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遲靜姝又朝前頭吩咐了一聲,“老丁,再快一些。”


    老丁不知遲靜姝這是被什麽野獸追著呢,嚇得這樣落荒而逃,趕緊又抽了一馬鞭子。


    綠柳也擔心地看遲靜姝,“小姐,您這是怎麽了?莫不是蘇大人嚇著您了麽?”


    遲靜姝卻沒說話,隻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蘇離喚那人——殿下。


    殿下。殿下!


    青雲國裏,能被喚為殿下的人能是誰?


    皇室宗親!


    那人,是皇族中人!


    且看蘇離的態度,隻怕這人的身份還極其不低。


    想起他那縱使滿身狼狽,也依舊掩蓋不去的矜貴優雅,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裝模作樣出來的姿態!


    遲靜姝暗暗攥緊手指。


    又想起那人對蘇離的稱唿——蘇將軍。


    蘇離,將軍。


    腦子裏忽然閃現出前世裏,那一年秋天,她坐在金桂飄香的院子裏,聽小宮女嘰嘰喳喳地議論。


    “鎮北大將軍蘇離班師迴朝了呢!”


    “聽說他這一次活捉了那侵犯邊疆的木克族族長?太厲害啦!”


    “陛下準備了好盛大的宴席,說要給蘇將軍接風洗塵呢!”


    “真好呀!聽說蘇將軍雖為武將,卻生得玉麵潘郎呢!可惜咱們看不著呀!”


    “就你一天到晚地想男人,嘻嘻嘻。”


    遲靜姝猛地轉過臉,看向車簾搖晃的窗外!


    蘇離!鎮北將軍!


    難怪初次聽到他的名字時,那般耳熟!


    前世,她雖未曾見過此人,卻對這位青雲國上下無數人愛戴的大將軍,如雷貫耳!


    他驍勇善戰,他儒雅文墨。


    他是蕭雲和當年最信任的大將。


    那他的後來呢?


    遲靜姝皺緊眉頭,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前世時,蘇離後來怎麽樣了?在叛軍起勢時,蘇離又是怎麽樣的?


    “小姐,小姐!”綠柳見她情緒不對,連連輕聲唿喚。


    她轉過臉來,看到綠柳擔心的眼神,緩了緩,搖頭,“我無事。”


    綠柳還是不放心,摸了摸她的額頭,“小姐鮮少這樣,可是那蘇大人對您不敬?要是他對小姐做了什麽冒犯的事,下迴咱們再見著他,就離得遠遠的!”


    遲靜姝朝她笑了笑,點頭,“對,該離得遠一些才是。”


    綠柳吃驚,“蘇大人真的對您??”


    遲靜姝卻又轉過臉去,似乎不願再多說什麽。


    綠柳暗自不解。


    “籲——”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老丁在外頭道,“小姐,到府了。”


    綠柳先掀開簾子下了車,然後轉身,扶遲靜姝。


    遲靜姝剛要從角門進去時,忽又迴頭,對老丁道,“你再派人去尋一尋,袁叔要是真在京城,定要將他尋到。”


    老丁點頭,“小姐放心,老奴這就安排去。”


    遲靜姝點點頭,又道,“還有一事,如今賀青跟著??在木老板那裏幫忙,你也多關照一些。人手不足的話,嗯,你自己看著,再從外頭買兩個可靠的人過來給你打下手就成,不必來報我。”


    “是。”老丁笑了,“多謝小姐體恤。”


    遲靜姝搖搖頭,“我不過說兩句罷了,你自己也當心些身子。”


    老丁含笑答應。


    遲靜姝這才轉身進了院牆裏。


    老丁牽著馬車,從另一邊繞了過去。


    巷子盡頭,一個青衣人朝裏看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很快,青衣人來到距離月和茶樓不遠的一間小酒館,單膝跪了下來,“殿下,已查明,方才出去那人,乃是大理寺卿遲烽府上的小姐。”


    對麵,蕭厲玨坐在酒桌邊,玉白欲色的臉上浮起一抹妖異淺笑,“哦?看來蘇離果然是跟遲明德那老狐狸勾搭上了?”


    龍一在他後頭撇嘴,“蘇將軍居然也會利用起女人了,真是??”


    龍三在另一邊搖頭,“看今日情形,屬下倒是覺得,那位遲小姐,隻怕是蘇將軍的紅顏知己。”


    蕭厲玨嗤笑,單手撐起下巴,饒有興味地笑道,“紅顏知己?蘇離要是真能送這麽個軟肋到本宮跟前,倒是有趣了。”


    “殿下的意思是??要收了這位遲家的小姐麽?”龍三問。


    蕭厲玨卻沒說話,隻撩了撩眼簾,朝旁邊掃了一眼,“木邛這個狗東西,還無行蹤?”


    龍一立時縮了縮腦袋,搖頭,“傳言他曾在此一帶出現過。木邛此人最好酒,屬下已經讓人在四周搜尋起來。”


    蕭厲玨斜眼瞄他。


    龍一趕緊挺後背站好,隻是眼神還打不住地發虛。


    幸好蕭厲玨今日心情不錯的樣子,隻幽笑一聲,便起身,剛走到小酒館門口,又點了點那門邊的大壇子裏的酒,道,“味兒不錯,打兩壇,帶迴東宮去。”


    “是!”龍一高聲應下,忙不迭掏錢袋。


    惹來龍三一個鄙夷的白眼。


    ??


    遲府,竹苑。


    遲靜姝驚訝地看向小菊,“你說遲章平醒了?”


    小菊點頭,“今早小姐出去後不久,給大公子醫治的大夫便來了。聽大公子院子裏的丫鬟說,是那大夫用了新的藥方,一劑藥下去,又加上施針,這才醒了。”


    張媽在旁邊納鞋底,跟著撇撇嘴,“小姐您沒瞧見,方才二夫人滿院子的撒錢呢!小丫鬟們都到青雲閣外頭搶錢去了!誰知道她那錢是哪兒來的!”


    遲靜姝低笑,搖了搖頭,站起來,對綠柳和小菊道,“隨我去一趟青雲閣。”


    張媽抬頭看她,“小姐去做甚?”


    遲靜姝笑了笑,“去給有些人,做個提醒。”


    ??


    青雲閣。


    徐媛眼眶紅紅地坐在床頭,拉著遲章平的手,不住的歡喜。


    遲章平麵上還十分虛弱,可精神卻十分不錯,尤其原先發紫的嘴唇也恢複了血色,瞧著是個鮮活的人模樣了。


    笑著看徐媛,“母親,這些時日,讓您費心了。”聲音還沙啞得厲害。


    徐媛忙輕輕拍他的手,“隻要你無事,母親再費心也不要緊。我可憐的孩子,瞧瞧這臉,可是折騰壞了,真是無辜一場災禍,嗚嗚??”


    正好這時,遲烽從外頭走進來,聽到徐媛這話,臉色不易察覺地變了變。


    隨即走進來,看向床上的遲章平,“可還好麽?”


    遲章平剛要起身,遲烽已經抬手壓了壓,“躺著吧,無須多禮。”


    “是,多謝父親。”


    遲章平笑得謙謙有禮,縱使中毒才醒,那副端雅公子的模樣,卻無處不隨行可見。


    徐媛瞧得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替他壓了壓被角,“在自家人跟前,何需如此。你如今身子不好,且隨意些,你父親不會怪罪的。”


    遲章平笑著看她,“母親,禮不可廢。”


    站在床尾的遲烽暗自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徐媛,“這次章平能醒,要多虧了嶽父大人送來的這位大夫,我準備讓他在府上小住幾日,好生款待。”


    徐媛聞言,眼神微變,隨即站起來笑道,“不過一個奴才,老爺何需如此禮遇?說起來,都是妾身父親的功勞,若不是父親送來這人,章平還不知何時能醒。咱們該給父親送一份厚禮才是。”


    遲烽的臉色不易察覺地僵了僵。


    坐在床上的遲章平看了眼遲烽,笑道,“母親,父親款待這人也是因著外公而多加禮遇。畢竟不是自家的下人,又是兒子的救命恩人,若是不管不問,傳出去,還叫人議論父親如何厚顏高眼呢!”


    徐媛還有些不願意,“什麽救命恩人??”


    遲章平咳嗽一聲,示意她朝遲烽看去。


    徐媛這才注意到遲烽的臉色,隨即笑著湊了過去,“老爺既要謝他,自然是聽老爺的。”


    遲烽的表情這才緩和了幾分,點了點頭。


    徐媛笑了笑,“廚房裏還熬著藥,妾身去瞧一瞧。老爺跟章平說說話。”


    說著,朝遲章平瞄了一眼。


    遲章平朝她安撫地點了點頭。


    徐媛這便轉身出去了。


    遲烽坐到床邊,看了看遲章平,良久,重重地歎了口氣,搖頭,“這一趟,你是受了牽累了。下毒的劉氏,已經自戕了。”


    後麵發生的大體事宜,遲章平也挺徐媛說過,倒是比遲章平這一句詳細得多。


    遲章平微微一笑,“祖父無事便好,章平不要緊的。”


    遲烽大為動容,剛要說話。


    外頭,有個丫鬟進來通報,“老爺,大公子,九小姐來了。”


    遲烽有些意外,“她來做什麽?”


    遲章平倒是笑了,“方才五妹和七妹才走,如今九妹就來了。正好,聽說從青山城一路迴來,是她照顧的我。我還要多謝她,快叫她進來。”


    丫鬟點點頭,出去了。


    不一會兒,一身素衣的遲靜姝走進來,盈盈福身,“見過父親,大哥。”


    那一抹低頭時,無限的柔情便自周身散開。


    連遲烽都暗暗覺得,這個女兒,如今隻十二歲便這般風骨,將來若是長成,該是何等的傾國之態?


    還沒開口。


    遲章平已經笑道,“快起來。九妹,大哥要多謝你。小文山驛站的火事,我已聽說了。”


    遲靜姝抬眼,有些難為情的樣子,“不敢當大哥一聲謝。大哥對靜姝多番照顧,是靜姝愧對大哥厚愛。”


    (昨天有小仙女說一更一更的來太慢,今天就一個小時一更。因為有緩存的問題,上本有次是放在一起更新的,結果章節前後顛到了。嗯,就是這樣,後麵還有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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