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暴喝,猛地打斷了徐媛正要行兇的手!


    徐媛舉著手,抬起頭,就看書房那邊,遲烽滿臉鐵青地站在台階上,怒發衝冠地瞪著自己,“你在幹什麽!”


    徐媛瞪眼,還沒開口。


    跟前的遲靜姝猛地轉身,跪了下去,一副嬌弱不堪瑟瑟發抖的樣子,朝遲烽哭道,“父親,女兒不知何處又惹得二夫人不高興!竟要她這般盛怒,不顧家規體統地,就這麽在父親的院子裏,發落女兒!”


    遲烽的臉色由青轉黑!


    徐媛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這是遲烽的院子!她在這裏罰人,無異於直接挑釁遲烽一家之主的權威。


    更何況,打得還是遲靜姝!


    她立刻張口辯道,“老爺,她說我是??”


    遲靜姝卻又開了口,“二夫人,您說我不該來父親的書房。可這裏是父親的地方,不該由您隨意控製出入的人吧?”


    徐媛登時一慌,朝遲烽看去,“不,老爺,我隻是看她這般肆無忌憚地進出書房,提點幾句??”


    遲烽的臉已經徹底沉了下去,“是我喚她來的。怎麽,還要經過你的允許麽?”


    徐媛張著嘴,已是有些慌亂,“不,不是的,老爺,我也隻是關心老爺,畢竟她??”


    “畢竟我是外人麽?”


    遲靜姝含著淚,看向徐媛,“二夫人,您還說我進了無憂書院就到處得意。說我以下犯上,不懂規矩。我當真不知哪裏做錯了,竟然要招來您這樣的羞辱和汙蔑?”


    徐媛瞪向遲靜姝,完全被她今日這突如其來的一招給打得措手不及!


    還沒說話,又聽遲靜姝難過極了地問了一句,“您就這般不喜我麽?”


    徐媛眼眶一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又扭頭朝遲烽說道,“老爺,您瞧瞧,這就是你的好女兒!您知道她方才對妾身說什麽嗎?她說妾身是個妾!”


    說完這句,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太??對。


    索性掩麵而泣,“妾身勞心勞力地為這個家付出這麽多,卻還要被人這般詆毀汙蔑,妾身真是冤枉死了!老爺,您不止這一個女兒啊!難道就要由著她這般在家裏作威作福麽?都要踩到妾身的頭上來了!妾身,妾身??不如迴娘家算了!”


    遲靜姝眼神猛地一動——徐媛的娘家!


    抬眸,便見遲烽的臉色果然也變了幾變,最後,朝自己看來,不悅皺眉,“你對夫人說了這樣以下犯上的話?”


    遲靜姝抿唇,泫然欲泣地搖頭,“女兒沒有!”


    “你!還敢撒謊!”


    徐媛幾乎要氣死了。


    完全不解,平時裏裝慣了的遲靜姝,怎麽會突然發難。


    甚至還鬧出這麽一樁子來!叫她完全沒有應對之策,差點叫她壓過一頭去!


    不過好在??


    她暗暗狠毒地朝遲靜姝看了一眼,又扭頭對遲烽哭道,“老爺!您不信妾身麽?妾身為您做的事,您都忘了?”


    遲烽皺眉。


    遲靜姝冷眼瞧著——那樣子,分明是一種被逼迫,又無奈地,憋屈的妥協!


    心下轉了轉,也跟著說道,“父親,母親的東西,還是不勞費二夫人做主了。女兒將來還要在書院行走,隻怕??”


    欲言又止。


    徐媛卻像是被碰了痛腳一般,一下跳起來,怒道,“這事輪得著你說三道四?自有老爺做主!少拿無憂書院當雞毛令箭!”


    遲靜姝抿唇,也不理她,隻看向遲烽。


    遲烽深深地看向遲靜姝。


    片刻後,揮手道,“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下去吧!”


    遲靜姝起身,行了一禮,看都不看徐媛,扭頭就走。


    徐媛氣得差點沒跟著罵一句‘賤人’!


    可看遲烽已經扭頭進了書房,趕緊追過去。


    ??


    竹苑。


    遲靜姝坐在燈下,單手托腮,看著那燈花,神思凝默。


    遲烽跟徐媛的關係,本來在她的挑撥與牽扯之中,已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以遲烽的性子,他是不可能短時間內再次容許徐媛對他的事指手畫腳的。


    可之前刻意的試探後,遲烽卻明顯在容忍著徐媛。


    會因為什麽呢?


    再想起徐媛最近的得意以及與遲烽關係的重新親近。


    遲靜姝拿著一枚銀針,無意識地戳了戳燈心。


    燈火隨之搖擺了幾下,晃得屋中人影搖曳。


    張媽端著水走進來,看她這副樣子,低聲道,“小姐,別想了,早些歇了吧?”


    遲靜姝無意識地‘唔’了一聲,拿起遲烽給她的那個信封裏的名單,又掃了一眼。


    一語公子宋煜,開國侯世子趙留,書館先生白朗,小郡主蕭悠等等??


    這些在她前世的記憶裏,並無多深刻印象的人。


    遲烽卻仔仔細細地囑咐著,要她詳盡觀察這些人在書院裏的動向。


    她將信封按下,轉過頭,就見張媽放下水盆,要給她洗腳。


    她縮了縮腳尖,又看著張媽的動作發起呆來。


    自己進入無憂書院的這件事,對遲府顯然是尤其重要的。不然,遲烽不會在自己與徐媛正麵衝突的時候,還會護住自己,沒有讓徐媛發作。


    可徐媛的態度,也明顯太過囂張了。


    她明顯給了遲烽能順勢發落徐媛臉麵的機會,可遲烽卻遲疑著並未伸手。


    反而在徐媛說了一句‘娘家’後,徹底換了態度。


    她忽而眼睛一睜,“張媽,幫我去打聽打聽,徐媛最近,是不是和娘家聯係過。”


    “啊?”


    張媽一驚,隨即反應過來,“小姐她懷疑她是想利用她娘家的路子,來對付您麽?”


    遲靜姝暗暗皺眉,想了想,湊到張媽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張媽吃驚地看她,“這??合適麽?”


    遲靜姝低笑,燈火昏黃下,她的笑透著一股子絕然與殘忍之意。


    “有什麽不合適的。這條路,本就是她自己造作出來的。我不過給她擺到明道上罷了。”


    張皺了皺眉,點頭,“是,奴婢聽小姐吩咐。”


    ??


    然而,還沒等到張媽打聽出來徐媛最近跟什麽人聯係過時,遲烽的貼身管家遲康,就給遲靜姝送了一封請帖來。


    給她發請帖的人,居然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內閣學士孫女,趙蓓的。


    邀請她與遲敏敏遲芸兒,去東城郊外一座臨近護城河的觀水小鄔飲茶聊天。


    遲靜姝蹙眉。


    就聽遲康說道,“老爺說了,若是九小姐有空,便跟兩位小姐一同出去遊玩遊玩。”


    遲靜姝捏著那帖子有些疑惑,“這趙小姐與我素昧平生,難道與五姐七姐是閨中好友麽?”


    不過是閑聊,一般都是邀請親近之人,緣何會連自己也牽扯上?


    以上一世趙蓓的性子,可不是個會做這麽無聊閑事的人。


    遲康笑道,“最近朝廷正在進行官員審核,大理寺,乃是內閣學士趙大人經手。”


    這麽一說,遲靜姝便明白了。


    笑問:“這帖子,莫不是父親去求來的?”


    遲烽並不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官,朝廷突審,他若想官位平穩,必然要上下打點。


    而這內閣學士趙采全便是重中之重。


    遲康訝異遲靜姝的一點即通,倒也不隱瞞,“是,夫人與趙小姐相識,托了關係,請趙小姐寫了張帖子。”


    遲靜姝心下一動——難道遲烽最近多發縱容徐媛,並非因為她的娘家,而是因為這個?


    微微一笑,說道,“可這位趙蓓小姐,據我所知,也隻是趙大人府上的一個庶出的孫女吧?我隻怕,會耽誤了父親的正事。”


    頓了下,又看向遲康,“還是說,五姐或者七姐能有辦法?”


    遲康怔了怔,隨後笑道,“夫人將帖子給老爺時,曾說過,那位趙小姐,雖是個庶出,可卻極受趙大人的喜愛。隻要與她打點好關係,想必是能在趙大人那裏說上幾句話的。”


    說完,就發現遲靜姝神情不太對,“九小姐,可是??奴才說錯話了?”


    遲靜姝迴過神來,又看了眼手裏的請帖,片刻後,含笑搖了搖頭,“沒有。那你便迴稟父親,說我明日會去好好伺候這位趙小姐的,隻是,盡人事知天命,還望父親莫要過多期待才是。”


    遲康有些意外地看向遲靜姝。


    與遲敏敏和遲芸兒不同,遲靜姝一開始就猜到了這份請帖的不同尋常。並極其敏銳地發現了這份請帖對遲烽的重要性。


    這種心思與計較,當真叫人難以想象,麵前的這個小女孩,不過才十二歲的金蘭年華!


    這位看上去溫溫柔柔的遲家最小的一位小姐,在迴到京城不過短短的數月裏,就顯露出來的山水,已經足以驚攝大多數人了!


    遲康又看了眼遲靜姝,心裏竟不由自主地生了一股子敬畏與隱隱的臣服。


    隨後,恭恭敬敬地給她行了一禮,“是,奴才告退。”


    遲靜姝一笑,也沒在意他的改變,待他離去後,才再次拿起手上那張精致小巧的請帖,似笑非笑地自語道,“甚是受寵?趙蓓?”


    小菊在一旁輕聲問:“小姐,這帖子,可是有什麽問題麽?”


    遲靜姝按下帖子,緩緩笑道,“若是我記得沒錯,趙蓓在內閣學士府,可是水深火熱四麵楚歌,到底是誰,傳出她在府中頗為受寵的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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