著,天天有活。”


    “不白讓你們出力,一個月三匹布,表現得好的莊,額外會多發兩匹,泥瓦匠、木匠這些手藝人,也多發兩匹布,管兩頓飽飯。”


    興兒在這些端碗持瓢喝粥的莊戶堆裏說著接下來的事。


    一些愛說話的莊戶聽後道:“這敢情好,莊家人有的是力氣,隻要有東西賺,不愁沒力氣使。”


    “如此就好。”


    興兒點頭。


    站在寨牆上的周瑞見興兒與莊戶們閑聊時的樣子,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年輕時,也跟著賴大等下莊裏去的場景,當時他也是這般既憐憫這些莊戶,也在這些莊戶的恭敬對待下倍覺有體麵。


    可現在,賈璉不讓他再當賈府的奴才,而他也走到了和主子對立的地步。


    周瑞不知道興兒將來也會不會這樣,但他發現,與自己年輕時下莊的情況不同,如今的興兒來莊裏,璉二爺也來了的,而他當時,沒有一個府裏的主子來,所以當時的莊戶們都不認識府裏的主子,底下的莊戶也就由自己這些家奴擺布。


    沒多久,喝完粥的莊戶們就領了布、領了斧頭,開始幹起活來。


    冷子興這時候走過來,對周瑞道:“嶽父,這璉二爺不是來打寨城的,是來發動這裏的莊戶修寨城的,發棉布,給吃食,這是典型的以工代賑!你看,那些莊戶已在我們寨城外圍開始搭建柵牆,大有圍困我們的意思。”


    “老子看得出來!”


    周瑞迴了一句。


    冷子興又道:“沒了外麵這些莊戶,我們就沒了根基。光靠一個寨城,沒有足夠的糧食供應,是活不下去的。這璉二爺真的不愧是狀元郎,盡想著在這些莊戶身上下功夫,把我們徹底孤立了起來。”


    周瑞現在也有些悔意,色厲內荏道:“年紀輕輕,竟如此有心機!隻是他怎麽給莊戶們盡發棉布?”


    “那棉布甚寬,想必是新出的棉布,這璉二爺倒是大方。”


    冷子興道。


    “我明白了!”


    冷子興說到這裏,就看向周瑞,道:“他這不是大方,肯定是府裏現在的織坊就產這棉布,而且還產得很多,賣不完的地步,何況,老百姓也沒幾個有錢買布,也就不如拿布來換莊戶們的力氣。”


    接著,冷子興就歎道:“好一個璉二爺!他幾時想到能用這種讀書人嗤之以鼻的奇技淫巧為收買莊戶人心,孤立他人的陽謀了。”


    “你能不能少長他的誌氣!”


    周瑞一腳踹向冷子興,喝道。


    冷子興爬起身來,不敢再說什麽。


    周瑞自己則寒著臉看著寨城外,突然喊道:“璉二爺!奴才周瑞並不想走到今天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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