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薑蘊露出失態的驚詫表情。


    原來商衍並非僅僅是精英的淡漠矜貴樣子,他也會露出惱怒的神情,甚至會用眼睛瞪人。


    那是她從未見過商衍的一麵。


    同時,商衍和林韻兒給人一種很默契的感覺,好像任何人都不能摻和其中。


    薑蘊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


    她猶豫著要不要起身離開,最終克製住內心的忸怩感,轉頭看向林韻兒問道:“韻兒,我做了早餐,你要不要一起吃?”


    林韻兒心裏很心虛,自己打擾了薑蘊向商衍的表白。


    她很識趣地擺手:“不用了,我先迴房。”


    這麽說,薑蘊便會認為昨晚的她住在另一個房間。


    商衍眉宇往下一沉,眸光逐漸寒淩。


    林韻兒假裝沒有看見商衍的不滿,快步往外走去。


    那道凜冽的目光緊緊地尾隨著她,直至她走出門,仍是心有餘悸地長吐出一口氣。


    她滿懷心思地走迴套房,許讚已經在門口等著:“太太,我帶您去見黎叔。”


    “好!”


    林韻兒尾隨著許讚搭乘做電梯,再乘坐著車子來到一處幽靜的小區。


    小區的安保性很高,進來都要刷三次卡,還得人臉驗證,怪不得陳旭安排的人查不到什麽信息。


    房門前還安排兩個保鏢守著,他們見著許讚才打開門。


    林韻兒進來後,看見一位頭發灰白的男人坐在沙發看電視,那是麵容比照片都要蒼老的黎叔。


    她近人情怯,哽咽著聲喊道:“黎叔?”


    黎叔全身都僵硬住了,然後以極其緩慢的動作一點點轉動身體。


    等他看見林韻兒後,激動得臉頰都在不停地抖動:“老板娘。”


    這聲老板娘叫的是林韻兒的母親。


    因一場地震黎叔全家人都去世,隻留下他。當時林母是誌願者開解黎叔,還聘請他來林氏當會計。


    可能是他無法從悲痛中抽離出來,後來都沒有結婚生孩子。


    林母便把他當成家人,還叫韻兒稱唿他為黎叔。黎叔也是父親最信任的下屬,遠超過親弟弟林海生。


    林韻兒伸手輕摸著自己的臉緬懷地笑著說:“別人都說我長得很像我媽年輕的時候,黎叔,我是韻兒呀!”


    黎叔定定地凝視林韻兒良久,然後抬手擦著泛紅的眼眶:“大小姐,您都長那麽大了。”


    “是啊,十五年了。”


    林韻兒心口處一陣絞痛,父親已經去世十五年。


    黎叔伸出布滿皺紋和厚繭的雙手輕拍著林韻兒的後背,滿是欣慰:“要是老板和老板娘還活著,看見大小姐長得那麽水靈,一定會很高興。”


    林韻兒第一次當著外人表露出自己對父母的思念:“我很想他們,我也很想你。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黎叔伸手摸向左邊的褲腿,陷入痛苦的迴憶:“當年老板突然心髒病猝發,我覺得很不對勁,後來又發生一係列的事,就帶著公司的賬本逃走。林海生派人來追我,我被車子撞飛掉到山下。當地的農民救了我一命,不過左邊的小腿是保不住。”


    這時,林韻兒才發現黎叔左邊褲腿是銀白色的機械假肢。


    心口處好像是挖出一個洞,鮮血不停地從裏麵冒出來。


    疼痛中帶著滔天的怒意。


    她恨林海生的殘酷無情,一次又一次地傷害身邊的親人。


    她想說一些安慰黎叔的話,可喉嚨像被塞滿棉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她僅僅斷了一隻手指,都感到無比的自卑。


    更何況是斷掉一條腿呢?


    黎叔淒然地搖頭輕歎:“等我傷好後,連夜乘船偷渡到越山。我得知林海生掌控住林氏,勢力越來越大,我更不敢迴來。在越山隱姓埋名十五年,直至上個月商先生派人找著我,叫我迴來幫大小姐。”


    林韻兒心裏掀起些許的波瀾,原來上次商衍說要幫她複仇是真的。


    於是,她把林海生和鍾醫生勾結偷換父親的藥物,以及他要遷走父母墳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黎叔。


    黎叔氣得麵紅耳赤,大聲地咒罵:“林海生簡直禽獸不如,他一定不得好死。”


    林韻兒神色凝重地追問:“黎叔,你手裏麵還保留當年的賬本嗎?”


    “有,有,這些年,無論我去哪裏都貼身帶著它們,盼著有一天能揭發林海生的真麵目。”


    黎叔彎腰拿起腳下的鐵盒子,顫顫巍巍地打開盒子,裏麵放著發黃的記賬本。


    看得出有些年頭的舊紙。


    林韻兒興奮地上前拿起記賬本,認真地審查發生最後兩個月的賬目根本對不上,挪出八百來萬,再看簽字人竟然是林韻兒的母親,喬安笙。


    她指著出現問題的數目,很是狐疑地問黎叔:“這些報銷單是我母親簽的?”


    “字體確實很像你母親寫的,但後麵的笙字仔細辨認仍是不一樣的。”


    “很有可能是有人模仿我母親簽下的。”


    黎叔讚同地點頭:“那兩個月我被安排到去瀘州出差,公司的賬目由老板娘和杜慧芳負責的。往日裏,老板娘是不怎麽管事,可她不至於看不出報銷賬單有問題。”


    林韻兒瞬間明白了。


    當年林海生派人追蹤黎叔,就是想要奪迴黎叔手裏的賬本。


    因為隻要拿著簽字去對比,就能發現林海生做出的貓膩,並證明他暗自挪走八百二十萬。


    當時,林氏是資金鏈斷裂導致拖欠材料商的錢,以及員工的錢,逼得林韻兒不得不簽字賣掉股份,賣掉房子來填補窟窿。


    年幼的林韻兒還天真地以為真的是林海生出錢幫了林氏。


    原來林海生空手套白狼,用看似合法的手段買了父親留給林韻兒的遺產,還扮演起救世主的身份。


    林韻兒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惡心。


    這一切成功的前提是她的父親必須意外去世。


    而如此精心的計劃至少要用一年的時間來籌劃,譬如收買鍾醫生,獲得母親的信任,以及安排黎叔出差。


    林海生用一年多的時間算計自己的大哥去死。


    林韻兒光是想一想都毛骨悚然,足以看得出林海生有多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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