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笑了笑,坐到他身旁,笑道,“陛下,白日飛升長生之道,如何便有這般好走的?那人既然是妖鬼,就不會是那麽好對付的。”


    “可他今日弄死了沈洪!會不會是已經懷疑了朕?如此一來,朕還怎麽能在他不知的情況下,讓他毫無怨恨地貢獻出他的心肝?”老皇帝說著,吐出一口滿是酸臭的氣息。


    那氣味,幾乎熏得人五髒翻滾。


    偏偏皇後卻毫無異樣地笑道,“所以,這一次的事,就還是讓太後和萬久福頂了吧!”


    皇帝歎息,看向窗外遠處,“朕也不知何時才能成就大道,再見清清一麵……”


    皇後溫柔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怪異的光。


    隨即笑道,朝那滿身腐朽枯爛味道的老皇帝跟前靠近些,低笑道,“陛下,其實臣妾還有一法……”


    半個時辰後。


    一身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的皇後,從寢殿走出。


    穿過長長的走廊,宮道,走進坤寧宮正紅的宮門內。


    進入獨屬皇後的堂皇寢殿內。


    “你們都退下吧!”


    宮人們便如水地退下。


    她轉身,走進內殿,繞過珊瑚的屏風。


    才抬頭。


    就被人從後頭抱住了。


    也不驚慌,也沒反抗,微微一笑,柔聲道,“都辦妥了。”


    那人將她轉過來,親吻她眼下的淚痣,聲音溫柔得幾乎滴出水來,“辛苦你了。”


    皇後抬頭,看這人俊雅無雙的臉,笑了笑,將頭依偎在他懷裏,“為了你,都是值得的。”


    那人大為感動,將她抱起,往床榻上去,一邊道,“隻可惜了你的費心布置和安排,昨夜那樣多的殺手,竟然也不曾得手。”


    皇後抱著他的脖子,任由他一層層解開自己華麗的宮服。


    皺眉輕聲道,“也不知他是怎麽解讀的。聽說,有個女子曾出現在東宮,隻可惜,沒瞧見模樣兒……”


    “你放心,我會查出來。”


    那人笑著俯身,“昨晚也算收獲不少,至少殺了他那麽多的護衛,還燒了他一間偏殿。並讓他從禦林軍懷疑到那幾個老不死的。總沒有我們的什麽事。”


    皇後被他伺候得舒服,臉上端莊賢淑的模樣兒慢慢化成了一春水。


    笑著抱住眼前這人,“隻要弄死了他,剩下的那些,也就不足為懼了……”


    喘息了一聲,有些急促地說道,“這天下,本宮會幫你謀劃的。”


    “娘娘!”


    那人激動地輕喚起來,“你真是我的好娘娘,好心肝啊……”


    黏膩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殿外,守門的宮女,麵無表情地低垂著眼。


    ……


    遲靜姝坐車前往書院的路上,還聽到有人議論昨夜皇宮的大火。


    “說是天降大火,要燒死那個鬼太子啊!”


    “真的啊?連老天爺都不能容忍他了啊?”


    “可不麽!昨晚上,那鬼哭狼嚎的,可見是百鬼都鬧騰了呢!作孽呀!”


    “那鬼太子燒死沒有啊?”


    “這誰知道呢?也沒瞧見動靜啊……說不定沒死吧?”


    “都小聲些吧!叫人聽見,可是大逆不道的話!”


    “這有什麽,說這話的多了去了,難道還能把全京城的人都殺光不成啊?”


    翠蓮坐在旁邊,悄悄地看著遲靜姝的臉色。


    總覺得那奇異的平靜之下,有一股讓她不安的波瀾在湧動。


    她試探地問了一句,“小姐,您沒事吧?”


    遲靜姝搖了搖頭,收迴看向窗外的視線,緩緩地說道,“翠蓮,你說,為何不過昨夜才皇宮失火,今日一早,這滿大街地都是在咒罵那人的話呢?”


    翠蓮反應了下,才明白過來她說的‘那人’是誰。


    想了想,道,“應該是有人故意散布的吧!”


    遲靜姝點點頭,又道,“為何百姓對他,皆是這樣一副厭憎的態度呢?”


    翠蓮又一愣,“那是因為……他名聲不太好吧!”


    是了,名聲不好。


    世人都說他是惡鬼轉世。生性殘忍,殺人如麻,又貪淫美色,男女不忌。隻把人命當草芥,完完全全的一個暴虐之人。


    就如她前世一般。


    被送給蕭雲和之前,都說她下賤,不要臉,水性楊花。故而很多人,都以這樣的念頭看她,糟踐她。


    跟著蕭雲和入了宮之後,漸漸學會了心計謀算之後,又被人說她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


    這些百姓,便也是成日地謾罵詛咒,恨不能將她置於唾沫星子底下淹死。


    可是……


    她,和他,到底做過什麽讓這些人憎惡到恨不得詛咒而死的事情呢?


    她不曾做過。


    而他,做過麽?


    遲靜姝忽而又想起他那滿身的傷痕。


    以及……一年後,即將到來的那場‘東華門之亂’。


    就是那場**中。


    鬼太子蕭厲玨,失蹤,再無痕跡。


    想到此,遲靜姝不由輕輕攥緊了手指。


    前世關於蕭厲玨的記憶,僅僅到此。


    之後,人人都說他死了。


    她也並不知曉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隻不過,在那次**之後,蕭雲和利用她外祖家的錢財培養的軍隊,獲得了巨大的優勢。


    不久之後,老皇帝被毒死榻上。


    蕭雲和便用遺詔,順利登基為帝。


    再之後。


    南方暴亂,有叛軍謀逆。


    也是從那個時候,她這個‘禍國妖妃’,聞名天下。


    “小姐,到了。”


    翠蓮的聲音傳來。


    遲靜姝猛地迴神,腦子裏一時紛亂的記憶與思緒,與浪潮般拍散而去。


    她忽然莫名地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


    正想著,先下了馬車的翠蓮掀開車簾,湊過來,低聲道,“小姐,孫小姐的車架正好在前頭。”


    遲靜姝便扶著翠蓮的手下了車。


    一眼看到前頭下來的孫恬,皺了皺眉,走過去,“孫姐姐安好。”


    孫恬也看到了她,聽到她的嗓音沙啞,還有些擔心,“你這是怎麽了?”


    遲靜姝笑了笑,“略受了些風寒,不要緊的。姐姐的臉色瞧著不太好。”


    孫恬輕搖了搖頭。


    拉著她走到學院裏頭,一直穿過長廊後,才低聲說道,“我家中不太好。”


    “什麽?”


    遲靜姝微驚。


    孫恬本是個文靜溫柔的性子,麵容甜美。此時卻因為焦慮而顯得臉上有些憔悴和無神。


    輕歎了口氣,說道,“我家先前來了個遠房的親戚,叫陳怡的,我跟你提過,是吧?”


    遲靜姝眼神一閃,點了點頭,“嗯。她怎麽了?”


    孫恬無奈道,“我父親本是個富貴的閑人,從來也不參與到朝廷裏的那些事裏頭去。可那陳怡卻不是個安分的,先前不知為何入了太子的眼,弄得家裏雞犬不寧的也就算了。父親本想著趕緊把人送去東宮也是一身輕鬆,誰知,她如今又被太子厭棄了。”


    遲靜姝心裏有些發虛,不太敢直視孫恬,便問:“然後呢?”


    “被太子厭棄,其實……”孫恬頓了下,低了幾分聲音,“未嚐也不是壞事。隻是她卻依舊不安分,最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拿到了幾日後大長公主府上的請帖,說要去參加大長公主府上的夏涼宴。”


    大長公主,蕭悠的母親。


    遲靜姝神色微變,“她跟大長公主相識?”


    孫恬搖搖頭,“自從出了百花館的事兒後,滿朝裏頭,哪個願意跟大長公主府的人輕易往來?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還惹得家裏好些心思浮動的孩子們跟她一起不安生。父親母親聽說這個事之後,一直擔心。我也實在放心不下,唉……”


    話沒說完。


    突然,“哐啷”一聲,一個物件兒,從前麵兜頭砸來!


    遲靜姝還沒反應過來,後頭的翠蓮,一個伸手,將遲靜姝往後一拽。


    “砰!”


    一壺熱騰騰的濃茶,一下砸在了遲靜姝方才站的位置。


    滾燙的茶水噴灑出來。


    “唔!”


    本是站在遲靜姝位置旁邊的孫恬,忽然捂住手臂,痛苦地輕哼了一聲。


    遲靜姝一下撲了過去,抓住孫恬的手。


    就見她小半邊的手臂全濕了!


    夏衫輕薄,這就相當於那滾燙的水,直接潑灑在了孫恬的手臂上!


    遲靜姝的臉頓時就變了!


    也不顧著身旁有人,拉著孫恬轉了個身,用後背遮住她的手臂,一下掀開她的袖子!


    紅腫的手臂頓時露了出來。


    孫恬的丫鬟露珠見狀,嚇了一跳,“九小姐,這是在外頭……”


    遲靜姝卻顧不得了,“燙傷不能耽擱,不然衣袖黏在肌膚上,不及時扯開,是要壞了肌膚的。”


    露珠頓時驚慌地瞪大眼,“那,那我家小姐……”


    遲靜姝抬起手臂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鬆了口氣,“這個傷勢無妨,你速去取些冰來,小心地放在這紅處上,不要傷了肌膚,再抹些清涼養膚的膏藥就無妨了。”


    這樣說著,忽然又想起今日自己帶的香膏裏,有一種是清涼滋潤的。


    立即叫翠蓮拿來,一邊又對孫恬道,“這個終究不是藥,隻能暫時緩解,姐姐先拿著用,趕緊地尋大夫……”


    話沒說完。


    後頭。


    突然又一個東西,‘砰’地砸過來!


    正拿東西的翠蓮沒來得及擋住,低頭一看,一塊不小的石頭,咕嚕嚕地滾到一旁。


    頓時沉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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