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說真的，二舅媽並不是真的對她那個大嫂心生畏懼，真要是掰扯起來，誰怕誰啊！問題在於，親眼看過了那則新聞以後，二舅媽打從心底裏開始質疑她大嫂的腦子。
“大嫂她是不是腦子壞掉了？責任都這麽明顯了，她怎麽還能找出那麽多理由推脫呢？就算跳樓男生有錯，學校也有錯，可不能說她完全沒錯吧？另外兩方不管怎麽說都付出的代價，受到了懲罰，隻有他們家……”
袁藝二舅也很頭疼。
他同樣在事業單位上班，當然官運是沒他大哥來得好，這主要還是因為當初他說什麽都要娶現在的這個妻子，以至於在仕途上遇到了不少坎坷。可隻要是在事業單位上班的，就免不了想要保持一個好名聲，哪怕他早已不再做著青雲直上的美夢了，也不想每天一上班就被人拽著問東問西的，一刻不得安寧。
二舅苦笑著搖了搖頭：“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唉，發生了這種事情，再來說誰對誰錯還有意義嗎？她就該哭啼啼的訴說自家也不容易，說白了，都是為了孩子好，隻要站在當媽的立場上，哭訴一通，好好賣一頓慘，就算最後睿睿還會去了普通班，起碼不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二舅媽連連歎息，要說影響，她也同樣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就連去一趟菜市場，或者去超市買點東西，都能被一群不相熟的大媽大嬸圍住發問。
得虧她已經習慣了這些事情，從半大不小的時候，就被一群人追著各種批鬥，長大後因為找對象又被婆家人各種埋汰，最近這些年來則是為了她這個不爭氣的肚子。
可以說，除了完全不懂事的那幾年，這些年她的身邊就沒斷過閑言碎語，以至於到現在，她已經徹底無所謂了。
反正說的不是她，反正又沒衝著她破口大罵丟臭雞蛋爛菜葉，反正最多說個一年半載的，時間一長總會閉嘴的。
唯一叫她膽寒的是，就她大嫂那德行，萬一哪天真的瘋了……瘋子傷人殺人好像是無罪的吧？
“算了，本來也沒什麽聯係的，往後能少見麵就少見麵吧，怪滲人的。”二舅媽現在一想到她大嫂，腦海裏浮現的就是那張猙獰的臉。
想也知道，一般人都是笑起來好看，生氣發怒，尤其是怒發衝冠甚至完完全全失去理智破口大罵的時候，肯定是很難看的，畢竟生活又不是演戲，擺拍這種事情，普通人是做不到的。也因此，那模樣真的是猶如夜叉，偏偏電視機還能將人的缺點無限放大，愈發顯得恐怖猙獰了。
二舅先是習慣性的下意識點了點頭，迴過神來後，又叮囑道：“別在媽跟前說這些，她不愛聽。”
“再不愛聽也沒法子啊，我倒是可以不說，街坊鄰居那頭怎麽辦？你沒發現最近媽都不愛出門了嗎？連倒垃圾都不肯去，就怕迴頭碰上人了，出去容易，迴來可就難了。”二舅媽說著，忽的想起一事，忙急匆匆的走了，“跟你說的都渾忘了，今天小藝會來呢。”
“什麽？”二舅驚了一下。
“小藝昨個兒給我打過電話了，說她和她奶已經到縣裏了，今天上午十點過來看她外婆。行了，你趕緊上班去吧，我今天上午休息，正好去買些好菜來。兒子喲，咱們走了！”
目送妻子一手拎包，一手將已經養得膘肥體壯的圖圖抱上，二舅無奈的歎息一聲，看了眼掛在飯廳牆上的鍾，趕緊出門去了。
臥室裏，袁藝外婆早就已經起來了，連衣服都換好了，就這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直到聽到外頭沒了聲響，她才慢吞吞的踢著拖鞋走出了臥室，去洗漱了。
小地方流言蜚語的傷害要遠勝於市區那邊，再一個，大舅一家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搬到市區的，事實上是大舅晉升以後，這才買了新房子，同時給趙睿轉學。算算時間，這是趙睿小學時候的事情了。
可就算已經過去蠻久了，小縣城這邊的老街坊老鄰居們，還是對苗靜無比熟悉。
袁藝外婆長籲短歎的去衛生間洗漱，結果也沒胃口吃早飯，在家裏轉悠了兩圈後，頹喪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麽來打發時間。
擱在以前，她的退休生活是很美好的。早十幾年前，她是在居委會那邊幫忙的，不算正式職工，有點兒義務幫忙性質的，平時每個月也有一定的補貼和福利，做的工作都是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像什麽宣傳計劃生育，宣傳九年義務教育，再偶爾幫著老街坊調解一下婆媳矛盾、妯娌幹架這種事情，當然夫妻吵架也算其中之一。
總得來說，現在的年輕人是看不上這種工作的，可在袁藝外婆看來，卻是相當得有意義。附近幾條街的老街坊都管她叫趙阿婆，還說，有事找趙阿婆就對了，她一定能幫著解決的。
哪怕最近幾年，因為年紀略大了些，她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天天去居委會坐班了，可隻要居委會有什麽事情，她一準還會熱心的跑去幫忙。
除開去義務幫忙外，她還會像袁藝奶奶那樣，負責全家的夥食以及大部分家務。畢竟，她隻是沒法繼續坐班，像買菜做飯打掃衛生這種活兒，都是做了幾十年的，兒子兒媳都有工作，她自己也閑不下來。可以說，她每天都過得異常充實，得空了還能去老茶館轉悠一下，倒不是為了喝那口茶，而是跟老街坊們聊聊天，說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也是打發時間的好法子。
可如今，這些消遣全泡湯了。
實在是沒法子，她也就隻能打開電視機，隨便亂按一個頻道，有看沒看的純打發時間。
……
袁藝差不多是上午十點到她外婆家的。
其實，自打昨天上午跟她奶一起到了縣城以後，她就開始後悔了。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點，縣城裏的人們比市區那頭更愛八卦，偏生，她大舅媽也是本縣的人，哪怕搬去市區已經差不多十年光景了，可模樣又沒怎麽變化，早先那些熟人都輕而易舉的認出了她來。
然後看到袁藝祖孫倆迴來，都忙不迭的跑來詢問細節問題。
袁藝欲哭無淚，總覺得迴縣城是個巨大的錯誤，再一個，她還得往她外婆家那邊去，畢竟過年那會兒剛好錯過了，現在是暑假裏，她又來到了縣城這邊，甭管從哪方麵來說，都應該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給自己打了好久的氣，最終袁藝決定早死早超生，咬牙去一趟再說。於是，就有了昨晚給她二舅媽打電話這個事兒。
等她循著記憶裏的小弄堂往外婆家那頭去時，果不其然，好幾個老太太伸長了脖子歪著頭看她，見她迴看過來，忙扯著嗓門高聲說：“那個……你不是秋萍的閨女嗎？你來看你外婆？對了，你大舅媽……”
袁藝嚇死了，嚇得屁滾尿流的跑了，一溜煙就奔到了她外婆家門口，啪啪啪的拿手拍著大門。
隱約的，她聽到裏頭有些動靜，似乎是她外婆在高聲說著什麽，還有就是靠近大門的廚房裏油煙機在嗡嗡的作響。
不一會兒，大門就被打開了，袁藝都做好準備喊人了，這個點，照理說隻有她外婆一人在家，畢竟二舅和二舅媽又不放暑假的。
“外婆……”
袁藝僵住了，因為大門開了之後，一隻毛發油光發亮的黑喵蹲在門邊，歪著腦袋目光炯炯的盯著她，半晌才“喵”了一聲，讓開位置，讓她進來。
就聽廚房裏傳出了二舅媽的聲音：“小藝你進來啊！”
袁藝遲疑了一秒，到底還是跟著胖黑喵走到了屋裏來。這個時候，她才真切的意識到，昨晚的那通電話究竟代表著什麽。
時間迴到昨晚七點半。
袁藝也算是充分的考慮到了外婆家的特殊情況，知道外婆和二舅、二舅媽有晚飯後出門散步的習慣，也知道因為有老人在的緣故，他們家慣常睡得比一般人家來得早。所以，她特地選在了散步迴來後到睡覺前這段時間，打的電話。
沒想到，接電話的並不是外婆，而是二舅媽。
當時，袁藝也沒太奇怪，就直說了自己跟奶奶來縣城老房子過暑假，要是方便的話，她會於第二天上午來看外婆。二舅媽直言沒什麽不方便的，反正外婆閑得很，至於家裏最為忙碌的二舅就更無所謂了，隻能在午飯和晚飯期間看到人。
簡單的提了兩句家裏人，因為第二天就要見麵，袁藝也沒打算多聊，沒想到的是，二舅媽卻興致高昂的跟她說起了乖兒子的事情。
“小藝你明天過來就能看到你弟弟了，它可乖可聰明可機靈了。上上次，我帶它去市裏寵物醫院打疫苗，你剛好學校有什麽活動，沒碰上麵。還有上次，又不巧錯過了，正好你過年也沒過來，你都沒見過你弟弟呢。它叫圖圖，都半歲大了，明天叫他好好陪你玩。”
憑良心說，袁藝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滿腦子都是弟弟弟弟弟，要不是篤定她二舅媽上輩子根本就沒孩子，她還以為二舅媽終於生了，或者想通了去抱養了一個。
關鍵時刻，她想起了過年那會兒，她媽跟她說的話。
噢，是抱養了一個兒子，隻不過是個喵兒子。
電話裏，二舅媽沒說太多關於家裏的事情，倒是把她兒子從頭到尾介紹了個遍，那感覺，就算隔著電話線，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來自於二舅媽發自內心的驕傲和自豪感。甚至袁藝一度以為她打錯了電話，是大舅媽在吹兒子。
所以說，這才是真正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瞧瞧，誇兒子就是趙家的家風啊！
……
迴憶了一番昨晚那通電話，袁藝看向小黑喵的眼神都變了。因為知道二舅媽愛這喵至深，袁藝小心翼翼的衝著它伸手：“嗨，你是圖圖嗎？我是你姐。”
圖圖瞪著寶石般漂亮的大眼睛，萌萌的上下打量著袁藝，半晌才衝著她驕傲的點了點頭：“喵。”
這時，袁藝外婆也從廚房出來了，看到袁藝，她難得放下心思，笑了起來：“小藝來了？見過圖圖了？圖圖來，這是你姐，你倆要好好玩，知道了嗎？”
話音落下後，圖圖一臉“我聽懂了我會照做”的表情，完了還扭頭看袁藝，似乎在等著她迴答。
袁藝趕緊點頭，隨後就驚訝了：“不對啊，外婆你剛才在廚房裏？二舅媽也在吧？那剛才是誰給我開的門？”
“圖圖呀。”外婆笑著拉袁藝去了客廳，關切的問她，“外頭熱不？瞧你這小臉曬得紅彤彤……”
外婆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滴”的一聲響，袁藝下意識的循聲看過去，就看到掛在客廳牆上的空調自動開啟了。
袁藝直接懵了，因為她完全可以確定，她外婆什麽動作都沒有坐，僅僅是拉著她往沙發上坐而已，而且目光所及，也就隻有茶幾上擱著電視機的遙控器，並不見空調遙控板。
見袁藝吃驚的抬頭看著空調，外婆主動幫著解說：“今年天氣太熱了，你二舅特地買了空調給家裏裝上，本來是要裝我那屋的，我就說，平常也用不上，晚上睡覺有電風扇就夠了，空調太涼了。後來，他就叫人裝到了客廳裏，你感覺一下，涼快不？”
零五年的夏天，空調已經不算是一件稀罕東西了，可不得不說，離全民普及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反正袁藝家裏還沒裝呢，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印象中，家裏好像是她念高三那一年，才裝的。
袁藝半晌才迴過神來：“外婆，剛才誰開的空調？”
“你弟弟呀。”外婆笑眯眯的衝著旁邊招手，不一會兒黑喵圖圖就蹦上了沙發，乖巧的坐到了外婆身邊，還是標準的少女坐姿。
袁藝跟圖圖對視片刻，突然感受到了來自於智商層麵的碾壓。
怎麽說呢？如果撇開上輩子的經曆不提，眼下她都十六周歲了，還沒開過一次空調呢，倒是年僅半歲的圖圖，已經會開門關門，開空調，開……
圖圖大概是覺得無聊了，一下躍過了茶幾，跳到了電視櫃上，一爪子摁亮了電視機按鈕，然後再度跳躍迴來，蹲在茶幾上，拿爪子一下一下的摁著電視機遙控器。
袁藝：……我想靜靜。
外婆還在那兒絮絮叨叨的顯擺她新得的小孫孫：“圖圖聰明吧？我那會兒學了好久才學會用遙控器，圖圖一下子就會了，你二舅媽隻教了它兩次呢。還有開空調，我到現在還不會，圖圖隻看了一遍，立刻就會了。對了，圖圖啊，姐姐來了，你該做什麽呢？”
圖圖聞言扭頭看袁藝，袁藝也迴看它。不同的是，圖圖的眼底裏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而袁藝隻是一臉懵圈，眼底裏全是迷茫和自我懷疑。
不多會兒，圖圖就動了，吭吭哧哧的蹭到茶幾上的果盤旁邊，左瞅右看的，給袁藝挑了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咕嚕嚕的滾給她。
袁藝默默的接過蘋果，不禁問道：“它真的才半歲？不對，它真的是隻貓？”
“半歲多了吧？剛抱迴來那會兒就有一兩個月大了。”外婆慈愛的撫摸小孫孫的腦袋，圖圖舒服扭了扭身子，然後翻了個身，把胖胖的肚皮朝向外婆。
都不用上手就知道那手感一定很不錯。
袁藝星星眼的看著圖圖，她也想上手摸摸，可她又怕貓爪子撓她，想了想，她放下蘋果，從隨身的包包裏拿出了鑰匙圈……毛絨小布偶貓。
把小裝飾品放到了手心上，袁藝一臉期待的看著圖圖。
圖圖打量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外婆，得到允許後，才吭哧吭哧的挪過來，袁藝趕緊把小布偶毛裝飾品給它，它這才高興的玩起了玩具。
二舅媽端著菜從廚房裏出來，正巧看到這一幕，麵上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小藝跟圖圖玩得很好嘛，姐弟倆就要好好的，不要吵架哦。”
袁藝：……
語言不通，吵不起來。
來之前，袁藝想的是速戰速決，畢竟她算是怕了那些比八卦記者都離開的老街坊老鄰居了。可等她真的到了外婆家後，卻被新來的弟弟俘獲了，等二舅下班迴來時，就看到袁藝星星眼的跟圖圖玩在了一眼。
“小藝，來吃飯了，吃完飯再跟你弟弟玩。”外婆高聲叫著袁藝，不過圖圖的反應比袁藝更快，隻見它飛快的丟掉玩具，一個箭步向前，直接衝到了飯桌旁的嬰兒椅上。
等等，嬰兒椅？
袁藝再一次驚呆了。
她覺得，這次來外婆家，簡直就是專門來打開新世界大門的。
再細細一看，她才發現外婆家裏好像多出了不少新東西。像大門邊上嬰兒小推車，迷你的小遮陽帽，還有擺在矮櫃上的奶粉和奶瓶，還有好幾罐貓糧……
這還真的是當兒子養啊！
袁藝邊感概邊跟著去了飯廳，此時圖圖已經坐好了，還是標準的少女坐姿，瞧著可比真正的嬰兒都乖。不一會兒，二舅媽就拿著幹淨的圍兜過來了，先給圖圖係上嬰兒圍兜，再往它跟前放上盤子，擱好新鮮剛蒸好沒放鹽的魚肉，還有一小塊燉得爛爛的肉。
整個午飯過程中，袁藝都控製不住自己，往旁邊一個勁兒的看去。
見她這樣，外婆還笑眯眯的說：“怎麽樣？你二舅媽教得好吧？我原先還說，貓不都是趴在地上吃飯的嗎？就她一直教，終於教會了。你瞧瞧，圖圖呀，兩個半月就能吃得很好了，想起你和睿睿小時候，兩歲了吃飯還一塌糊塗。”
袁藝：……紮心了。
外婆並未就此放過袁藝，還在那兒不停的做著對比：“圖圖剛來沒幾天，就會自己上廁所了，後來，你二舅媽還給它買了個專用的廁所，人家用得可利索了。不像你和睿睿，三歲上幼兒園了，有一天放學了，哭著說，尿褲子了，媽媽要罵。還有啊，它晚上也會自己上廁所的，你和睿睿啊……”
袁藝捂臉。
“媽，你少說兩句吧，小藝也大了，她也是要麵子的。起碼，得給她在圖圖跟前留點麵子吧？”二舅不忍見外甥女窘迫的樣子，趕緊提醒道。
外婆看了袁藝一眼，又看了看圖圖：“行吧，迴頭慢慢說，先吃飯先吃飯。”
還說什麽呀，袁藝總算後知後覺的迴過神來，她是人，幹嘛要跟貓比呢？最坑的是，比了居然還沒比過。
別以為外婆就這樣放過她了，等吃過午飯，外婆照例是要消食一會兒後再去午睡的。於是，袁藝又遭受了新一輪的致命打擊。
“小藝放暑假了？考試考得怎麽樣？對了，圖圖還認識字呢，你二舅媽給它買了好多識字卡片，讓它拿哪張，它一準不會弄錯的。你和睿睿啊，半歲的時候，吃不會吃，說不會說，走也不會走，光知道哇啦哇啦的哭，對了，還屎尿不知……”
我和睿睿輸了。
輸了個徹徹底底。
袁藝隻能慶幸說，來的是她不是趙睿。更確切的說，大舅媽什麽都不知道。不然，這打擊該有多大呢？要知道，因為外婆家就她和趙睿兩個孩子，又是同一年生的，所以難免會被拿來比較。
從剛出生時有沒有睜眼，到哪個吃奶吃得最棒，拉粑粑最勤快，再到斤兩有多重，還有什麽時候學會了抬頭，什麽時候學會了爬行，什麽時候……
還沒上學就一大堆的事情，等上了學後，又是新一輪殘忍的比較。如果說，在上學之前，袁藝和趙睿之間的比較，基本上都是五五開勝負的，那麽等上學以後，就是一邊倒的悲傷比賽了。
袁藝吧，學習成績是真的糟心，關鍵她小時候還淘氣，不然就小學這種難度，理應差不多的。等上了初中以後，兩人才徹底分出了高下，而現在都上高中了。
因為已經有了上輩子的經曆，袁藝知道，她和趙睿之間的比較並未因為畢業而結束，還有比較誰先戀愛，誰先結婚，誰先生孩子。
上輩子，袁藝一畢業就參加了工作，工作後不久就經人介紹認識了後來的老公，之後戀愛很是順利，雖說兩家頗有些門不當戶不對，好在公婆的為人都不錯，並不在意袁家條件不好。因此，倆人很快就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而趙睿這邊，剛畢業時，沒能立刻考上公務員，趙國昌給他找了份機關單位的臨時工作。第二年，他才終於如願考上，又因為剛進機關單位比較忙碌，並未立刻相親戀愛，直到畢業的第三年才開始慢慢的經人介紹開始相親。
所以，他結婚要比袁藝晚了差不多兩年時間。
不過之後，在生孩子上麵，他卻比袁藝牛掰太多了。盡管婚後連著三年不曾生育，可一朝懷孕後，卻是三胞胎。就在袁藝遭遇七年之癢時，趙睿一舉得到了三胞胎兒子。
完勝！
上輩子，袁藝真的不記得二舅媽有養過圖圖了。因為她原先認為隻是一般的養寵物，那也許沒注意。可照著二舅媽這種養法，袁藝覺得自己不可能忘記這個事兒。
也就是說，圖圖的出現，大概率是因為她重生的蝴蝶效應。
遲疑了一下，袁藝決定等外婆去午覺了，想法子跟二舅媽聊聊孩子的問題。她記得很清楚，二舅和二舅媽並不是後世一度很流行的丁克家族，相反，倆人想要孩子都想瘋了，早在她還在上初中時，就去過省城看過醫生，也吃過不少藥，甚至之後還進行過試管嬰兒。然而，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當然，袁藝也不清楚究竟是根本沒懷上，還是懷上了最後沒能保住。反正，二舅和二舅媽一直到她重生迴來，都沒有孩子。
而那會兒，她都三十五歲了，二舅比她媽趙秋萍都大兩歲，五十好幾的人了，早就沒希望了。
懷孩子生孩子是不用想了，畢竟他們上輩子就已經把能想到的辦法都試了一遍，雖說在袁藝重生前，醫學技術已經很發達了，也確實幫助很多夫妻解決了問題。可袁藝又不是學醫的，事實上她對醫學方麵的事情一無所知，哪怕她知道好了，在沒有設備的大前提下，也一樣沒任何作用。
她能做的，唯有勸二舅媽收養個孩子，因為她感覺，二舅媽隻是一直沒放棄希望，所以才拚命想辦法試圖懷上一個親生孩子。要是明確的知曉這輩子都不可能誕下孩子來，也許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等外婆去午睡了，圖圖也迴了它自己的房間，袁藝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二舅媽，你是真打算把圖圖當孩子養？”
“對呀，你二舅媽我知道這輩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我才想著，把圖圖當成親生的，好好養著，當親生的來養。”
“那你……”有些話，真的不好說出口，尤其袁藝還是個晚輩。
不想，二舅媽似乎是看出了袁藝心裏的想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說：“你想勸我收養個孩子對不對？其實吧，這些年來有不少人都這麽勸我，尤其是我娘家那邊的。可我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這孩子嘛，能有是最好的，沒有就算了吧，隨緣就好，不用強求。再一個，我跟你二舅都這把年紀了，真的沒心力再去照顧一個小孩子。真要是親生的，算我欠他的，可領養一個……我何必自討苦吃呢？”
袁藝代入自己想了想，她好像也不是很願意。
“我反正是看開了，橫豎現在國家給養老，我和你二舅的積蓄也不少，老了退休了，不是也還有養老金嘛？放心吧，我倆花錢也還算省，不怕老了無依無靠。”
這話倒是不錯，袁藝挺讚同的，因為老一輩所謂的“養兒防老”思想早就已經行不通了。事實上，養一個孩子太花錢了，哪怕供出了大學，畢業以後也未必能自立，將來結婚生孩子，無一不需要父母資助。等著孩子反哺，不如指望他能照顧好自己，不啃老來得現實一些。
就像趙睿，他算是一帆風順的典型了，名校畢業，雖然中途失敗過一次，可最終還是考上了公務員，相親結婚，哪怕懷孕挺不容易的，最後的結局還是好的，生了仨兒子……
可饒是這麽順利，他還是把他父母坑得不輕。
上個市一中，學費就不提了，補課費就算再多也多不到哪裏去的，可送禮走關係的錢卻著實花了不少。上輩子，她曾經聽大舅媽說過，好像是十一二萬的樣子。到了大學，也是各種套關係，想分個條件好點的寢室，想跟輔導員處好關係，想保研等等。最後，保研是沒成功，花出去的錢卻是收不迴來了。
更別提工作以後了，袁藝就感覺，她大舅一家是入了魔，就喜歡各種送禮托關係。也有可能是已經習以為常了吧，總感覺正路不順，走後門就順利多了。這麽習慣以後，麻煩其實不少的，因為你不能隻送一次，既然要送，那就得一直送下去，不然還不如一開始就不送，也沒人會說什麽。
而在趙睿結婚之前，光是婚房就花了兩百萬，這還不算裝修添置家具家電等等。還有婚禮花費、買車花費、生孩子養孩子花費……
袁藝深以為，她弟就是個無底深坑，饒是她大舅和大舅媽也算是能賺錢的，依然被坑得一臉血，最後不得不退休返聘，繼續為孫子們賺奶粉錢。
這麽算下來，似乎她二舅媽說的也不錯？
本來是想給二舅媽洗腦來著，結果袁藝被反洗腦了。
二舅媽還在旁邊嘀咕著：“要我說，圖圖就很好了，養它也不費勁兒。再說了，養圖圖是不用考慮未來的，我都能給它安排的妥妥當當的，還能給它養老送終呢。真要是收養個孩子，好壞暫且不說了，就算人很好，那我不得操心一輩子？就算到時候年紀大了，也不可能放手啊。你看，你二舅年紀算大的吧？你外婆不一樣還在操心？天涼了讓記得加衣服，天熱了又怕他中暑，幹個活兒還怕傷了手，我在旁邊瞧著都累。”
袁藝笑了，對哦，她差點兒忘了，她二舅在家裏一貫都是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會去扶的人，典型的小兒子作風。
二舅媽又道：“真要是弄個孩子過來，我上要伺候你外婆，中要照顧你二舅，下還要養個小嬰兒，對了，還有圖圖需要我照顧呢。我忙得過來嘛！”
“也對。”袁藝被說服了，隻是她好奇的是，她二舅媽居然會跟她說那麽多，幾乎是把心路曆程給剖析了一遍。正常情況下，難道不是嫌棄她是個小孩子，懶得跟她嘀咕那麽多嗎？
正納悶著呢，就聽二舅媽笑眯眯的對她說：“小藝啊，你記得迴家跟你媽說，叫她別操心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對不對？”
袁藝終於悟了，袁藝二舅媽是把她當成了她媽的說客，這麽一來就完全說得通了。
“好的。”袁藝幹脆利索的點了點頭，“對了，我以後還能上這兒玩嗎？跟圖圖玩。”
“成啊，有什麽不成的？我也是剛好今天休息，迴頭你要是過來，在門口喊圖圖的名字，叫它給你開門就好了，它什麽都會，聰明極了！”二舅媽一臉的自豪，跟曾經的大舅媽如出一撤。
相較而言，大舅媽就苦悶多了，因為隨著大舅的調職令下來的，還有她本人的勸退通知書。
一句話，她被原本的單位勸退了，比開除好那麽一點點，起碼聽起來不是很刺耳，但其實性質卻是完全一樣的。
更叫她無比糟心的是，她離職時，所有曾經交好的同事們都擠在旁邊看熱鬧，不光看著，還邊指指點點邊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說什麽，讓她感到無比的難堪。
可最終，她還是離開了單位，不是不能強行留下，畢竟她沒有做過違反單位紀律的事情，可留下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走著瞧吧！
說真的，二舅媽並不是真的對她那個大嫂心生畏懼，真要是掰扯起來，誰怕誰啊！問題在於，親眼看過了那則新聞以後，二舅媽打從心底裏開始質疑她大嫂的腦子。
“大嫂她是不是腦子壞掉了？責任都這麽明顯了，她怎麽還能找出那麽多理由推脫呢？就算跳樓男生有錯，學校也有錯，可不能說她完全沒錯吧？另外兩方不管怎麽說都付出的代價，受到了懲罰，隻有他們家……”
袁藝二舅也很頭疼。
他同樣在事業單位上班，當然官運是沒他大哥來得好，這主要還是因為當初他說什麽都要娶現在的這個妻子，以至於在仕途上遇到了不少坎坷。可隻要是在事業單位上班的，就免不了想要保持一個好名聲，哪怕他早已不再做著青雲直上的美夢了，也不想每天一上班就被人拽著問東問西的，一刻不得安寧。
二舅苦笑著搖了搖頭：“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唉，發生了這種事情，再來說誰對誰錯還有意義嗎？她就該哭啼啼的訴說自家也不容易，說白了，都是為了孩子好，隻要站在當媽的立場上，哭訴一通，好好賣一頓慘，就算最後睿睿還會去了普通班，起碼不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二舅媽連連歎息，要說影響，她也同樣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就連去一趟菜市場，或者去超市買點東西，都能被一群不相熟的大媽大嬸圍住發問。
得虧她已經習慣了這些事情，從半大不小的時候，就被一群人追著各種批鬥，長大後因為找對象又被婆家人各種埋汰，最近這些年來則是為了她這個不爭氣的肚子。
可以說，除了完全不懂事的那幾年，這些年她的身邊就沒斷過閑言碎語，以至於到現在，她已經徹底無所謂了。
反正說的不是她，反正又沒衝著她破口大罵丟臭雞蛋爛菜葉，反正最多說個一年半載的，時間一長總會閉嘴的。
唯一叫她膽寒的是，就她大嫂那德行，萬一哪天真的瘋了……瘋子傷人殺人好像是無罪的吧？
“算了，本來也沒什麽聯係的，往後能少見麵就少見麵吧，怪滲人的。”二舅媽現在一想到她大嫂，腦海裏浮現的就是那張猙獰的臉。
想也知道，一般人都是笑起來好看，生氣發怒，尤其是怒發衝冠甚至完完全全失去理智破口大罵的時候，肯定是很難看的，畢竟生活又不是演戲，擺拍這種事情，普通人是做不到的。也因此，那模樣真的是猶如夜叉，偏偏電視機還能將人的缺點無限放大，愈發顯得恐怖猙獰了。
二舅先是習慣性的下意識點了點頭，迴過神來後，又叮囑道：“別在媽跟前說這些，她不愛聽。”
“再不愛聽也沒法子啊，我倒是可以不說，街坊鄰居那頭怎麽辦？你沒發現最近媽都不愛出門了嗎？連倒垃圾都不肯去，就怕迴頭碰上人了，出去容易，迴來可就難了。”二舅媽說著，忽的想起一事，忙急匆匆的走了，“跟你說的都渾忘了，今天小藝會來呢。”
“什麽？”二舅驚了一下。
“小藝昨個兒給我打過電話了，說她和她奶已經到縣裏了，今天上午十點過來看她外婆。行了，你趕緊上班去吧，我今天上午休息，正好去買些好菜來。兒子喲，咱們走了！”
目送妻子一手拎包，一手將已經養得膘肥體壯的圖圖抱上，二舅無奈的歎息一聲，看了眼掛在飯廳牆上的鍾，趕緊出門去了。
臥室裏，袁藝外婆早就已經起來了，連衣服都換好了，就這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直到聽到外頭沒了聲響，她才慢吞吞的踢著拖鞋走出了臥室，去洗漱了。
小地方流言蜚語的傷害要遠勝於市區那邊，再一個，大舅一家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搬到市區的，事實上是大舅晉升以後，這才買了新房子，同時給趙睿轉學。算算時間，這是趙睿小學時候的事情了。
可就算已經過去蠻久了，小縣城這邊的老街坊老鄰居們，還是對苗靜無比熟悉。
袁藝外婆長籲短歎的去衛生間洗漱，結果也沒胃口吃早飯，在家裏轉悠了兩圈後，頹喪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麽來打發時間。
擱在以前，她的退休生活是很美好的。早十幾年前，她是在居委會那邊幫忙的，不算正式職工，有點兒義務幫忙性質的，平時每個月也有一定的補貼和福利，做的工作都是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像什麽宣傳計劃生育，宣傳九年義務教育，再偶爾幫著老街坊調解一下婆媳矛盾、妯娌幹架這種事情，當然夫妻吵架也算其中之一。
總得來說，現在的年輕人是看不上這種工作的，可在袁藝外婆看來，卻是相當得有意義。附近幾條街的老街坊都管她叫趙阿婆，還說，有事找趙阿婆就對了，她一定能幫著解決的。
哪怕最近幾年，因為年紀略大了些，她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天天去居委會坐班了，可隻要居委會有什麽事情，她一準還會熱心的跑去幫忙。
除開去義務幫忙外，她還會像袁藝奶奶那樣，負責全家的夥食以及大部分家務。畢竟，她隻是沒法繼續坐班，像買菜做飯打掃衛生這種活兒，都是做了幾十年的，兒子兒媳都有工作，她自己也閑不下來。可以說，她每天都過得異常充實，得空了還能去老茶館轉悠一下，倒不是為了喝那口茶，而是跟老街坊們聊聊天，說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也是打發時間的好法子。
可如今，這些消遣全泡湯了。
實在是沒法子，她也就隻能打開電視機，隨便亂按一個頻道，有看沒看的純打發時間。
……
袁藝差不多是上午十點到她外婆家的。
其實，自打昨天上午跟她奶一起到了縣城以後，她就開始後悔了。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點，縣城裏的人們比市區那頭更愛八卦，偏生，她大舅媽也是本縣的人，哪怕搬去市區已經差不多十年光景了，可模樣又沒怎麽變化，早先那些熟人都輕而易舉的認出了她來。
然後看到袁藝祖孫倆迴來，都忙不迭的跑來詢問細節問題。
袁藝欲哭無淚，總覺得迴縣城是個巨大的錯誤，再一個，她還得往她外婆家那邊去，畢竟過年那會兒剛好錯過了，現在是暑假裏，她又來到了縣城這邊，甭管從哪方麵來說，都應該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給自己打了好久的氣，最終袁藝決定早死早超生，咬牙去一趟再說。於是，就有了昨晚給她二舅媽打電話這個事兒。
等她循著記憶裏的小弄堂往外婆家那頭去時，果不其然，好幾個老太太伸長了脖子歪著頭看她，見她迴看過來，忙扯著嗓門高聲說：“那個……你不是秋萍的閨女嗎？你來看你外婆？對了，你大舅媽……”
袁藝嚇死了，嚇得屁滾尿流的跑了，一溜煙就奔到了她外婆家門口，啪啪啪的拿手拍著大門。
隱約的，她聽到裏頭有些動靜，似乎是她外婆在高聲說著什麽，還有就是靠近大門的廚房裏油煙機在嗡嗡的作響。
不一會兒，大門就被打開了，袁藝都做好準備喊人了，這個點，照理說隻有她外婆一人在家，畢竟二舅和二舅媽又不放暑假的。
“外婆……”
袁藝僵住了，因為大門開了之後，一隻毛發油光發亮的黑喵蹲在門邊，歪著腦袋目光炯炯的盯著她，半晌才“喵”了一聲，讓開位置，讓她進來。
就聽廚房裏傳出了二舅媽的聲音：“小藝你進來啊！”
袁藝遲疑了一秒，到底還是跟著胖黑喵走到了屋裏來。這個時候，她才真切的意識到，昨晚的那通電話究竟代表著什麽。
時間迴到昨晚七點半。
袁藝也算是充分的考慮到了外婆家的特殊情況，知道外婆和二舅、二舅媽有晚飯後出門散步的習慣，也知道因為有老人在的緣故，他們家慣常睡得比一般人家來得早。所以，她特地選在了散步迴來後到睡覺前這段時間，打的電話。
沒想到，接電話的並不是外婆，而是二舅媽。
當時，袁藝也沒太奇怪，就直說了自己跟奶奶來縣城老房子過暑假，要是方便的話，她會於第二天上午來看外婆。二舅媽直言沒什麽不方便的，反正外婆閑得很，至於家裏最為忙碌的二舅就更無所謂了，隻能在午飯和晚飯期間看到人。
簡單的提了兩句家裏人，因為第二天就要見麵，袁藝也沒打算多聊，沒想到的是，二舅媽卻興致高昂的跟她說起了乖兒子的事情。
“小藝你明天過來就能看到你弟弟了，它可乖可聰明可機靈了。上上次，我帶它去市裏寵物醫院打疫苗，你剛好學校有什麽活動，沒碰上麵。還有上次，又不巧錯過了，正好你過年也沒過來，你都沒見過你弟弟呢。它叫圖圖，都半歲大了，明天叫他好好陪你玩。”
憑良心說，袁藝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滿腦子都是弟弟弟弟弟，要不是篤定她二舅媽上輩子根本就沒孩子，她還以為二舅媽終於生了，或者想通了去抱養了一個。
關鍵時刻，她想起了過年那會兒，她媽跟她說的話。
噢，是抱養了一個兒子，隻不過是個喵兒子。
電話裏，二舅媽沒說太多關於家裏的事情，倒是把她兒子從頭到尾介紹了個遍，那感覺，就算隔著電話線，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來自於二舅媽發自內心的驕傲和自豪感。甚至袁藝一度以為她打錯了電話，是大舅媽在吹兒子。
所以說，這才是真正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瞧瞧，誇兒子就是趙家的家風啊！
……
迴憶了一番昨晚那通電話，袁藝看向小黑喵的眼神都變了。因為知道二舅媽愛這喵至深，袁藝小心翼翼的衝著它伸手：“嗨，你是圖圖嗎？我是你姐。”
圖圖瞪著寶石般漂亮的大眼睛，萌萌的上下打量著袁藝，半晌才衝著她驕傲的點了點頭：“喵。”
這時，袁藝外婆也從廚房出來了，看到袁藝，她難得放下心思，笑了起來：“小藝來了？見過圖圖了？圖圖來，這是你姐，你倆要好好玩，知道了嗎？”
話音落下後，圖圖一臉“我聽懂了我會照做”的表情，完了還扭頭看袁藝，似乎在等著她迴答。
袁藝趕緊點頭，隨後就驚訝了：“不對啊，外婆你剛才在廚房裏？二舅媽也在吧？那剛才是誰給我開的門？”
“圖圖呀。”外婆笑著拉袁藝去了客廳，關切的問她，“外頭熱不？瞧你這小臉曬得紅彤彤……”
外婆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滴”的一聲響，袁藝下意識的循聲看過去，就看到掛在客廳牆上的空調自動開啟了。
袁藝直接懵了，因為她完全可以確定，她外婆什麽動作都沒有坐，僅僅是拉著她往沙發上坐而已，而且目光所及，也就隻有茶幾上擱著電視機的遙控器，並不見空調遙控板。
見袁藝吃驚的抬頭看著空調，外婆主動幫著解說：“今年天氣太熱了，你二舅特地買了空調給家裏裝上，本來是要裝我那屋的，我就說，平常也用不上，晚上睡覺有電風扇就夠了，空調太涼了。後來，他就叫人裝到了客廳裏，你感覺一下，涼快不？”
零五年的夏天，空調已經不算是一件稀罕東西了，可不得不說，離全民普及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反正袁藝家裏還沒裝呢，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印象中，家裏好像是她念高三那一年，才裝的。
袁藝半晌才迴過神來：“外婆，剛才誰開的空調？”
“你弟弟呀。”外婆笑眯眯的衝著旁邊招手，不一會兒黑喵圖圖就蹦上了沙發，乖巧的坐到了外婆身邊，還是標準的少女坐姿。
袁藝跟圖圖對視片刻，突然感受到了來自於智商層麵的碾壓。
怎麽說呢？如果撇開上輩子的經曆不提，眼下她都十六周歲了，還沒開過一次空調呢，倒是年僅半歲的圖圖，已經會開門關門，開空調，開……
圖圖大概是覺得無聊了，一下躍過了茶幾，跳到了電視櫃上，一爪子摁亮了電視機按鈕，然後再度跳躍迴來，蹲在茶幾上，拿爪子一下一下的摁著電視機遙控器。
袁藝：……我想靜靜。
外婆還在那兒絮絮叨叨的顯擺她新得的小孫孫：“圖圖聰明吧？我那會兒學了好久才學會用遙控器，圖圖一下子就會了，你二舅媽隻教了它兩次呢。還有開空調，我到現在還不會，圖圖隻看了一遍，立刻就會了。對了，圖圖啊，姐姐來了，你該做什麽呢？”
圖圖聞言扭頭看袁藝，袁藝也迴看它。不同的是，圖圖的眼底裏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而袁藝隻是一臉懵圈，眼底裏全是迷茫和自我懷疑。
不多會兒，圖圖就動了，吭吭哧哧的蹭到茶幾上的果盤旁邊，左瞅右看的，給袁藝挑了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咕嚕嚕的滾給她。
袁藝默默的接過蘋果，不禁問道：“它真的才半歲？不對，它真的是隻貓？”
“半歲多了吧？剛抱迴來那會兒就有一兩個月大了。”外婆慈愛的撫摸小孫孫的腦袋，圖圖舒服扭了扭身子，然後翻了個身，把胖胖的肚皮朝向外婆。
都不用上手就知道那手感一定很不錯。
袁藝星星眼的看著圖圖，她也想上手摸摸，可她又怕貓爪子撓她，想了想，她放下蘋果，從隨身的包包裏拿出了鑰匙圈……毛絨小布偶貓。
把小裝飾品放到了手心上，袁藝一臉期待的看著圖圖。
圖圖打量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外婆，得到允許後，才吭哧吭哧的挪過來，袁藝趕緊把小布偶毛裝飾品給它，它這才高興的玩起了玩具。
二舅媽端著菜從廚房裏出來，正巧看到這一幕，麵上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小藝跟圖圖玩得很好嘛，姐弟倆就要好好的，不要吵架哦。”
袁藝：……
語言不通，吵不起來。
來之前，袁藝想的是速戰速決，畢竟她算是怕了那些比八卦記者都離開的老街坊老鄰居了。可等她真的到了外婆家後，卻被新來的弟弟俘獲了，等二舅下班迴來時，就看到袁藝星星眼的跟圖圖玩在了一眼。
“小藝，來吃飯了，吃完飯再跟你弟弟玩。”外婆高聲叫著袁藝，不過圖圖的反應比袁藝更快，隻見它飛快的丟掉玩具，一個箭步向前，直接衝到了飯桌旁的嬰兒椅上。
等等，嬰兒椅？
袁藝再一次驚呆了。
她覺得，這次來外婆家，簡直就是專門來打開新世界大門的。
再細細一看，她才發現外婆家裏好像多出了不少新東西。像大門邊上嬰兒小推車，迷你的小遮陽帽，還有擺在矮櫃上的奶粉和奶瓶，還有好幾罐貓糧……
這還真的是當兒子養啊！
袁藝邊感概邊跟著去了飯廳，此時圖圖已經坐好了，還是標準的少女坐姿，瞧著可比真正的嬰兒都乖。不一會兒，二舅媽就拿著幹淨的圍兜過來了，先給圖圖係上嬰兒圍兜，再往它跟前放上盤子，擱好新鮮剛蒸好沒放鹽的魚肉，還有一小塊燉得爛爛的肉。
整個午飯過程中，袁藝都控製不住自己，往旁邊一個勁兒的看去。
見她這樣，外婆還笑眯眯的說：“怎麽樣？你二舅媽教得好吧？我原先還說，貓不都是趴在地上吃飯的嗎？就她一直教，終於教會了。你瞧瞧，圖圖呀，兩個半月就能吃得很好了，想起你和睿睿小時候，兩歲了吃飯還一塌糊塗。”
袁藝：……紮心了。
外婆並未就此放過袁藝，還在那兒不停的做著對比：“圖圖剛來沒幾天，就會自己上廁所了，後來，你二舅媽還給它買了個專用的廁所，人家用得可利索了。不像你和睿睿，三歲上幼兒園了，有一天放學了，哭著說，尿褲子了，媽媽要罵。還有啊，它晚上也會自己上廁所的，你和睿睿啊……”
袁藝捂臉。
“媽，你少說兩句吧，小藝也大了，她也是要麵子的。起碼，得給她在圖圖跟前留點麵子吧？”二舅不忍見外甥女窘迫的樣子，趕緊提醒道。
外婆看了袁藝一眼，又看了看圖圖：“行吧，迴頭慢慢說，先吃飯先吃飯。”
還說什麽呀，袁藝總算後知後覺的迴過神來，她是人，幹嘛要跟貓比呢？最坑的是，比了居然還沒比過。
別以為外婆就這樣放過她了，等吃過午飯，外婆照例是要消食一會兒後再去午睡的。於是，袁藝又遭受了新一輪的致命打擊。
“小藝放暑假了？考試考得怎麽樣？對了，圖圖還認識字呢，你二舅媽給它買了好多識字卡片，讓它拿哪張，它一準不會弄錯的。你和睿睿啊，半歲的時候，吃不會吃，說不會說，走也不會走，光知道哇啦哇啦的哭，對了，還屎尿不知……”
我和睿睿輸了。
輸了個徹徹底底。
袁藝隻能慶幸說，來的是她不是趙睿。更確切的說，大舅媽什麽都不知道。不然，這打擊該有多大呢？要知道，因為外婆家就她和趙睿兩個孩子，又是同一年生的，所以難免會被拿來比較。
從剛出生時有沒有睜眼，到哪個吃奶吃得最棒，拉粑粑最勤快，再到斤兩有多重，還有什麽時候學會了抬頭，什麽時候學會了爬行，什麽時候……
還沒上學就一大堆的事情，等上了學後，又是新一輪殘忍的比較。如果說，在上學之前，袁藝和趙睿之間的比較，基本上都是五五開勝負的，那麽等上學以後，就是一邊倒的悲傷比賽了。
袁藝吧，學習成績是真的糟心，關鍵她小時候還淘氣，不然就小學這種難度，理應差不多的。等上了初中以後，兩人才徹底分出了高下，而現在都上高中了。
因為已經有了上輩子的經曆，袁藝知道，她和趙睿之間的比較並未因為畢業而結束，還有比較誰先戀愛，誰先結婚，誰先生孩子。
上輩子，袁藝一畢業就參加了工作，工作後不久就經人介紹認識了後來的老公，之後戀愛很是順利，雖說兩家頗有些門不當戶不對，好在公婆的為人都不錯，並不在意袁家條件不好。因此，倆人很快就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而趙睿這邊，剛畢業時，沒能立刻考上公務員，趙國昌給他找了份機關單位的臨時工作。第二年，他才終於如願考上，又因為剛進機關單位比較忙碌，並未立刻相親戀愛，直到畢業的第三年才開始慢慢的經人介紹開始相親。
所以，他結婚要比袁藝晚了差不多兩年時間。
不過之後，在生孩子上麵，他卻比袁藝牛掰太多了。盡管婚後連著三年不曾生育，可一朝懷孕後，卻是三胞胎。就在袁藝遭遇七年之癢時，趙睿一舉得到了三胞胎兒子。
完勝！
上輩子，袁藝真的不記得二舅媽有養過圖圖了。因為她原先認為隻是一般的養寵物，那也許沒注意。可照著二舅媽這種養法，袁藝覺得自己不可能忘記這個事兒。
也就是說，圖圖的出現，大概率是因為她重生的蝴蝶效應。
遲疑了一下，袁藝決定等外婆去午覺了，想法子跟二舅媽聊聊孩子的問題。她記得很清楚，二舅和二舅媽並不是後世一度很流行的丁克家族，相反，倆人想要孩子都想瘋了，早在她還在上初中時，就去過省城看過醫生，也吃過不少藥，甚至之後還進行過試管嬰兒。然而，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當然，袁藝也不清楚究竟是根本沒懷上，還是懷上了最後沒能保住。反正，二舅和二舅媽一直到她重生迴來，都沒有孩子。
而那會兒，她都三十五歲了，二舅比她媽趙秋萍都大兩歲，五十好幾的人了，早就沒希望了。
懷孩子生孩子是不用想了，畢竟他們上輩子就已經把能想到的辦法都試了一遍，雖說在袁藝重生前，醫學技術已經很發達了，也確實幫助很多夫妻解決了問題。可袁藝又不是學醫的，事實上她對醫學方麵的事情一無所知，哪怕她知道好了，在沒有設備的大前提下，也一樣沒任何作用。
她能做的，唯有勸二舅媽收養個孩子，因為她感覺，二舅媽隻是一直沒放棄希望，所以才拚命想辦法試圖懷上一個親生孩子。要是明確的知曉這輩子都不可能誕下孩子來，也許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等外婆去午睡了，圖圖也迴了它自己的房間，袁藝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二舅媽，你是真打算把圖圖當孩子養？”
“對呀，你二舅媽我知道這輩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我才想著，把圖圖當成親生的，好好養著，當親生的來養。”
“那你……”有些話，真的不好說出口，尤其袁藝還是個晚輩。
不想，二舅媽似乎是看出了袁藝心裏的想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說：“你想勸我收養個孩子對不對？其實吧，這些年來有不少人都這麽勸我，尤其是我娘家那邊的。可我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這孩子嘛，能有是最好的，沒有就算了吧，隨緣就好，不用強求。再一個，我跟你二舅都這把年紀了，真的沒心力再去照顧一個小孩子。真要是親生的，算我欠他的，可領養一個……我何必自討苦吃呢？”
袁藝代入自己想了想，她好像也不是很願意。
“我反正是看開了，橫豎現在國家給養老，我和你二舅的積蓄也不少，老了退休了，不是也還有養老金嘛？放心吧，我倆花錢也還算省，不怕老了無依無靠。”
這話倒是不錯，袁藝挺讚同的，因為老一輩所謂的“養兒防老”思想早就已經行不通了。事實上，養一個孩子太花錢了，哪怕供出了大學，畢業以後也未必能自立，將來結婚生孩子，無一不需要父母資助。等著孩子反哺，不如指望他能照顧好自己，不啃老來得現實一些。
就像趙睿，他算是一帆風順的典型了，名校畢業，雖然中途失敗過一次，可最終還是考上了公務員，相親結婚，哪怕懷孕挺不容易的，最後的結局還是好的，生了仨兒子……
可饒是這麽順利，他還是把他父母坑得不輕。
上個市一中，學費就不提了，補課費就算再多也多不到哪裏去的，可送禮走關係的錢卻著實花了不少。上輩子，她曾經聽大舅媽說過，好像是十一二萬的樣子。到了大學，也是各種套關係，想分個條件好點的寢室，想跟輔導員處好關係，想保研等等。最後，保研是沒成功，花出去的錢卻是收不迴來了。
更別提工作以後了，袁藝就感覺，她大舅一家是入了魔，就喜歡各種送禮托關係。也有可能是已經習以為常了吧，總感覺正路不順，走後門就順利多了。這麽習慣以後，麻煩其實不少的，因為你不能隻送一次，既然要送，那就得一直送下去，不然還不如一開始就不送，也沒人會說什麽。
而在趙睿結婚之前，光是婚房就花了兩百萬，這還不算裝修添置家具家電等等。還有婚禮花費、買車花費、生孩子養孩子花費……
袁藝深以為，她弟就是個無底深坑，饒是她大舅和大舅媽也算是能賺錢的，依然被坑得一臉血，最後不得不退休返聘，繼續為孫子們賺奶粉錢。
這麽算下來，似乎她二舅媽說的也不錯？
本來是想給二舅媽洗腦來著，結果袁藝被反洗腦了。
二舅媽還在旁邊嘀咕著：“要我說，圖圖就很好了，養它也不費勁兒。再說了，養圖圖是不用考慮未來的，我都能給它安排的妥妥當當的，還能給它養老送終呢。真要是收養個孩子，好壞暫且不說了，就算人很好，那我不得操心一輩子？就算到時候年紀大了，也不可能放手啊。你看，你二舅年紀算大的吧？你外婆不一樣還在操心？天涼了讓記得加衣服，天熱了又怕他中暑，幹個活兒還怕傷了手，我在旁邊瞧著都累。”
袁藝笑了，對哦，她差點兒忘了，她二舅在家裏一貫都是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會去扶的人，典型的小兒子作風。
二舅媽又道：“真要是弄個孩子過來，我上要伺候你外婆，中要照顧你二舅，下還要養個小嬰兒，對了，還有圖圖需要我照顧呢。我忙得過來嘛！”
“也對。”袁藝被說服了，隻是她好奇的是，她二舅媽居然會跟她說那麽多，幾乎是把心路曆程給剖析了一遍。正常情況下，難道不是嫌棄她是個小孩子，懶得跟她嘀咕那麽多嗎？
正納悶著呢，就聽二舅媽笑眯眯的對她說：“小藝啊，你記得迴家跟你媽說，叫她別操心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對不對？”
袁藝終於悟了，袁藝二舅媽是把她當成了她媽的說客，這麽一來就完全說得通了。
“好的。”袁藝幹脆利索的點了點頭，“對了，我以後還能上這兒玩嗎？跟圖圖玩。”
“成啊，有什麽不成的？我也是剛好今天休息，迴頭你要是過來，在門口喊圖圖的名字，叫它給你開門就好了，它什麽都會，聰明極了！”二舅媽一臉的自豪，跟曾經的大舅媽如出一撤。
相較而言，大舅媽就苦悶多了，因為隨著大舅的調職令下來的，還有她本人的勸退通知書。
一句話，她被原本的單位勸退了，比開除好那麽一點點，起碼聽起來不是很刺耳，但其實性質卻是完全一樣的。
更叫她無比糟心的是，她離職時，所有曾經交好的同事們都擠在旁邊看熱鬧，不光看著，還邊指指點點邊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說什麽，讓她感到無比的難堪。
可最終，她還是離開了單位，不是不能強行留下，畢竟她沒有做過違反單位紀律的事情，可留下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