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瘋狂而又振奮的一幕,落在了城頭上所有將士的眼裏,驚歎之聲,不可思議之聲接連響起。


    “你到底是誰呢?”張謙鑒看在眼裏,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感慨道。


    其實從最開始,太子殿下帶著身後數千怪物越跑越遠之時,殿下就一邊抽箭迴射,一邊在注意自己應該從哪個角度切入陣中,才是最好的,才是最靠近那大蝦兵的。


    同時隨著他帶著這些個怪物,距離城頭越來越遠,那丈許高大蝦兵的防備心也越來越低,從最開始的緊緊注意著,到最後的不再去看,直到差不多之時,太子殿下找準了切入點,帶著身後的怪物們兜了個圈子,又殺了迴來。


    騰在空中的殿下,一襲紅袍刺目,雙手握住刀柄高舉過頭頂,近四尺的長刀,其上炎芒從刀柄開始不斷延伸,直至從刀尖吐出鋒芒。


    一道等人高的刀光耀眼,炙熱爆裂的炎芒,被太子殿下緊緊的握在手中,隨著嘴裏的話音落下,狠狠的揮斬而下。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迅疾,不過是城頭的驚唿剛起,轉眼之間就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那大蝦兵已經杵在了太子殿下的攻擊範圍內,這一刀若是劈實了,任其再如何厲害,也必死無疑。


    鏗鏘一聲巨響,炙熱的炎芒在大地上綻開,伴隨著轟隆聲,以長刀為中心的一片大地都在顫抖和晃動,飄散起的煙塵中是四濺紛飛的血肉甲殼。


    無論是挨著還是碰著的,都無一幸免,更別說被這一刀直接給劈中的,更是死的稀碎。


    腥風吹過,塵煙飄散,地麵之上成蛛網狀四散裂開,綿延數丈方圓,散了一地的零碎血肉,哧一聲輕響,殿下直起腰來,將‘寂聲’抬起扛在肩上,眉頭微蹙,站在這蛛網與血肉的中心環視一圈,數丈外的怪物一時間竟然不敢挪動分毫,具是被這一刀之威所攝。


    絲絲鮮紅的血跡順著刀身下滑,在刀尖上匯成豆大一滴,吧嗒滴落在地,染成一團紅暈。


    遠處的一個身影映入眼簾,令的太子殿下從胸腔長吐一口濁氣,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這身影身披紅色甲殼,頂著一個偌大的蝦頭,頭上兩根長須已斷其一。


    現在的這副模樣還不止於此,小半邊身子都顯得殘破不堪,鮮血淋漓,右臂更是不知去了哪裏,極其狼狽,一雙深黑色的眼眸卻依然不帶絲毫情緒,牢牢的注視著中間那一襲紅袍的青年。


    這受了重傷的身影正是那丈許高的大蝦兵,之前那惶惶一刀之下,死了無數蝦兵蟹將,卻並無它一隻。


    太子殿下既想著一刀殺了它,又想著之前它竟能先一步躲過自己一箭又一箭,想來這一刀也不是那般容易能成。


    事實果真如是,這便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了,那大蝦兵於千鈞一發之際,從死亡的邊緣下撿迴了一條殘破的性命。


    既然沒死那便繼續,殿下心裏剛這般想著,右手一按刀柄在手中一旋握緊,右足在蛛網般的地麵一點,如離弦的箭矢一般,直射而去,誓要取其性命,絲毫不顧及自己此時已經深陷包圍之中,無論前後左右,皆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蝦兵蟹將。


    就在太子殿下剛動的那一瞬,一聲比之前所有叫聲都要來的淒漓怪調,從大蝦兵的嘴裏發出。


    大蝦兵仰頭望天,獨獨一根長須繃的筆直,嘴裏的叫聲越來越淒慘刺耳,伴隨著如此淒漓的叫聲,是周遭的蝦兵蟹將發了瘋一般的向中間猛衝而來。


    成圓形向著中間的殿下包圍而來,後邊的怪物在發了瘋的往前推,前邊的更是悍不畏死,無數的蟹將,每隻都是十來條蟹腿,在地麵上快速的運動,相互間都快纏在了一起,舞出了殘影,比之前撞擊城牆還要來的瘋狂。


    若是從上空俯瞰,便能看見密密麻麻約五萬的怪物軍團,齊齊向中間湧來,爭先恐後的模樣仿佛是朝見龍王爺,卻隻為殺那一人。


    城頭上,童浩童縣尉閉合上了大張著的嘴,狠狠的吞咽了口唾沫,卻依然難以平複下砰砰直跳的心髒。


    這得是何樣的勇猛或是傻瓜,才做得出這以一人之軀落進怪物群中,誅殺敵首的壯舉,而且這群還不是數千,也不是一兩萬,是十來萬呐......


    即使不是他童浩自己,便是親眼看見眼前這瘋狂的一幕,也足夠他心尖兒狂跳了,真乃神人也。


    從城頭望去,此時已然看不清,陷入了無數蝦兵蟹將包圍中的白少俠的身影,隻有一團團炸響的塵土和隨其燃燒的炎芒,昭示著他還活著。


    童縣尉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管壓根發不出聲兒,再次咽下一口唾沫,深深的大吸幾口氣之後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大人,白少俠他能活著走出來嗎?”


    張謙鑒的臉色從開始到如今一變再變,最後恢複了平靜,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接著輕聲說道:“以我對其的了解,能進就能出。”


    這話,童縣尉卻是不信,不是不願相信,而是難以置信,隻道是縣令大人安慰自己內心的說辭。


    此話擱在城頭上誰的耳朵裏都是不信的,落在如此包圍裏,還能活著殺出來,這樣的人名他們張口就能說出來,不外乎便是那麽一張榜,榜外還有幾人罷了。


    這些個人名裏可沒有白一空這個名字,以後不知道,至少是現在沒有,而如今這樣的情況恐怕也沒有以後了,


    當然童縣尉也希望,那位少俠能活著出來,萬二分的希望,內心開始祈禱,城頭上的所有守將的心都為其擰成了一團。


    ......


    長刀如火似匹練,在陣中左右揮砍,毫不停息,一刀下去便是嘎嘣脆的連聲響,不用懷疑,在玄元耗盡之前,這些怪物就是來再多也傷不了太子殿下,玄元耗盡之後嘛,那就是待宰的羔羊,死路一條。


    而太子殿下仍舊沒意識到這一點一般,不管不顧的往前衝,且距離那大蝦兵還越來越近。


    剛才那一聲聲的淒慘怒吼,便是大蝦兵的作繭自縛!


    這一聲聲源自靈魂的淒厲慘慘的嘶鳴,的確另的周遭一眾怪物們發了瘋一般的全都向太子殿下衝擊而來。


    同時卻也將它自己給圈在了裏麵,猶如潮水般湧來的怪物們,瞬間匯聚成了一片沼澤,而這大蝦兵便深陷沼澤無法自拔。


    不斷前行擁堵而來的怪物們,讓它四麵左右都逃離不了,隻能待在原地,靜靜的毫無辦法的,看著那一襲紅袍距離它越來越近。


    它開始急切了,雖然從那雙深黑的雙眸中,仍舊看不出來什麽,但他身體的擺動,能體現出它內心的焦躁與不安。


    隨著太子殿下的不斷接近,眼睜睜的看著一片片的怪物亡於那人的刀下,他越來越忍受不了這種離死亡越來越近,卻怎麽也逃脫不掉的感覺。


    可惜這些已經瘋狂的怪物,不殺死眼前這紅色的身影,是絕跡停不下來了,沒有理智隻有瘋狂,既如此,那便一起瘋狂吧,大蝦兵仰頭望天,嘴裏開始發出了和蝦兵蟹將同樣瘋狂的語調。


    試圖延緩那人的腳步,使其在到達自己身前便力盡而死。


    奏效了,被四麵八方包圍而來的怪物們堵在中間的太子殿下,前行的腳步開始變的緩慢,一刀刀揮灑而出也不如之前那般順暢。


    不斷脆斷的甲殼聲,聽起來越來越尖厲刺耳,不如之前爽利,這說明殿下的玄元所剩不多了。


    三步,太子殿下打眼往前一看,自己距離那丈許高的大蝦兵,不過三步之遠。


    一步,太子殿下握緊掌中之刀,所剩不多的玄元全部調動,一口‘寂聲’渾身散發的炎芒耀眼奪目,嘴裏大吼一聲,刀從四周旋過一圈,劇烈的刀罡壓出一片空隙,所有被刀罡揮中的怪物,齊齊兩斷,更是從斷口開始粉碎,爆裂的炎芒跟隨而至,灼燒起殘餘的軀殼。


    兩步,踩著滿地的殘破軀體,還在燃燒的甲殼,當啷一刀,劈開前方眾怪。


    一腳踢飛側麵而來的蝦兵,朝前方一蝦兵的胸口一蹬,直躍而起,越過這第三步,一口長刀順勢下劈。


    躲過無數或普通或炎芒的箭矢,身處數萬怪物中的大蝦兵終究被一劈兩半,從蝦頭開始,左右分離,鮮血四濺,毫無抵抗之力,絲絲火焰開始灼燒他殘破的身軀。


    而就在這一刀臨身的那一刻,殿下總覺得自己從那大蝦兵的眼裏看到一句話,似乎是在說自己死定了,掃視周遭這依然茫茫看不到頭的怪物軍團,死定了嗎?眼角一眯,殿下似乎在對某個人笑著。


    “他真的做到了,他成功了,殺了那怪物軍團中的指揮者。”城頭上的童浩雙目怔怔,唇瓣顫動著說道。


    “是啊,成功了。”隨著張謙鑒的這句話落下,可以明顯看出城牆下眾怪物的攻勢緩了下來,往後看去,更是陷入了騷亂,足可見那大蝦兵在怪物軍團中的地位。


    這代價卻是太大,是白少俠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鬱林城的喘息,童縣尉心頭如是想道,未宣之於口。


    想法的下一瞬,無數的蝦兵蟹將便將那紅色的身影淹沒,所有人的心頭都有些感傷,所有人都認為之前那騰空一躍,斬殺怪物軍團指揮者的畫麵,將成為白少俠留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幕。


    唯有張謙鑒還堅信著,他,會活著出來......城頭上一處閃爍著一點白光,由於極其微小,以至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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