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白笑道,“明明本該是她身中毒藥,隻能被本王擺布。如今這情勢倒反過來了,本王還得要受一顆棋子挾製了。這戲台子,唱的,可真是別出生麵啊!”


    福叔的臉色再次難看下來,“難道王爺就真的任由她為所欲為麽?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怎樣處置,還不是王爺的一句話?”


    蕭墨白這一迴笑得出了聲,可隨即又咳嗽起來。


    福叔趕緊上前給他拍了拍後背。


    蕭墨白抬手示意無事,才抬頭笑道,“對,明明她手無縛雞之力,可為何,如今連同蕭雲和,蘇離在內,都無人能強迫得了她?”


    他笑意更深地看向福叔,“你不覺得奇怪?”


    福叔不是沒察覺,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蕭墨白已然歎息一般笑道,“就像一張大網,她就是立在那網中間的蜘蛛精,而我們,明明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卻好像,不知不覺中,已然成了她網中的獵物。”


    福叔猛地反應過來!


    對了,是這詭異的平衡感!


    他們都對遲靜姝有所圖謀!可每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一旦一方動了,另外一方就肯定會出手阻攔!


    這小丫頭,究竟是用了什麽手段,竟能布置下這樣驚人的迷網來的?!


    蕭墨白看著福叔臉上的震驚,又笑了笑。


    說道,“所以,這樣的人,若是收進手裏,叫她心甘情願地為本王所用,豈不好麽?”


    可福叔隨即又沉下臉,“可她到底跟太子還是……”


    蕭墨白卻搖了搖頭,“她不會再去投靠太子。”


    福叔一愣。


    “當初她以性命相博,無非就想換個太子的恩寵。可太子利用過後,就將她拋棄一邊。她一心籌謀,這樣的人,於她無任何用處,如何還會主動靠近?”


    福叔皺了皺眉,“那她對王爺……”


    蕭墨白笑道,“本王給她足夠的把柄和可以受她控製的軟肋,她這樣的女子,一心隻要踩著所有人到高處。隻要哪個更容易做她蓮腳底下最高的梯子,她自然就會選哪個。”


    福叔明白了蕭墨白的意思。


    可到底還是意難平,“王爺何需為這麽個丫頭這般委屈自己。”


    蕭墨白端起書,再次笑了,“不過就是一時而已罷了。她想控製本王,本王也要用她對付東宮那個。一旦……”


    笑意微冷,“東宮那個倒了,她還有何事能要挾本王的?”


    福叔眼前一亮,猛地反應過來!


    是了。


    遲靜姝如今最大的依仗,無非就是身體裏頭能給蕭厲玨解毒的血!


    一旦蕭厲玨被蕭墨白控製了,她又能有何依仗?


    他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還是王爺周全!”


    蕭墨白笑了笑,翻了一頁書,說道,“去宮裏報個信,本王要去給太後請安。”


    “是。”福叔應下,躬身退去。


    屋外,一道身影,無聲飛離。


    ……


    皇宮,東宮。


    香梨木的華麗躺椅上,蕭厲玨閉著眼,玉色妖容,神情倦懶。


    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一旁,發梢幾乎都要碰到躺椅下精致的地毯上去了。


    龍十二單膝跪在地上,將方才在遲府的所聞一一細說。


    悶聲道,“……故而屬下便立時趕迴稟告。”


    龍一這迴不在,倒是龍三挺著後背站在不遠處,聞言,皺了皺眉,看了眼躺椅上神態慵散的蕭厲玨。


    問:“遲小姐,果真答應了文王的求娶之意?”


    躺椅上,蕭厲玨眉梢一挑。


    龍十二點了點頭,“是。”


    蕭厲玨睜開了眼,眸底似是還殘留著未醒的睡意,有幾分惺忪與懶淡。


    可是朝龍十二看過來時。


    眼裏的寒光,便愈發緊迫而危險地聚攏過來。


    叫龍十二陡然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隻強行吵醒、滿心不悅的兇獸給盯上了。


    吞了吞口水,低下頭,不敢與蕭厲玨對視。


    可蕭厲玨依舊躺在椅子裏,似是沒了骨頭一般,懶懶散散地笑了一聲,“蕭墨白要娶她?”


    剛剛醒來的聲音蘇蘇沙沙,卻帶著一股子濃濃的陰鷙森寒。


    聽得龍十二頭皮直麻。


    他縮了縮腦袋,道,“是。”


    想了想,又道,“遲小姐答應文王的求娶之意,亦是因為文王也答應了替她做什麽事。兩人之間,似乎達成了什麽交易。”


    他雖擅長隱匿行蹤,可蕭墨白身旁的福叔卻是個內家的高手,他無法做到完全近身竊聽,便隻能遠遠地根據兩人的唇語及隱約的話語聲判斷。


    “交易?”


    聽到這句話,原本森眸淋漓的蕭厲玨,忽而笑了一聲,“那丫頭跟蕭墨白做交易?”


    龍十二不能十分確定,倒是沒點頭。


    轉而說道,“屬下離得遠,不能妄斷。不過,文王臨走前,拿了遲小姐一枚貼身的發簪,做了信物。”


    方才還笑著的蕭厲玨,倏地抬眸,朝龍十二看來。


    龍十二一怔,登時被這眼神看得渾身發寒!


    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竟引得蕭厲玨這樣的眼神!


    登時茫然地瞪大了眼,臉上的血色也因為這驟然逼來的寒氣而褪得一幹二淨。


    他僵硬地跪在那裏。


    就見蕭厲玨慢慢地坐了起來,聲音嘶嘶地問:“信物?她給了他一枚貼身的發簪,做信物?”


    龍十二腦子有些僵——應該是文王主動拿的才對……


    可還沒等說出來。


    蕭厲玨突然又笑了開來,“小東西,把本宮的話當耳旁風了。”


    龍十二反應不過來,卻覺得這樣笑著的蕭厲玨有些嚇人,求助地朝龍三看了看。


    龍三皺了皺眉,上前一步,沉聲道,“殿下,文王主動接近遲小姐,怕是已知曉她是解您身上醉梨花的解藥。若是將此女納入掌內,也就等於有了個能要挾您的把柄。”


    這樣的計策,東宮之內,早已猜到。


    隻是……讓龍三不解的是……


    他又道,“方才十二也說了,遲小姐已看出文王的計劃,明知他別有用心,為何卻不直接拒絕,或說出她與您已是相識,反而還要答應文王的求娶之意,甚至跟他做了某種交易。”


    他看向蕭厲玨,“殿下,遲小姐,莫非別有圖謀不成?”


    自從將陳怡誤認為是遲靜姝後,他本是對此女心存複雜,可漸漸調查並接觸過數迴後,發現此女的心機城府,更是深得叫人震驚。


    不過才十二歲,就有這般的心思。


    那到以後,還能了得?


    故而,龍三對遲靜姝,又多了幾分戒備和提防。


    蕭厲玨聽到龍三的話,慢悠悠地瞥了一眼過來,“你以為她有何圖謀?”


    龍三直白地搖了搖頭,“屬下不知。隻是覺得……此女,心機深沉,手腕了得。敢將文王、蘇離等人玩弄掌心,隻怕,圖謀的,絕不簡單。”


    蕭厲玨低哼了一聲。


    又看向龍十二,“蘇離跟她說,要幫她對付蕭墨白?”


    龍十二頓了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她’是誰。


    便點了點頭,“是。蘇將軍對遲小姐似乎……”他遲疑了下,說道,“情根深種。”


    “嗬嗬。”


    一句話,竟引來蕭厲玨的幽笑連連,“情根深種?他蘇離?”


    似是聽到了極好笑的東西,竟笑了好一會兒。


    龍十二一頭的霧水。


    龍三沉著臉,剛要說話。


    殿門外,又躥進來一人,一進來就躥到桌邊,端著茶壺,直喇喇地往嘴裏灌。


    正是龍一。


    龍十二歪著頭看他,龍三又皺了皺眉。


    “哐啷!”


    龍一放下那禦賜的茶壺,狠狠地打了個飽嗝,才一抹嘴巴,滿意地轉過臉來,朝眾人笑。


    龍十二跟他一起笑,龍三歎了口氣。


    蕭厲玨曲肘支在躺椅的扶手上,撐著半邊側臉,歪著身子看他,“如何?”


    龍一嘻嘻一笑,剛要張口。


    忽而瞄到龍三。


    眼睛一眨,故意使壞地湊到蕭厲玨跟前,還捂著嘴巴,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話。


    龍十二一臉的好奇,明明靠得這麽近,卻愣是聽不到老大跟殿下說什麽悄悄話。


    旁邊的龍三臉黑了黑。


    龍一說完,站了起來,朝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龍三直接無視,又去看蕭厲玨。


    卻隻見他撐著側臉,森麵浮起一抹妖嬈又陰森的笑,低而輕緩地問道,“他果真是這麽打算的?”


    龍一撇嘴,“可不是麽!瞧著挺俊雅的一個人,沒想到心裏竟壞得都流黑水了!”


    在說誰?


    龍三暗暗猜測。


    再度看向蕭厲玨。


    卻看他已經站了起來,長發如流水般傾瀉在肩後。


    他朝前慢慢地走去,一邊朝身旁的龍一淺幽笑道,“你說那小丫頭,到底在打什麽算盤呢?”


    又是遲靜姝?


    龍三跟在後頭,瞄了眼龍一。


    就見龍一一臉諂媚地朝蕭厲玨笑:“什麽算盤,也要殿下讓她撥得開才能算數呀!殿下,您說是不是?”


    “嗬。”


    蕭厲玨一笑,揮了揮手,“去安排吧,蕭墨白既然不準備裝殘廢了,那便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出頭機會。好好地給那邊幾個通個風去。”


    “是。”


    龍一嘿嘿一笑,扭身便走。


    龍三看了他離開的方向一眼,這時,龍五又從那方向走進來,同迴頭看了眼離去的龍一。


    快速走到內殿門口,道,“殿下,葉大夫過來給您診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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