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步走到遲靜姝跟前,抬手就朝她臉上扇去,“你,你怎能如此??”


    不想,手並未扇到遲靜姝的臉上,就被旁邊的蘇離給握住。


    遲烽此時盛怒之下,對蘇離的忌憚與畏懼竟也沒有那麽強烈了。


    反而怒瞪向蘇離,“蘇將軍,這是下官的家事,還請您勿要擅自插手!”


    後頭的費鳴一聽就兇了一張臉,剛要上前。


    蘇離一個眼神掃過去,將遲烽的手放下,淡淡一笑,“蘇某本無意插手,隻是以蘇某認識的九小姐來看,並不是會做出這種殘害手足的惡毒之事來。”


    後頭,費鳴嘴角抽了抽——將軍,您說這話良心不會痛麽?


    遲烽的臉又沉了下來。


    接著又聽蘇離道,“且遲大人乃是堂堂大理寺卿,多少窮兇極惡的案件在您手裏處理過?一般這種情形下,是否也該聽聽被狀告之人的說辭?”


    言下之意,你一個大理寺卿,就信了幾句片麵之詞?瀆職!


    遲烽的臉色變了變,當然知曉自己剛剛盛怒之下的不妥,看了眼麵前虛弱的遲靜姝,又想到她方才的吐血,動了動唇,“你??”


    不料蘇離又似笑實冷地說道,“也難怪方才遲夫人敢堂而皇之地仗責九小姐了,還將人打得吐血。連遲大人都是這般不辨是非的作為,九小姐又如何能有自辨清白的機會。”


    蘇離到底是一品的大將軍,說出這種話,已經明顯帶了官話威壓的意思。


    遲烽哪裏不知蘇離在皇上那裏的影響,一旦這話通過蘇離傳到皇上耳中,那他這原本就已經有些危險的官位,還如何能保!


    張了張口。


    一旁的徐媛察覺不對,立馬搶先說道,“老爺,您不能聽蘇將軍的話啊!今日分明是遲靜姝先害了芸兒,為逃脫罪責,又故意引了蘇將軍過來!就是為了讓將軍利用身份包庇於她啊!”


    遲烽被打斷了話,再次目光不善地看向遲靜姝。


    縱使他忌憚蘇離,可並不代表他的女兒為了保全自身,就能利用他人震懾自己!這是對他權威的挑戰!


    徐媛見他神情,心下一喜,又故作委屈與害怕地說道,“老爺,方才妾身隻是想以家法懲戒,可誰知,蘇將軍竟不知怎會突然出現,不僅攔著妾身不讓實施家法,甚至還動了刀子,威脅妾身!老爺!”


    聽她這話,遲烽對蘇離更加不滿了。


    你一個外男,擅自進入別家內宅,還對他的妻子動刀威脅?簡直放肆囂張至極!


    可誰知,蘇離卻不緊不慢地笑了一聲,“遲大人,蘇某的宅邸,就在隔壁。”


    徐媛一怔。


    遲烽也好像沒反應過來地朝著一牆之隔的隔壁看去。


    一排高大的鬆樹,鬱鬱蔥蔥地立在那邊的苑內。


    一直沒出聲的遲靜姝,隱隱蹙了蹙眉——蘇離的宅邸在遲府隔壁?前世可不是這樣的。


    旁邊的費鳴上前一步,悶聲道,“將軍本在院中作畫,不料卻聽到這邊喊打喊殺,便命屬下查問。屬下問了門房,門房卻並不理睬,不得已之下,便翻牆頭看了一眼,誰想,這青天白日之下,堂堂遲府的二夫人,居然命一群婆子,壓著遲府的九小姐和丫鬟,也不問緣由,口口聲聲地要打死九小姐。”


    遲烽臉色一變,猛地看向徐媛!


    徐媛張口又要辯駁。


    可費鳴卻不給她那個機會,又道,“屬下這就告訴了將軍。”


    蘇離接著對遲烽笑了笑,“蘇某不想見無辜性命枉死,擅自出手,多有冒犯,還請遲大人恕罪。”


    他一個大理寺卿,如何敢對蘇離恕罪?


    臉上青了又黑,反複許久後,終於看向徐媛,目光已是十分不滿!


    徐媛心下微慌,朝蘇離看過去,“蘇將軍為了護住遲靜姝,還真是用心!”接著眼眶陡然一紅,轉而看向遲烽,“老爺,妾身雖然說這話是有些不妥了。可遲靜姝,早已與三皇子有了婚約,卻還仗著自己有幾分顏色,不檢點地勾引蘇將軍!這分明就是存了別的心思,圖謀不軌呀!”


    遲烽自然也察覺到了這點——蘇離對遲靜姝,太維護了!


    心下同樣起疑。


    卻聽蘇離又道,“遲大人,九小姐品德如雲,性情溫雅,蘇某幾番接近,她都保持了刻意的疏遠,若不是二夫人今日如此脅迫九小姐,給了蘇某機會,蘇某還真不知何時才能跟九小姐更親近一分呢!”


    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對遲靜姝的傾慕來!


    登時,整個院子裏的人,全都驚了!紛紛不可思議地朝這滿朝貴女都攀求不來的大將軍看去!


    唯獨蘇離,依舊笑著,朝身旁的遲靜姝瞥了一眼。


    然後又靠近了遲烽幾分,低笑,“遲大人,您父親的計劃,早已知悉蘇某。您心中另有的謀劃,蘇某也猜到幾分。您若別有乾坤,不如仔細考慮考慮,哪一方才是最合適的?”


    遲烽猛地僵住!


    遲明德想壞了遲靜姝與蕭雲和的婚事,轉而利用遲靜姝的美貌,去綁住那個陰詭不定的鬼太子。


    可他卻想讓遲靜姝在無憂書院內慢慢起勢,以她天生的絕色,能讓將來最有機會的權勢傾心!


    如今朝局不明,隻要有一個女兒能接近到那個位子,那他將來何愁不權勢傾天?!


    他未曾考慮過蘇離!


    可蘇離現在卻給他遞了一座梯子!


    他還在遲疑,又聽蘇離低笑,“蘇某是真心傾慕九小姐,若是能得此佳人,將來必定??以天下尊榮奉之!”


    遲烽眼底巨震!


    蘇離在暗示什麽?!


    蘇離卻已笑著站迴去,看身旁的遲靜姝,不掩溫柔,“可還好麽?”


    遲靜姝眼神複雜地朝蘇離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遲烽咳嗽一聲,“靜姝,今日之事,到底??”


    徐媛在旁邊急了,不知蘇離跟遲烽說了什麽,竟然讓他突然變了態度,連忙道,“老爺,您還問她什麽?她巧舌如簧,又不是第一次如此了。您去看看芸兒,可憐的??”


    卻被蘇離打斷,“二夫人,您屢次三番地打斷九小姐的話,莫不是心虛麽?”


    徐媛眼睛一瞪,“蘇將軍,我敬重您,可這卻是遲府的內宅,由不得您一個外男如此放肆!您還是請迴吧!”


    蘇離卻低低一笑,朝遲烽看了一眼。


    遲烽眉頭一皺,到底還是顧忌她的娘家,咳嗽一聲,並未苛責。


    隻是看向遲靜姝,“你且說說,芸兒之事,到底是不是你??設計的?”


    一直未開口的遲靜姝,緩緩抬眸,蒼白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因著虛弱與可憐,越發顯得幽然而楚楚。


    看得人心頭發軟。


    她輕輕地開口,聲音裏帶著一點苦澀的低啞,“父親,今日抓走七姐姐的是??五城兵馬司的人。”


    “!!!”


    一句話,讓遲烽神色皸裂!


    他不可置信地瞪向徐媛。


    徐媛也不知遲靜姝為何會知曉這樣的事,立時否認,“胡說!不可能!你汙蔑!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當著遲烽的麵,她已經有些顧不上體統和表麵了。


    遲靜姝卻絲毫不理會她的威脅,那雙水露般的眼睛裏,又浮起了一絲霧氣。


    她看向遲烽,雖語氣虛弱,卻條理清晰地輕輕說道,“父親,女兒所言句句屬實。今日,在觀水小鄔裏,有一眾五城兵馬司的人,拿著女兒的畫像,要去捉拿女兒。從他們的言談之中女兒才知曉,是五城兵馬司的人捉了七姐姐。”


    頓了下,又道,“當時在場有許多人,都可為證,父親去一查便知。”


    遲烽的臉已經難看到無法形容的地步。


    他看向遲靜姝,“你說什麽?五城兵馬司的人,帶著你的畫像,公開在觀水小鄔捉人?”


    觀水小鄔是什麽人的地方?京城裏但凡有點身份地位的人都知曉!


    更何況,能出入那裏的,可都非權即貴!


    單聽遲靜姝的話,就能知曉,五城兵馬司的人,鬧出了多大的動靜!


    不想接著又聽遲靜姝說道,“是,他們強行將所有客人都拽出了包廂,逼迫好些小姐公開露麵,將不少人都氣昏了過去。女兒僥幸,沒來得及叫他們查到的時候,就有人出手去抓了那幫人。”


    遲烽立時問道,“是什麽人抓的?!”


    遲靜姝想了想,說道,“女兒不知。隻聽那人說讓??五城兵馬司的司長??”遲疑下來。


    遲烽連聲催促,“你倒是說呀!”


    遲靜姝隻好輕輕開口,“那位大人,讓五城兵馬司的司長,提頭去見。”


    “!!!”


    遲烽隻覺眼前發黑!


    能這麽說的人,還能有誰?


    完了完了,徐雲山跟他可是掛著親的!偏偏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這樣的事來!


    是存了心地要將他往火坑裏推麽!


    他當即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以及徐家的威勢了。


    朝著徐媛就罵道,“徐雲山是不是瘋了!他為什麽要抓芸兒和靜姝?!還縱容屬下去觀水小鄔鬧事,吃飽了撐的是不是!”


    徐媛也不敢相信,徐雲山可不是這麽沒腦子的人!


    且這事,她到現在居然一點風聲都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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