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送去慈寧宮?”那宮女登時一張俏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一個勁地搖頭,“不,不行,我不能去……”


    龍三卻根本不聽她的話,“太後娘娘近日來為夏日祭的宮宴籌辦得十分辛苦,這是殿下費心準備的慰禮,姑娘,可別疏忽了。”


    說著,又頓了下,朝那宮女看去,“殿下可是極其看重這趟差事。”


    宮女瞪大眼,幾乎就要哭出來。


    走也走不得,躲也躲不開。


    隻能渾身哆嗦地迴頭——那荒蕪淒涼的院子裏,擺滿了無數顆……麵目猙獰的,人頭!


    她又哀嚎了一聲,閉著眼扭過頭,朝龍三哀求,“侍衛哥哥,我真的做不了,殿下不如再另派一個人去吧,我……”


    龍三毫無動搖,“姑娘不是說,為了讓殿下歡喜,能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麽?不過是給慈寧宮送幾樣物事罷了,就不敢了麽?”


    宮女僵住。


    龍三冷冷地看她,“姑娘,這差事,若是做得不好,殿下惱怒起來的後果,你承擔得了?”


    宮女猛地想起前兩個得罪過蕭厲玨的宮女——被活生生地放幹了全身的血,掛在她們居住的側殿門口,風幹了!


    她狠狠地打了個顫,迴頭,又看了眼那滿地的人頭。


    渾身發麻。


    牙關磕巴了半天,捂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


    一個時辰後。


    一身青墨長衫的蘇離走進慈寧宮。


    本是武將,卻偏又這般儒雅靜蘭,比之翩翩文人,更顯得溫潤端方。


    不想,剛踏進宮門內,就聞到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道。


    他眉眼未動,抬眼,卻還是止不住地神色陡變!


    慈寧宮的院內,竟擺滿了無數的僵青人頭!


    他皺了皺眉。


    忽而殿內傳來一聲尖叫,“那個孽障!畜生!竟然敢如此忤逆!你去,殺了那賤種!哀家要他碎屍萬段,惡死不得超生!”


    蘇離垂下眼。


    隨即又聽到一聲略顯尖細的蒼老的聲音,不輕不重地安撫道,“太後息怒,太子殿下素來隨性慣了。這就是故意為了氣您,您若真的較了真,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啊。”


    “那難道還由著那賤種為所欲為不成?!他端了藍兒的百花館,分明是拿了那東西,借著機會耀武揚威!難道哀家就要讓他這般欺負到頭上不成!”


    “太後!”尖細的聲音語氣加重了幾分,“凡成大事者,需得徐徐圖謀,急不來的。”


    “急不來急不來!哀家都等多久了?!為何那麽多的殺手,都取不了那賤種的命!!”


    “娘娘……”


    聲音低了下去。


    蘇某站在滿院的人頭中,靜默未動。


    約莫半柱香後,一個身穿茶色內侍服,頭戴紅頂冠的太監,走了出來。


    蘇離微微抬眸,看到了那內侍服上,精工刺繡的黑蟒。


    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溫聲笑道,“萬公公。”


    然後抬頭,對上台階上的那人。


    白麵無色,雙眼吊梢。


    幹瘦如柴,麵無生機。


    活脫脫一個吊死鬼般的模樣。


    正是青雲國如今備受聖上寵信的大太監,九千歲萬久福!


    他垂著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看向蘇離,過了足足半晌,才陰陽怪調地笑了起來,“蘇將軍。您辦得好差事啊!瞧瞧這滿院的光景,可真是有趣麽?”


    蘇離一笑,“確實別有趣味……”


    話沒說完,忽然臉上一白。


    “噗!”


    一張口,吐出一口血來!


    後頭的費鳴剛要快步上前,卻看萬久福捏起了一個藥瓶,笑著朝蘇離說道,“蘇將軍,雜家的規矩,您是知曉的。這一迴,差事辦砸了,那這東西,想必將軍也是不需要的了。”


    說完,揚起手,往地上一砸。


    “別……”


    費鳴連阻止都來不及,就看那解藥,被扔在了地上。


    萬久福一腳踩上去,碎了個稀巴爛!


    他的眼眶微微瞪圓,怒不可揭地朝萬久福瞪去!


    萬久福卻依舊是那副陰死的怪笑模樣,朝兩邊揮了揮手,“將軍這幾日身體不適,來人,請將軍到雜家的殿內好好休養幾日。”


    “唰!”


    費鳴一下拔了刀,“誰敢動我家將軍!”


    “放肆!”


    萬久福猛地尖聲嗬斥,“反了天了!敢在太後殿內動刀!來人,拖下去斬了!”


    “萬公公。”


    蘇離啞著嗓子抬頭,朝萬久福一笑,“蘇某冒昧,便請去您的殿內休養幾日。叨擾了。”


    費鳴迴頭,“將軍!”


    萬久福滿意地笑起來,“帶走!”


    便有兩個內侍上前,帶走了蘇離。


    費鳴握著刀的手止不住地發顫——都怪那個遲靜姝!要不是她,將軍怎會,怎會……


    都怪她這個禍害!


    ……


    遲府。


    就這麽無聲無息地又過了兩日。


    一轉眼,便到了無憂書院開學的日子。


    這幾天,遲府的表麵,平靜如水。


    無人知曉遲靜姝那日遇到的險境。


    而遲章平也似乎熄了聲響,連個水花兒都不見。


    徐媛那邊送走了遲芸兒更是沒鬧出過動靜,安心管家靜待內宅。


    隻是一直沒提送還黎瑜嫁妝的事。


    遲靜姝也不在意,這一日,準備好一切入學的東西後,便一早去拜別遲烽。


    到了書房,竟看到半夏從裏頭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倒是有些意外。


    半夏笑得滿麵生花,給她行了一個不怎麽規矩的禮,便得意地走了。


    “小姐來了,老爺請您直接進去。”


    遲烽的貼身管家遲康笑著躬了躬身,給她引路。


    遲靜姝走進去,便看到遲烽難得的一臉舒暢快意。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麽好事。


    垂眸,上前行禮,“父親。女兒今日入學無憂書院,特來向您拜別。”


    遲烽心情不錯地點點頭,“好,進了無憂書院,你以後的身份便不同了,規行規矩,莫要出錯。”


    遲靜姝應下,“是。”


    遲烽又道,“為父交待你的事,莫要忘了。”


    遲靜姝想起他的那個名單,再次應下,“是。”


    遲烽滿意,頓了下,再次開口,“對了,這幾日我已經跟夫人說過,在夏日祭之前,便將你母親的嫁妝清點出來,全部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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