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蕭厲玨幽音森涼地問:“這兒……是怎麽迴事?”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想了下,說道,“是……郡主用石頭砸的。”


    “哢嚓!”


    蕭厲玨握在手裏的瓷盒,居然瞬間崩裂!


    遲靜姝抖了下。


    蕭厲玨卻又勾唇森笑了起來,“一個上不得台麵的醃臢玩意兒,也敢這麽傷了本宮的東西。龍一。”


    外頭。


    龍一應聲,“是,殿下。”


    “去剁了那玩意兒的手……”


    話沒說完,遲靜姝忽然抬頭,抓住蕭厲玨的袖子,輕聲道,“殿下,無需再動手了。”


    蕭厲玨一頓,垂眼。


    趴在腿上的小家夥,抬起一張俏生生的小臉,眼神裏盡是讓人驚訝的寒默與冰冷。


    他挑了挑眉,忽然問:“蕭悠身上的那股臭味,是什麽玩意兒?”


    遲靜姝沒想到他居然能發現。


    卻不想迴答他,轉開了目光。


    蕭厲玨低笑。


    又掃了眼她後背上的那塊淤痕,眼底晦暗閃過,“可這麽放過她,本宮心裏不痛快。”


    遲靜姝睜了睜眼,頓了下,說道,“叫她受盡痛苦後,再給她一點兒希望,然後再將她死死地踩進生不如死的深淵裏……豈不是,更痛快?”


    小女孩的話音兒軟軟的,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跟撒嬌似的。


    還有點甜。


    可誰能想出,這樣的甜味兒裏頭,藏著的,卻是穿腸斷骨的劇毒!


    “哈哈哈。”


    蕭厲玨竟放聲大笑起來。


    聽得外頭龍一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主子怎麽滴了呢!


    車廂內。


    蕭厲玨捏住遲靜姝的耳珠,止不住笑意地揉了揉,“就知道九兒不是那樣好欺負的。從前那副乖順樣子,果然都是欺瞞本宮呢?”


    遲靜姝被他揉得渾身發酥,往旁邊躲了躲。


    道,“殿下,不給小女上藥了麽?”


    蕭厲玨連笑搖頭,鬆開手指,將那有價無市的一盒碎裂的膏藥隨手扔了。


    又拿出一盒,一邊打開,一邊語氣鬆散地說道,“蕭悠是個好糊弄的,可她那生母,卻是個不容易計較的。你確定,能應付得來?”


    遲靜姝沒吱聲。


    蕭厲玨又打濕一塊帕子,在她肩膀上的傷口處擦拭起來。


    粗糙濕潤的帕子碰上,叫遲靜姝又忍不住痛得輕哼了一聲。


    蕭厲玨手上一緩,再下手時,已是輕柔許多。


    掃了她一眼,問:“你不氣惱本宮了麽?”


    遲靜姝一僵。


    他沒有提昨晚的事。


    卻也不知怎麽迴答他,便沒有開口。


    不想又聽蕭厲玨問:“本宮送你的那戒指,不喜歡麽?”


    語氣隨意,又伸手拿藥膏,往擦拭幹淨的傷口上抹去。


    遲靜姝心下微頓。


    再次忍不住想起昨夜,這人歪在一片血水裏,周圍密布的廝殺與惡意。


    按在他衣角上的手,微微往裏摳了摳。


    “那樣的好東西,殿下如何不留著自用?”


    蕭厲玨低笑,仔細地將藥膏敷上,又轉手去拿幹淨的布條,慢悠悠地說道,“這麽說,是不喜歡了?”


    遲靜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下,說道,“小女無功無德,受之有愧。”


    “嗤。”


    蕭厲玨嗤笑,“坐起來。”


    遲靜姝心知他是要包紮傷口,可這整個肩膀都露在外頭,她這麽坐起來朝著他……


    臉上不自覺地有燙了些。


    順手抓了前頭的一件軟枕,擋在胸前,坐起來。


    一抬眼,就看到蕭厲玨意味深長的笑,頓時臉頰滾熱,撇過臉去,也不看他。


    難得的是蕭厲玨居然也沒說什麽,隻是拿著布條湊過來。


    雙手一伸,環過她的半邊肩膀。


    這一刻,兩人靠得很近。


    蕭厲玨身上那股馥鬱的幽香,從側麵縈繞過來。


    叫遲靜姝無法忽視的存在與心顫。


    她不由自主地側了側眼,悄悄地看過去。


    就見這人平素裏深邃鬼魅的深眸低垂,鴉翅般的睫毛長而濃密,在那雪色的眼底落下一片青色的暗影。


    鼻若懸膽,菱唇微勾。


    似是心情十分不錯的樣子。


    這個模樣的蕭厲玨少了幾分陰厲,多了一絲妖豔。


    叫人忍不住就會被迷惑,忘了他原本的殘忍模樣。


    遲靜姝正看得發呆,忽然就見那微勾的唇角又挑起幾分。


    低垂的黑眸朝她斜睨了一眼過來。


    “瞧什麽呢?”笑音幽幽。


    遲靜姝心頭一突,忙轉開視線,“沒,沒什麽。”


    磕磕巴巴的心虛小模樣。


    蕭厲玨輕笑,也不戳穿她,收迴手,“好了。瞧瞧本宮的手藝如何?”


    手藝?


    遲靜姝朝肩側看去,看到那齊齊整整的包紮,可見手法熟練。


    默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一事來,問道,“小女記得殿下先前說不會包紮,連身邊的侍衛也都是粗手笨腳的。”


    哄騙了她去給他療傷包紮呢!


    蕭厲玨眉頭一挑,“本宮說過這樣的話?”


    “……”


    遲靜姝也不想糾結多日前的事,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他是誰,他也不知道她是誰。


    彼此之間試探和戒備更多。


    “背過身去,本宮瞧瞧前兒個繡的那花兒。”蕭厲玨忽然開口。


    遲靜姝一僵,看了他一眼,卻沒動。


    蕭厲玨瞄她,“怎地?”


    遲靜姝抿了抿唇,“殿下,您在小女背後刺那九瓣蓮,是因為要給小女……”


    話沒說完,馬車外忽然響起龍三的聲音,“殿下,禦林軍從慈寧宮抓出了昨夜在西殿放火之人。皇上讓萬久福去直接將人杖斃……”


    話沒說完,看到龍一對他擠眼。


    皺了皺眉,就聽馬車內傳來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女孩聲音,“既然宮中有事,殿下還是趕緊迴宮吧!”


    龍三臉色一變——知道蕭厲玨是來看遲靜姝的,卻不知怎麽把人帶到馬車上來了!


    然後一轉臉,瞧見馬車另外一邊走出來的翠蓮。


    登時覺得自己剛剛說出的話,叫外人聽見,十分不妥!


    可馬車裏,蕭厲玨倒是神色淡然。


    隻看著遲靜姝,幽幽然地說道,“今兒個本宮可是當著眾多人的麵兒將你帶走的,這麽放了你,本宮豈非威信全無?”


    外頭龍一嘴角抽了抽,舍不得就舍不得,這好好的話為啥非要說的這樣刻薄難聽呢?


    遲靜姝卻垂著眸安靜地說道,“小女如今這模樣,盡能昭示殿下的威信了。”


    蕭厲玨眼神一閃,看她這衣衫不整的模樣。


    忽然森森地笑起來,“你要用這個樣子勾引誰?”那個什麽白先生麽?!


    遲靜姝抱著軟枕,沒說話。


    這態度,卻也足以表示今日是不願意輕易跟蕭厲玨走了。


    本以為會引來這人至少一頓不滿的譏誚刻薄言語。


    誰想,他話鋒一轉,居然幽幽笑道,“你要做什麽事,本宮可以不過問。”


    遲靜姝微驚,抬眸看他。


    見他眼底那點淺淺晃晃的笑意,忍不住心頭突突直跳,便又轉開臉去。


    蕭厲玨看到了她臉側的那一點子紅,心情愈發舒暢了幾分。


    “隻一條,記住,你是本宮的。再若今日這般輕易地受了傷,叫人屈辱了去,本宮……”


    停了下來,似是要說出什麽狠厲的話來,半晌,卻又吐出三個字,“本宮……不饒你!”


    遲靜姝猛一下咬住下唇,不知為何,有暖暖的東西,從心尖遊走過去。


    她垂著眸,沒吱聲。


    蕭厲玨已經作勢起身要出去了。


    可不想,身後的小丫頭突然問:“殿下,若是欺辱小女的人,叫小女沒法還手,該怎麽辦?”


    蕭厲玨眉頭一蹙,迴頭睨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滿,“你不會來告訴本宮麽?”


    遲靜姝似是有些茫然地朝他看來。


    蕭厲玨一看她這副傻樣子,又來了氣,索性坐迴去,伸手,捏住她的臉蛋兒。


    語氣有些森寒地警告道,“你是本宮的人,被欺負了本宮能不給你做主?”


    他說,她是他的……人?


    不是物件兒麽?


    難道是昨夜的事,叫他改觀了麽?


    可他到現在都隻字未提。


    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遲靜姝的臉被他掐得有點疼,往旁邊躲了躲。


    蕭厲玨看她這副樣子,手指鬆開幾分。


    又道,“你是怕鬥不過蕭悠?”說完,又露出個不滿的神情來,“既然害怕,又攔著本宮做甚?本宮現在叫人去將她剁成肉泥喂狗,給你出氣,如何?”


    遲靜姝眼眶驟然瞪大了幾分——她曉得,這人說得出,就定然能做得出。


    真是夠肆無忌憚的。


    外頭龍一和龍三對視一眼。


    龍一捂嘴直偷笑——哎喲,這護犢子的呀!


    龍三則是輕皺了下眉,倒是沒什麽不讚同的。


    翠蓮掃了兩人一眼,沒什麽神情。


    車內。


    蕭厲玨眸光清幽地看向遲靜姝,“還是說,你希望她死得更慘一些?”


    剁成肉泥還不夠慘?


    遲靜姝隱隱頭皮發麻,這人鬼太子的名號來得也算不虧。


    抿了抿唇,低聲道,“小女隻是想,若隻是對蕭悠也就罷了。卻聽說,大長公主是個十分護短的,若是小女真的弄死了蕭悠,隻怕……”


    “哼。”


    蕭厲玨輕蔑地瞥了她一眼,“有本宮在,你怕什麽?”


    遲靜姝眼珠微顫,抿了抿唇,朝蕭厲玨俯身行了個不怎麽體統的禮,“多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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