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礦和煤礦的開采需要人手。


    軍隊的規模也要增加。


    羅曼對前期的鋼鐵需求並不算大,隻需要能裝備五六百人即可。


    他算過了,每個重盾戰士大概需要50斤的鋼鐵,而剩餘的戰士大概需要20斤鐵。


    大概也就6噸到10噸的份量。


    任何產業,產量和人手都是掛鉤的。


    羅曼將鋪路隊進行了拆分。


    先是挑選了一批體格不錯的勞力,去了打鐵棚那邊,協助鍛造。


    400人跟著施工隊去蓋養殖場。


    而600人跟著他采煤挖礦、煉焦冶鐵。


    有了煉焦爐和高爐,羅曼在一個月內完成6噸的鋼鐵產量並不算誇張——但得到的隻是生鐵。


    熔爐和高爐不同,熔爐會把鐵礦石裏的雜質礦渣融化掉,變成海綿鐵。


    而高爐會直接將整塊鐵礦石給融化掉,化作鐵水。


    鐵水成型後就是生鐵,含碳量高,質地生硬,經不起鍛造,隻能澆鑄,用來澆鑄農具是合格的。


    但要得到可鍛鋼鐵就需要炒鋼——在生鐵液化的時候加入其他礦物攪拌,得來的鋼鐵具有可鍛性。


    羅曼在失敗數次後,找到了合適的配方。


    這是危險的工作。


    羅曼不要求提高產量,也沒法提高產量,那些鐵水可不是開玩笑的,死掉幾個人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每天僅能生產四五百斤的鋼鐵——大概等於半個成年人的體積。


    如果換成鐵錠,等於日收10枚金幣。


    羅曼對鋼鐵產量沒有明確的預期,也沒有任何要求。


    他隻知道,這種碾壓打擊的鋼鐵產量,能讓這片大地的王國、貴族、教會,統統跪倒在他的腳下。


    ……


    龍堡。


    “老爺,馬科爾·怒潮在議事廳等著您的召見。”


    他從沉睡中醒來,喉嚨裏發出壓抑且沙啞的嗓音,“現在什麽時候了。”


    “您即將用午餐了。”


    勤快的奴仆拉開窗簾,燦爛而又不顯得炎熱的陽光從百葉窗裏射進來。


    美麗女仆將取來奴仆端著的餐盤,金色湯勺盛出晶瑩剔透的冰葡萄酒,送往他嘴邊讓其服下。


    每次睡醒他都說渴,讓他們準備好他的起床餐。


    葡萄酒是蒼月王國的珍品、奶油布丁是自由城邦的大廚製作的、而魚子醬則是來自遙遠的冰島,它們被裝在冰桶裏,送到大公領時還很新鮮,廚師們將魚子醬從鱘魚腹中取出,顆顆飽滿晶瑩,像是黑色黃金。


    這些食物沒有錢,是那些敬仰他的商人和貴族獻於他的。


    其餘女仆則服侍著他起床後的排泄工作。


    繁瑣的起床工作完成後,十位光頭侍從魚貫而入,他們來到床沿,抽出下方的轎杆,將床板和他們的主人一並抬起。


    拱門異常寬敞,足以讓他們並排通過。


    裂甲大公進入議事廳。


    等待已久的馬科爾·怒潮立即站起來。


    他年逾三十,正處巔峰階段,深藍長發如海藻般雜亂,臉龐像是被海水侵蝕過的雕塑,五官深刻,皮膚粗糙,眼窩深陷,鷹鉤鼻高聳而銳利,像是從山崖上突兀伸出的岩石。


    他的眼眸是黑藍色的,陰鷙深沉,讓人聯想在黑夜裏波濤洶湧的潮水。


    “大公!怒潮之子向您致敬!”


    馬科爾單膝跪地。


    “派恩沒過來嗎?”


    馬科爾垂首道:“父親大人無暇脫身,您也知道,黑鐵大地的公爵不能輕易見麵,否則所有人都會驚顫……請您原諒父親大人的顧慮。”


    裂甲大公感慨道:“我上次見到你,你還不如你父親離開時大,不知道派恩現在怎樣了。”


    “……他會來跟您見麵的,最遲在明年,親自和您商討一些事情。”馬科爾的口吻意味難明。


    “是嘛。”裂甲大公笑了笑,“起來吧,孩子,派恩要和我討論什麽?”


    馬科爾站起,他半身披甲,甲胄閃爍著幽藍的光澤,背後白色披風很醒目。


    “戰爭!!您知道的,征服者的秩序即將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壞,是時候讓那些暴徒付出代價了!”


    馬科爾那雙陰鷙深沉的眼眸仿佛掀起了浪濤。


    裂甲大公多希望他此刻就是意氣風發的馬科爾。


    “征服者的秩序……黑鐵之王怎麽說?”


    他低頭說道:“黑鐵之王已授法令,由父親大人操持這件事,他言稱征服者的秩序離崩潰不遠了,我們不能放任這件事。”


    “也好,該給他們一個教訓了。冰島之王三年前送給我一枚璀璨冰鑽,他說那顆冰鑽價值連城,特意派遣一支斧衛隊護送,結果在海上遭遇了海盜,叫‘撕臉’是吧,那個海盜搶走了它。而我甚至沒見到它的樣貌……”


    馬科爾恭敬道:“我會特別關照他的!屆時將冰鑽雙手獻給您。”


    “很好!裂甲家族會全力配合,伱們需要什麽?”


    “我們需要大量的糧草,沒有您的配合,怒潮的大軍很難開拔,進行四麵出擊!”


    “五千噸糧食……”裂甲大公道。


    馬科爾的眼眸陰鷙,怒潮家族的血脈在他體內流淌,那雙眸子深沉而又恐怖。


    “隻怕不夠。”他有些艱難的說道。


    “那就一萬噸。”


    這是十數萬畝地的全年產出。


    馬科爾的眸子越發陰鷙,怒潮大公計劃多線作戰,號召黑鐵大地,最起碼要搖出來五萬人的軍隊。


    一萬噸分配到每個人的身上,僅有0.2噸的資糧,運送有損耗,真正落到將士嘴裏的才多少?


    何況還有數不清的戰馬牲畜。


    他屏息片刻,對裂甲大公說道:“我希望能迎娶您的女兒,赫娜·裂甲,我和她在紅樹堡相遇,從此迷戀上了她,她的麵容讓我徹夜難忘……”


    “赫娜……我記得她的丈夫、她一見鍾情、說什麽都要嫁給他的、紅樹堡之主在三年前死去了。”


    裂甲大公稍微迴憶片刻,他對於他的那僅有的、最小的女兒有印象——那是他和他的正妻的最後一個孩子——他的大多數私生子都誕生在他的妻子死後。


    曾經的他尚有些節製。妻子的死去讓他越發放縱。“老爺,赫娜小姐在二十年前遠嫁蒼月大地。”陪同的伊赫學士提醒他。“您將五千枚金幣、一箱寶石、30位征戰騎士作為她的嫁妝。赫娜小姐婚姻幸福,但婚後無子……


    “這可能和紅樹堡的領主有關,他是蒼月女王的遠親,樣貌英俊,從不衰老,有人傳他覺醒了吸血鬼的力量。而在六年前,那位不幸的領主死於翡翠之戰。”


    大公輕歎搖頭:“我不會安排孩子們的未來。”


    馬科爾知曉此事,所有人都在關注黑鐵大地的大公爵。


    裂甲大公在位太久了,長達五六十年,足夠讓所有人知曉他的行事風格。


    他溺愛他的子嗣。私生子尚且衣食無憂,親子隻會更好。


    “這是月石之戒,您在她出生時親手送給她的寶物,希望她今後能將這枚戒指送給她的丈夫,讓月石之戒來庇護她丈夫的安危。但那位紅樹堡之主傷勢過重,月石無法治愈他的傷勢,隻能眼睜睜的讓他撒手人寰——如今她將這枚月石送予了我。”


    馬科爾展示出那枚銀色寶石之戒,水波蕩漾,其上仿佛凝聚著一片月光。


    “我沒有妻子,隻對赫娜一見鍾情,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裂甲大公默認道:“既然如此,那赫娜的嫁妝是一萬噸糧食,等我見到派恩時會交給他的。”


    “我和赫娜真心相愛,若我們誕下子嗣,他將成為未來的怒潮大公。”


    裂甲大公道:“不要讓她受第二次傷,我那不幸的女兒失去一任丈夫了。”


    “向您發誓!”馬科爾抑揚頓挫道。


    “馬科爾……”裂甲大公一歎。


    馬科爾低頭耐心聆聽。


    “你是個很有作為的孩子,或許比派恩更出色。我記得派恩小時候寄養在我這裏,我的大兒子蓋爾和他同齡,他們會因為各種事情而吵架,但又很快和好如初,就在那片草地上……”


    他費勁的抬起肥胖的手臂,指向議事廳窗外的綠茵草地。


    他有些出神,像是見到兩個活潑開朗的男孩在那裏互相追逐,打鬧嬉戲。


    一個有著赤紅眸子,一個有著海藻般的藍色亂發。


    後來兩人分道揚鑣。


    派恩迴到大公領,擊敗了他的兄弟姐妹,成為了怒潮大公。


    而蓋爾卻愈發沉悶,像是在漆黑泥土裏扭曲蔓生的樹根。


    人老了,麵對後輩時難免話就多了起來。


    馬科爾聽完他的絮叨,又朝著裂甲大公微微鞠身。


    “我來時聽蓋爾大人說起莫亞家族近來有些不安分。”


    裂甲大公微愣,望向伊赫學士。


    莫亞是他的封臣騎士,左膀右臂。


    伊赫學士一歎,你當初把他趕出去,這時候倒是想起來了。


    伊赫學士不相信馬科爾的話,莫亞家族世代忠誠,就算遭到大公冷落,但又沒削待遇,沒理由反叛,那隻會兩敗俱傷。


    裂甲大公固然痛失一臂,可莫亞家族就得滅亡。


    他對裂甲大公微微搖頭。


    “千真萬確!”馬科爾信誓旦旦,並且說了許多莫亞家族不安分的跡象。


    比如莫亞家族兵力收縮、瞞報信息、私底下聯係其他貴族,以及十多年前的那個錯誤絕非偶然!


    裂甲大公很煩躁,他沒忘他的騎士。


    那是個身披重甲、拿著大盾的堅毅騎士:“我!亞倫·莫亞!您的守護騎士!我發誓將忠誠奉獻於您,即便烈火焚身、萬劍穿心,我亦會堅守崗位,駐守您的床邊,為您敲鍾守夜,直至您生命盡頭。”


    最初跟隨他的三位征戰騎士之一,各方麵無可挑剔,為人正派,就是剛正不阿的有些過分。


    他將整個鐵郡全都贈給莫亞,那是大公領為數不多的產鐵的地方,建立險峻關隘,能阻擋一切來犯之地。和蓋爾的金銀郡毗鄰。


    他信任莫亞,但莫亞辜負了他的信任。


    莫亞稱永遠守護在他的床邊,為他敲鍾守夜,直至他的生命盡頭。


    但他還未迎接死亡,莫亞便先一步離世了。


    是他害死了莫亞。


    他當年不該派莫亞去尋找征服者航線的。


    現在,他聽他的兒子和另一位大公的兒子說,莫亞家族不忠誠了?


    而作為被控訴者的莫亞家族卻不在場。


    他該相信誰?


    “讓莫亞伯爵過來見我,我要當麵問清楚!”


    裂甲大公胸膛起伏,百般難受。


    他精力不濟,當上了年紀後,對這種事情越發覺得煩躁。


    一個孩子說另一個孩子不孝,讓他如何是好?


    如果莫亞家族真如馬科爾所說的,有反叛之心,他又該如何處置他們?


    在十多年前,莫亞伯爵來到城堡裏,言稱他親手處死了那位鑄成大錯的孩子。


    他在最暴怒的時候,也隻是讓那位伯爵滾出去,再也不要出現在龍堡內!


    難道就因為這種事,莫亞家族和他離心離德了嗎?


    老人倍感痛苦。


    那可是莫亞的後人,他曾經的最強騎士,一位八階的守護騎士。


    他本該長命百歲,榮耀一生,卻因他的錯誤命令而英年早逝,屍骨不存。


    那浩瀚的大洋深處隻飄來一麵殘缺的盾牌。


    當他得知他的死訊時,曾握拳發誓鐵郡永遠是莫亞的土地,誰也不能改變分毫!


    但後來他卻升起了厭惡之心,隻因為那個家族總在他放縱和享樂的時候衝進來打擾他。


    他那時恍然發現,人的意誌和覺悟,真的就如同沙堡般鬆散,隻待潮水一衝便潰散了,遍地狼藉,什麽也不是!


    “我和蓋爾大人會做好這件事的。”馬科爾眼眸中暗流湧動。


    說罷,他便要告退了。


    “馬科爾……”


    他停止腳步,側過身子,用陰鷙而又恐怖的眼睛注視床帷後的臃腫身影。


    裂甲大公有些疲憊、斷斷續續的說道:“告訴派恩,做好準備,就算要四麵出擊……他也不能動……”


    這個蒼老肥胖的怪物像是提著最後一口氣似的,強撐著說:


    “不能讓教廷的主力軍邁出神奧境內一步!”


    馬科爾垂下腦袋,臉龐粗糙的像是海水中遭受侵蝕的雕像。


    他輕輕嗯了聲,眸光深沉如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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