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天魔的話,宋遙的心徹底涼了,他知道,天魔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氣息從他的心髒裏麵傳了出來,同時他眼前的一切也開始漸漸的變得模糊了起來,一點點的黑暗開始占據他的視線,直到最後完全變成了一片漆黑,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嬰兒一樣,赤身裸體的站在一片漆黑的世界當中。


    而從這個世界裏麵,有一股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的意念穿了過來,當他感覺到這一股意念的時候,整個人下意識的便是一陣恐懼和驚慌失措,因為在這一股意念之中,全部都是吞噬,瘋狂的吞噬,將一切都吞噬的氣息。


    宋遙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股意念到底是什麽,他整個人卻瞬間便被這一股恐怖的意念所吞噬,接著他眼前的場景也發生了變化,他似乎感覺到了從黑暗中傳來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召喚,給他在黑暗中指出了一條路,而他疑惑了一下,但是還是忍不住邁開了步子,順著召喚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雖然周圍的一切都是黑暗,他眼中也幾乎看不到任何的東西,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能夠感覺到他確實是在前進,周圍的黑暗也並不是都是一樣的黑暗,那隻是看起來都是一樣的黑暗而起,其實在黑暗的深處,還是有不同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隻是感覺他已經開始疲憊了,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因為他現在似乎又進入了那種離魂的狀態,所以按照靈魂狀態的原則來說,他應該是不會感覺到疲憊的才對,事實上他也確實感覺不到疲憊。


    那種疲憊並不是來自於他自己,而是來自於他眼前的世界,這一片無窮無盡,什麽也看不到的世界,他似乎感覺到了在漫長的歲月當中,不對,因為他還能夠感覺到,在這一片黑暗的世界當中,就連歲月都是並不存在的東西,黑暗中是沒有時間的,所以也不會有“漫長的歲月”這一個說法。


    所以準確的說,他不是感覺到了在“漫長的歲月”當中,因該是在一成不變的黑暗當中,這個世界開始覺得厭倦了,開始有了一種疲憊的感覺,這個時候他意識到,在黑暗之中有什麽新的東西,不同於黑暗的東西,在開始慢慢的醞釀了。


    他一開始的時候還並不知道這個新的東西,從黑暗之中醞釀出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但是很快,他就知道這是什麽了,因為他用自己的眼睛真切的看到了這個東西,而之所以在一片黑暗中他還是能夠看到這個東西,是因為從這個東西睜開眼睛的同時,從它的眼睛裏麵,首先冒出來的就是一種深沉的,冰冷的,不帶絲毫情感的紅色光芒。


    如果換做以往的任何時候,當宋遙看到這樣的目光的時候,他的心裏隻會升起“這絕對是一種邪惡的東西”這一種念頭,事實上,就算是在現在的狀態下,在這個一切都被黑暗所主宰的世界裏麵,他依舊抱著這樣的想法,隻不過或許是因為他身在這個黑暗的世界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現在已經被那一股恐怖的吞噬的意念所吞噬了的原因,總之,在這一隻冰冷的目光之下,他還看到了其它的一些東西。


    他之所以用“其它的一些東西”來形容,而沒有明確他看到的到底是什麽東西,隻是因為以他現在的境界,以他現在的理解能力,確實不能夠找到一個詞語,或者說一種表達的方式,能夠準確的描述這種東西,他不能夠理解,所以無法描述。


    但是這種東西還是在他的麵前展現了出來,並且還在不斷的發展,不斷的成長,這個過程非常的緩慢,現在宋遙終於可以說出“緩慢”這個詞語,因為從這一隻眼睛出現的時候,或者說是從眼睛裏麵的紅光出現的時候,宋遙終於感覺到了在黑暗的世界裏麵第一次有了時間的觀念,有了時間之後,便有了“緩慢”和“快速”。


    他不知道這個緩慢到底是多久,在他的眼裏,在他現在的世界裏麵,似乎並不是很久,其實他剛剛才從一個連時間都沒有的世界裏麵走出來,所以現在哪怕是再怎麽緩慢的時間,過再長的時間,對於他來說,感知起來也並不會太過強烈,但是他還是能夠知道,這個緩慢確實是經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甚至比他知道的時間還要長。


    而在這個比他知道的時間還要長的時間裏麵,在那一隻冰冷,沒有任何的感情的,邪惡的眼睛裏麵,第一次出現了宋遙熟悉的東西,那是一道光芒,一道璀璨的,就像是夜幕下唯一的一顆明亮的星光一樣璀璨的光芒。


    這個時候宋遙知道,是光出現了,但是他很快便發現,出現的不僅僅隻是光,因為在看到光的同時,宋遙也從光裏麵看到了另外一種不一樣的東西,天可憐見,從來到這個黑暗世界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宋遙能夠清晰的表達他看到的,他感知到的東西,也是在這個世界裏麵他到目前為止唯一能夠理解的東西。


    在光的裏麵,有一點,隻是一點點,非常細微,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看不到的一點,看不見的地方,在光的中間,看不見的地方,隻能夠是黑暗,這是宋遙能夠理解的,因為在光誕生的時候,黑暗也跟著誕生了。


    雖然在大多數的觀念裏麵,人們都認為,黑暗是先於光誕生的,在沒有光之前,世界就是黑暗的,準確的說,黑暗其實才是光的母親,就像宋遙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什麽都看不到,什麽也沒有,但是這個時候宋遙知道,或者說是內心深處有某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在向他講述著。


    在光誕生之前的黑暗,並不是真正的黑暗,他之所以認為那是黑暗,隻是因為他還沒有擁有能夠理解那個狀態的能力,這個時候,隨著光一起出現的,那一點點看不見的地方,那個才是真正的黑暗,所以黑暗並不是光的母親,光也不是從黑暗中而來,光和黑暗,是一對雙胞胎,有光的時候,同時有了黑暗,黑暗就藏在光的裏麵。


    人們往往隻能夠看到光,而看不到黑暗,是因為黑暗雖然與光一起誕生,但是黑暗更加的羞澀一些,它躲藏在了光的後麵,不願意輕易的表露自己,所以黑暗給人的感覺總是有那麽一種冰冷的味道,而人們往往更喜歡溫暖一些的東西,就像是光帶給人的感覺那樣。


    熱情,活潑,直接,所以人們隻會先看到光,然後才會發現在光的下麵會有黑暗,人們也是根據自己看到的東西,才會認定黑暗是光的母親,黑暗先於光而誕生,因為先誕生的在後麵,而後誕生的,會在前麵。


    這就像是一棵樹上麵結出的兩個果子一樣,先結出來的那個果子要大一些,要靠後一些,它先吸收到養分和陽光,所以它生長得也要好一些,而後長出來的果子因為在時間上已經慢了一些,他吸收的養分和陽光都不如前麵的那顆果子,所以它要在更外麵一些,才能夠吸收到足夠多的陽光,才能夠在同一時間和先一顆的果實同時成熟。


    但是這是一種偏見,一種沒有任何根據,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的道理的偏見,它出現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人,或者說是最初出現的東西對它們所見的所感的這個世界帶著偏好的認定而已。


    但是出生在這些光和暗之後的東西,它們又怎麽能夠準確的判斷出,事實到底是怎麽樣的呢?


    宋遙現在不知道,或許以後會知道,或許他永遠也沒有辦法能夠知道,但是至少在現在來說,知道和不知道對於他來說都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要做,在光和暗誕生在那一隻冰冷的眼睛之中之後,這個世界終於開始出現了奔潰式的變化。


    所有的黑暗似乎都開始一點點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來自眼睛中的黑暗,和來自眼睛之中的黑暗,出奇的是,在最初的時候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令人一眼就會注目到的光,在整個世界奔潰而又重生的時候,它卻沒有像它出生時那樣占據主動權,反而是羞澀的,讓人感覺到寒冷的黑暗,在大肆的擴張著,很快便占據了絕大部分的地方,隻留下很少的一些地方,給了光。


    雖然光沒有能夠像黑暗那樣爭取到更多的地盤,但是光卻走了另外一條道路,一條完全不同於黑暗的道路,它將自己拆分,將自己粉碎,然後在黑暗之中穿梭,在黑暗之中擴散,也在黑暗之中找尋。


    而隨著光照亮了更遠的地方,更多的地方,這個世界也終於開始豐富了起來,開始有更多的東西出現,大地,天空,海洋,生物,一切的一切都開始出現了,在這個世界變得豐富的同時,這個世界也開始變得混亂,每一種不同的東西之間都有著絕對的差異,它們誰也不願意承認誰,它們誰也不願意為了誰妥協,於是它們開始了爭鬥,開始了互相吞噬,隻有在吞噬之中,它們才能夠證明自己就是真理,因為在吞噬之中,隻有更加強大的才能夠留存下來,而弱小的,即使它再怎麽不願意,再怎麽堅持,它還是消失了,成為的更加強的一部分。


    直到這個時候,宋遙才終於理解到,從一開始而來的那一股吞噬一切的意念到底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原來它是從這個世界誕生之初就出現的第一條,也是唯一的一條真正的真理——吞噬者就是真理的代表,其它一切都不存在,或許曾今存在,但是存在不等於真理,隻有永恆存在的才是真理,而吞噬是唯一永恆存在的。


    宋遙忽然想到了一句話,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人之道,原來從一開始,就符合了第一條真理,他忽然又想到,原來這世間人和魔才是最像的,或者說,人是克製之下的魔,而魔才是人的本性,因為魔將人所學道的,這世界的第一條真理發揮到了極致。


    也是在這個時候,宋遙才終於理解到,為什麽妖從總體的角度來說,是優於人的,但是它們卻還是不如人,因為人其實並不是表麵上的人,人在根上其實是魔,而妖是不如魔的,人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是人,但是隻不過是存在於妖和魔之間,或者說是從魔之中分裂出來,靠近妖的存在,人是來源於魔,而不是來源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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