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寧複出門,虎頭看家,家裏那麽多錢,不留個人肯定不行。


    沿著門口的大街往東,走出百步左右,就進入到甜水瓦子的範圍。


    這是寧複穿越後,第一次來甜水瓦子。


    隻見街道上行人如織,三五成群、身穿儒衫的青年士子。


    衣著華麗、帶著奴仆的權貴富商。


    當然還有衣著襤褸的乞丐,流裏流氣的地痞,可以說三教九流無所不有。


    各色勾欄林立在街道兩側,酒樓、茶坊、妓院夾雜其中。


    勾欄是瓦子的核心,所謂勾欄,也就是一些搭建起來的演出場所,相當於後世的戲院。


    瓦子中一般有多個勾欄。


    有些勾欄是固定的磚瓦結構,有些勾欄則是臨時搭建,隨時可能拆除。


    勾欄外麵都有圍牆柵欄,想要進去必須花錢。


    而勾欄裏各種演出都有,比如相撲、影戲、雜劇、傀儡等等,甚至還有人表演蹴鞠。


    東仙樓位於一座大勾欄對麵,附近還有兩座小一些的勾欄,位置相當的好。


    東仙樓大門外有夥計招攬客人,見到寧複立刻熱情的上前道:“客官裏麵請!”


    “我找王掌櫃!”寧複直接道。


    “您一定是寧小郎君吧!”


    夥計打量了一下寧複。


    寧複點頭,夥計也十分熱情的再次道:“寧小郎君快快請進,我家掌櫃的早就在店裏等著您了!”


    寧複跟著夥計進門,東仙樓的占地麵積很大,光是一樓就有幾十張桌子。


    店裏裝修的卻很一般,最裏麵還有一個小台子,上麵有個瞎子彈著琵琶,時不時唱上兩句。


    店裏的客人卻並不多,一樓的桌子有大半都是空的,店裏的夥計甚至靠著柱子打瞌睡。


    要知道現在是瓦子最熱鬧的時候,店裏本應該賓客如雲。


    由此可以看出,東仙樓的生意的確不怎麽樣,難怪王貴願意下血本買下燴麵。


    “寧小郎君你可來了,快裏麵請!”


    王貴十分熱情的從後麵迎出來,一張白胖的臉上滿是笑容。


    寧複也和王貴客氣了幾句,然後這才和他一起來到酒樓的後廚。


    後廚的白案師傅姓吳,也是個大白胖子。


    這個時代胖子比較少見,除了富人外,剩下的胖子有大半都集中在烹飪行業。


    燴麵的做法並不複雜,關鍵在於熬湯的香料配方。


    這個配方寧複寫下來交給王貴,由他親自掌管,這樣更利於保密。


    吳師傅做了幾十年麵點,學做燴麵也是毫無壓力。


    隻是熬湯需要時間,火候也需要練習,所以今天肯定吃不上他做的燴麵了。


    “王掌櫃,明晚我會再來,到時嚐一嚐吳師傅他們的燴麵,如果有什麽問題到時咱們再想辦法解決。”


    最後寧複對王貴告辭道。


    “沒問題,我送小郎君!”


    王貴也十分爽快。


    兩人一起出了後廚,前廳吃飯的人還是不多,寧複剛準備向王貴告辭,但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


    東仙樓的櫃台前,張鐵嘴臉色漲紅的爭辯道:“王管事,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讓我說滿一個月嗎,可現在才說了幾天,你就不讓我上台了,這也……”


    沒等張鐵嘴說完,對麵的王管事就一臉不耐煩的打斷道:“酒樓讓你們上台,是為了吸引客人,結果你這倒好,講了幾天全都是老段子,客人都走光了,還讓你上台幹什麽”


    “我……我已經很賣力了,而且店裏的客人本來就少,和我有什麽關係”


    張鐵嘴紅著臉爭辯道。


    “現在嫌我們店裏客人少了”


    王管事雙手抱胸,當即冷笑一聲道:“既然您看不上我們,那也別扯這些沒用的了,趕緊給我收拾東西走人!”


    “你……”


    張鐵嘴真的很想轉身就走,可是想到家中的病妻和一雙兒女,卻又沒有離開的勇氣。


    就在張鐵嘴扯動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容服個軟,說幾句好話爭取一下時。


    忽然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張叔!”


    張鐵嘴聞聲看去,卻看到寧複站在身後,旁邊還有一個大胖子,正是東仙樓的掌櫃王貴。


    “小乙你……你怎麽在這裏”


    張鐵嘴有些不好意思,身為長輩,他並不想讓晚輩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我和王掌櫃談點生意,張叔您在這裏說書”


    寧複明知故問,其實他剛才都聽到了。


    “這個……嗯……”


    張鐵嘴也不好意思說實話,隻能含糊的點頭。


    “老七,這是怎麽迴事”


    王貴也終於向王管事開口問道,王管事也是他本家的兄弟。


    王管事也十分精明,隻見他看了寧複一眼,隨即這才上前,伏在王貴的耳邊低聲的說了幾句。


    王貴不動聲色的聽完,隨即向寧複一笑道:“寧小郎君與張先生認識”


    張鐵嘴是個說書先生,地位其實並不高。


    一般人稱他為張鐵嘴,王貴稱他一聲先生,也算是十分給麵子了。


    “張叔是我長輩,前段時間家父去世,喪葬事宜也多虧了張叔幫著張羅!”


    寧複當即表明自己和張鐵嘴的身份道。


    “那還真是巧了!”


    王貴當即再次一笑,隨後向王管事吩咐道:“既然都是自己人,以後台子上給張先生留一個固定的位子!”


    “這……好吧!”


    王管事先是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點頭。


    “多謝王掌櫃!”


    張鐵嘴聞言也不禁喜出望外,當即向王貴行禮。


    寧複也微微一笑,隨即向王貴道:“承蒙王掌櫃關照,在下日後必有重謝!”


    大家都是成年人,王貴願意留下張鐵嘴,主要還是看在寧複的麵子上。


    但王貴和寧複也隻是生意上的來往,對方能給這個麵子,寧複也欠對方一個人情。


    王貴聽到寧複的話哈哈一笑:“小郎君客氣了!”


    時間不早了,寧複和張鐵嘴再次向王貴告辭,然後一起出了酒樓。


    “小乙,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可就要丟大人了!”


    剛一出門,張鐵嘴就十分感激的道。


    “張叔您就別見外了,之前我孤苦伶仃一個人,不也多虧了您和王嬸幫著操持嗎”


    寧複笑著迴道。


    張鐵嘴聽到寧複這麽說,當即也是哈哈一笑沒再客氣。


    隨後張鐵嘴又好奇的問起寧複和王貴的關係。


    當得知寧複竟然把燴麵的方子賣給王貴後,張鐵嘴卻是痛心疾首。


    “小乙你也太草率了,燴麵的做法可是能傳家的寶貝,你怎麽能輕易的賣給別人”


    “張叔放心,我誌不在此,難道您希望我一輩子賣燴麵”


    寧複卻是笑著反問道。


    這下張鐵嘴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出了瓦子,寧複與張鐵嘴分別。


    這時已經快二更天了,但瓦子內外還是燈火通明,整個汴梁城都是一座不夜城。


    如果這時有衛星的話,俯瞰地球就會發現,汴梁城也是地球上最大的亮點。


    可惜這座繁華的城市,將在三十年後化為一片廢墟。


    後人對汴梁城的繁華,也隻能從東京夢華錄之類的書籍中窺見一二。


    迴到家中,虎頭正靠著爐子打瞌睡,聽到動靜一下子站了起來,直到看清寧複才放鬆下來。


    “小乙哥你怎麽迴來的這麽晚”


    虎頭揉著眼睛問道。


    “在酒樓遇到張叔……”


    寧複邊脫外衣邊把張鐵嘴的情況講了一遍。


    虎頭聽後也擔心的道:“張叔真是太不容易了,張嬸的身體不好,大郎讀書花費又大,若是沒了說書的營生,一家人可怎麽活啊”


    張鐵嘴有一兒一女,兒子名叫張繡,比虎頭小一歲,和寧複還是同窗,之前兩人都在城北的書院讀書,交情也不錯,寧父的葬禮時,張繡也特意請假迴來幫忙。


    “放心吧,張叔的事包在我身上!”


    寧複卻拍著虎頭的肩膀,信心十足的道。


    送走了虎頭,寧複並沒有立即休息,而是迴到房間後,拿出筆墨紙硯。


    寧複坐在床頭上思量了片刻之後,這才下筆如龍蛇,一直寫到下半夜才停筆。


    第二天上午,虎頭早早的來到店裏,幫著寧複處理食材。


    店裏一般都是過了中午才開門,所以上午的事情也並不多。


    “虎頭,你照看一下店裏,我出去一趟!”


    寧複忙完手中的活忽然開口道。


    “好勒!”


    虎頭答應一聲,也沒有多問。


    寧複先是轉身迴到自己房間,拿了昨天寫的東西這才出門。


    張鐵嘴家就在寧複家後麵,出了店門左轉,鑽進一個小巷子走上幾步就到。


    張鐵嘴的家門開著,寧複直接進到院子這才高聲道:“張叔在家嗎”


    “在呢!”一個清脆的聲音迴答,緊接著門簾撩開,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走了出來。


    少女看到寧複也十分高興的道,“小乙哥來了,快請進!”


    這個少女是張鐵嘴的大女兒,名喚蓮娘,和寧複同歲。


    “小乙來了!”


    這時張鐵嘴也從屋裏走出來,見到寧複十分熱情的招唿道。


    寧複笑著和蓮娘打了個招唿,然後這才和張鐵嘴進到屋裏坐下。


    閑聊了幾句之後,寧複這才切入正題道:“張叔,我昨天寫了點東西,您看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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