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寧清,見她瞳孔微震,心下更慌了。


    天知道,他把這句實話說出來的時候,心中有多忐忑。


    寧清喂完最後一勺飯,剛將食盒收拾好,和她交接的劉醫生就進來了。


    交接完之後,寧清看都沒看可憐兮兮望著她的陸青堯一眼,就抬步走出病房。


    劉醫生見陸青堯一副失落的模樣,調侃道:“要是我家那口子有你陸營長一半就好了。”


    陸青堯不解的看過去。


    劉醫生抿嘴一笑,看了眼門口才道:“寧醫生這次怕是嚇壞了,因為醫院的醫生不夠用,所以是她給你做的手術。我聽小張說,寧醫生出來時,整個人都虛脫了。哎,我也挺佩服寧醫生的,居然能在那種情況下,有條不紊的進行手術。”


    陸青堯不語,低頭,他想他知道老婆生氣的原因了。


    半夜,寧清查完最後一個病房後,憑著職務方便直接紮進了陸青堯的病房中。


    其他病房中的人都安靜的休養,隻有他這個病房裏熱鬧得很。


    四人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精力。


    陸青堯半靠在病床上,不像其他兩人一樣調侃小魏,隻靜靜的聽著,聽到這三小子齊齊說他有個好老婆的時候,這才好心情的扯了扯唇,拉下那張不苟言笑的冰塊臉。


    寧清進去的時候,正輪到小魏講他小時候的事情。


    “我氣我爸揍我,幹脆把尿直接灑進豬圈了,本來就臭的豬圈加上我那新鮮的童子尿,別提多有味。”


    小魏見寧清進來,立刻住口,幹幹的看了眼寧清又看了眼明顯慌張的老大。


    三人互相看了眼,拿出早被好的棉花堵在耳朵裏,齊聲道:“報告,我們什麽都聽不到!”


    說著,很有眼色的直接閉上眼睛。


    寧清:“……”


    她現在既覺得尷尬又覺得好笑。


    陸青堯見此,看了眼四周,見沒有人偷看這才放心。


    寧清搖頭,“都是重傷的人,怎麽晚上還有精力掰扯。”


    “這些小子,跟著我傷慣了,皮實得很。”


    況且他們還打了勝仗,沒有什麽比活著聽到勝利的喜悅更讓人激動了。


    “他們兩個傷到腿部,一個傷到手臂,都沒你嚴重,你怎麽也跟著……”


    她說到後麵,聲音已經變得哽咽起來,低著腦袋幫陸青堯整理著被角,不讓他看到她的失態。


    陸青堯伸手握著寧清,仗著他有傷,媳婦不會掙脫,一眼一板道:“老婆,劉醫生說,是你給我做的手術。”


    寧清幹脆坐在他旁邊,仍由他拉著,點點頭。


    “幸好,我什麽都會點。”


    淚,不知覺地落下。


    她的狼狽還是盡顯在他麵前。


    陸青堯心疼的幫她擦著眼淚,“對不起。”


    “你之前要是告訴我,這次任務有危險,這個命令我知道你不能違背,但我心中好歹也有個譜,不至於那麽無措慌亂,一個打擊接著一個打擊,給我連個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她知道,他不說是為了她好,可聽到他受傷做手術時,她幾乎要崩潰。


    沒人知道,她在手術室上望著蒼白毫無血色的丈夫時,心態是什麽樣的——


    躺在手術台上的人,九死一生。


    “對不起。”


    他不像覃衛俞一樣,會說那麽多甜言蜜語,下午想了很多解釋的措辭,這時候都拋之腦後,什麽話都不管用了,隻有不停地說‘對不起’。


    寧清歎了口氣,對他的這句對不起,真不知道該怎麽迴應。


    這件事算是知道了,她心裏對這個男人,特別在乎。


    最後,她賭氣道:“陸青堯,你以後要真出什麽意外,我……我就帶著孩子們改嫁!”


    說完,女人起身離開。


    陸青堯望著她的倩影,不由地笑出聲,那雙深眸在沉寂了一個下午之後,再次有了色彩。


    ……


    接下來的半個月,寧清就在兩點一線匯合。


    因為陸青堯在這次任務中表現良好,身上的傷又比較嚴重,寧清也被批準了帶薪休假,可以留在家中照顧陸營,不,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應該是陸團長了。


    這次任務中,有表現優異的人都升了職,沒多久任命可能就會下來了。


    向軍和向黨見陸青堯被抬迴來的時候,兩張小臉緊皺著,小大人的模樣把寧清逗樂了,三歲的兩個小崽子也知道爸爸受了嚴重的傷,擔憂的跑前跑後。


    中午吃了飯,胡月紅家裏就傳來了經典的‘樹上的鳥兒’。


    寧清好久沒聽到這聲音,一時有些愣神,嗯,之前不都是三四點嗎?怎麽現在就唱起了?


    陸青堯單手拿著報紙,放下後又拿起,“哎,大中午的就唱起來,安營長也不管管?”


    寧清頭疼的揉了揉額頭,“之前就沒怎麽管過,更別說現在懷了孩子。”


    “……”


    陸青堯:“我去找安營長說說。”


    他這幾天睡得比較多,就是心疼已經出了黑眼圈的媳婦。


    寧清趕緊阻止,“你快躺著吧,傷還沒好。”


    況且,胡月紅現在懷了個孩子,萬一矯情的非說出點什麽事,他們還惹一身禍,何必呢?


    有這樣的鄰居,隻能認倒黴了。


    下午的時候。


    寧清正在給陸青堯做秋季的衣服,孩子們在樓上,拿著她撿迴來的那些漫畫看著。


    陸青堯則在一旁聽收音機,女人聽到外麵有人叫她,才起身走出去。


    再迴來時,臉色十分難看,手裏還捏著一封信。


    陸青堯挑眉,“我奶奶家那邊寄的?”


    寧清哼唧一聲,“我給你讀。”


    她拆開,看到裏麵的名字,臉色才緩了緩,“是媽寄來的。”


    “寫的什麽?”


    信裏麵問了安好後,後麵才說到要來這邊看看。


    原話是‘你侄女現在能出門,你奶奶和姑姑的意思是想去你那裏看看,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嗯,報信都報得這麽直白了,還能怎麽辦?


    “剛才送信的人和我說,他來了咱家好多次都沒人,就又拿迴去了,估摸著這信寄很久了,人啊,估計也快過來了。”


    哎,現在陸青堯還受著傷。


    她那個婆婆要是知道,她又要被念叨了。


    陸青堯滋了聲,也覺得煩的要死。


    陸老太在他這裏幾次碰壁之後,現在也學聰明了,不會直接了當的和他說要過來,信裏都是以他母親的角度來寫。


    “老婆,一會給我洗下頭吧。”


    “嗯。”


    夫妻兩對這件事的態度很一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兩又不能攔著不讓人家來。


    晚上,寧清在地裏澆水的時候,就聽向軍迴來喊道:“媽,媽,太奶奶他們來了!”


    寧清正在和沈夢萍聊家常,聽二兒砸這麽一吼,手一抖,水灑在了衣服上。


    沈夢萍詫異道:“嫂子,你婆婆他們來了?”


    寧清幹幹一扯唇,“前幾天寫信說過來看看。”


    說完,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往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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