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喝了不還是一樣,”王老爹語氣生硬,隱隱的,還有些不耐煩。

    王阿婆沒說啥,因為光線昏暗,所以看不清她的臉,如果看清了,便能猜到她此刻的心思,其實也有些不耐。

    王老爹咳了一會,終於順過氣來,“哼,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不就是嫌我是個拖累嗎?明兒就把藥停了,別再去買藥,我這個身子撐不到過年,就去埋黃土,到時你們娘倆就輕巧了,再不用對著我這把老骨頭厭煩了!”

    王阿婆心裏本來就委屈,又見老頭子埋怨起她來,忍不住抹著眼淚,道:“我們娘倆啥時候煩你了,我還不是擔心喜子嗎?跟他同歲的男娃孩子都會跑了,可咱家喜子,還是光棍一個,我能不急嗎?”

    王老爹年輕那會,脾氣就不好,生了病,在炕上躺了這麽些年,憋屈的,脾氣更壞了。見老伴哭哭啼啼的,氣不打一處來,揮手就把碗給摔了,“哭哭哭,你哭有個啥用,嫌我,嫌我就拿根繩子來,我吊死去,活著也是受罪,死了幹脆!”

    王喜衝進來,有些生氣的,一生氣嗓門也跟著大了,“鬧什麽鬧,我跟娘啥時候嫌你了,你再這樣鬧下去,非得鬧的雞犬不寧,鬧的日子過不下去啊?”

    王阿婆一把抱住王喜,哭著懇求道:“喜子,別跟你爹強,你爹心裏也苦,走吧,咱到外麵去,聽話!”

    王喜吼過了,心裏也有點後悔,就著母親推他的動作,挪到堂屋去了。

    王老爹起初是被罵的愣住了,等他迴過神來,自然又是沒休沒止的叫嚷,什麽難聽的話都罵的出來。人家說久病成瘋,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王阿婆怕王喜再跟他爹吵起來,便一路拖著,往廚房去了。娘倆坐在矮小的廚房裏頭,相顧歎氣。沒辦法,都是命哪!不然還能咋樣?

    劉二蛋此刻在家,也不好過,被劉氏罰站在院子裏,用家法呢!

    劉氏手裏拿著雞毛撣子,另隻手掐著腰,在劉二蛋麵前來迴走著,那一張臉,都氣歪了。就在剛剛,被她知道了劉二蛋下午的行蹤,是老三劉小毛告的密,他比木朗還小上上歲,他看見劉二蛋下午去了木家。

    劉氏一想到自己去找木香的時候,被臭丫頭埋汰的損了幾句,她這心裏的火,咋能消得下去。

    劉麻子坐在堂屋大桌正上方,喝著小酒,吃著小菜,看婆娘教訓兒子,心疼歸心疼,卻沒膽上去勸架。在他旁邊坐著大兒子劉河,今年十五了,跟他長的像,也是

    一臉的麻子,此刻正扒飯扒的香,對於院裏吵鬧,壓根沒往心裏去。

    看他沒心沒肺的模樣,劉麻子氣的把筷子重重一擱,“你弟弟還在外麵挨棍子呢,你還有心思吃飯,也不曉得去勸勸!”

    劉河不理他,反倒扒飯扒的更快了,一碗玉米糊糊,幾口就喝完了,臨了,還不忘夾一筷子鹹菜,站起來,趕忙就往廚房去了。

    劉氏醃的鹹菜,恨不得在鹽缸裏泡著,說是這樣吃起來省。劉河包這一嘴的鹹菜,差點沒把他齁死。

    齁死也比聽劉麻子嘮叨強,自己沒膽子去拉,倒把氣撒在他身上了,他不跑才怪。

    跑到廚房門口時,老小劉小毛端著碗蹲在廚房門口,扒著飯的同時,眼睛一直看著劉二蛋,似乎看的還挺高興,隻差沒爆笑出聲了。

    劉河照著他的屁股,揣了他一腳,“馬屁精,大舌頭,叫你成天當叛徒,你要敢告我的狀,信不信我揣死你!”

    劉小毛看劉二蛋被打,正看的起勁,一時也沒想到劉河會揣他,結果沒穩住身體,整個人被踢的向前撲,摔在門檻外,碗掉了,剩下的一點玉米糊,也喂了土地公。

    “娘……”劉小毛嚎嘮一聲,趴在那一動不動,隻顧哭的昏天黑地,兩腳還死命的蹬,“娘啊,劉河打我,劉河他踢我,娘啊……”

    劉氏這邊氣還沒消呢,又聽見小兒子在哭,更是不打一處來,揮著雞毛撣子,就朝劉河衝了過去,嘴上還罵罵咧咧,“劉河,你又皮癢了是吧,就曉得欺負他,欺負他是你本事啊!”

    劉河也不傻,看著雞毛撣子來了,迅速閃到院子裏,衝上去拉住劉二蛋的胳膊就往外跑。

    劉氏哪跑得過他倆,追到外麵,早不見影子了,氣的她叉腰又罵了好一會。

    劉麻子看見例兩個大兒子跑了,總算鬆了口氣,正要去廚房盛飯的,就看見劉氏一臉兇神惡煞的進來了,盯著劉小毛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沒用的東西,跟你老子一樣!”

    聽見媳婦點到自己,劉麻子是有多遠閃多遠,人家正在氣頭上,他才不會傻到去自己送上門呢!

    劉小毛看見哥哥走了,老娘也不理他,哭著也沒意思,爬起來拿著地上的碗,又迴廚房盛飯去了。

    劉氏一路罵罵咧咧,坐迴堂屋。劉麻子很有眼力的,給她遞了碗玉米糊糊,小心翼翼的勸道:“娃兒他娘,那活幹都幹了,頂多以後別叫他去了,咱家二蛋脾氣倔,你可不能硬來啊

    !”

    劉氏瞪著眼睛,衝他吼道:“啥叫幹都幹了,咋能有這樣便宜的事,木香那丫頭當我瞎的嗎?算盤珠打的可真響,讓我家二蛋幫她家幹活,虧她想的出,缺德不缺德!”

    劉小毛忽然跑進堂屋,不怕死的又加上一句,“他還帶木狗兒玩呢,都不帶我,還護著那傻子,他不是我哥,他是木狗的哥!”

    添油加醋,典型的添油加醋。

    劉麻子氣的差點把筷子掰斷,小兒子的脾氣簡直跟劉氏一模一樣。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這一聲是劉麻子吼的。

    劉小毛嘴一癟,頭一低,那模樣看的劉氏心疼了,她一拍桌子,衝著劉麻子就是一頓河東獅吼。

    看見老娘罵自己老爹,劉小毛嘿嘿直樂,從大桌上夾了菜,又躲到廚房去了,才不管堂屋裏鬧的多兇,隻顧扒自己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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