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風起,滿樹桃花麗;嬌豔幾時休,隨風何夕逝?


    花去枝頭寂,花落葬春泥;奈何歲無情,目哀不知泣。


    “妹子,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有水喝了。”說著話,王老五急匆匆來到石筍近前,卻發現身上除了背囊裏還有幾壺裝滿了包穀酒的水壺外,再也沒有多餘的裝水容器。


    “這該怎麽辦?”王老五眉頭一皺,不是他舍不得把水壺中的包穀酒倒掉,而是這些酒是他為了這次的任務精心準備的,說不準之後還會派上什麽用場,況且就算把酒都倒掉,用水壺接石筍上的寒露,這要接到什麽時候?


    救人要緊,王老五伸手就想從背囊裏掏出一隻水壺,忽然間他腦子一動,有了更好的辦法。


    “真是個豬腦子,怎麽老是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明明古老爹教過我取水的方法,我怎麽把把它給忘了呢?”王老五暗罵了自己一句,隨後拿出一塊手帕,包裹在了沾滿了寒露的石筍上。


    不一會兒,手帕吸收了寒露,變得潮濕冰冷了起來,王老五滿意的點了點頭,取下手帕後小心翼翼的捧著,朝吳興園的方向小跑著過去。


    “妹子,水來了,你可要悠著點喝,這水可是夠冰涼的......妹子?”等王老五來到吳興園的身旁,接連唿喚了幾聲,卻發現對方一動不動的靜躺在地麵上,閉著雙眼沒有絲毫的反應。


    “妹子,你怎麽了?你可不能嚇唬五哥,你睜開眼迴我一聲好不好?”說著話,王老五用手輕輕推了推對方,見還沒有什麽反應,他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顫抖著把手電的亮光照在了吳興園的臉上。


    那是一張祥和而寧靜麵容,盡管臉上敷滿了焦黑的血汙,但是依舊無法遮掩她的美麗,然而此刻那張漂亮的臉龐卻失去了應有的活力和生機,變得呆滯而僵硬,除了那抹淡淡的笑容還浮現在臉上。


    一絲絲鮮血順著吳興園的嘴角流了出來,在寒冷的空氣中漸漸凝固,顏色看上去是那麽的嬌豔那麽的鮮紅。


    淒美的畫麵看得王老五心如刀絞,淚水瞬間濕潤了他的雙眼。


    “妹子......”王老五無力的跪倒在地,沒有發出痛苦的吼聲,而是顫抖著身體任憑悔恨的淚水流過他的臉龐。


    現在迴想起吳興園最後說的那些話來,王老五恨不得重重抽自己一百個大嘴巴子,明明對方已經知道命不久矣,卻沒有絲毫的抱怨,寧願選擇一個人靜靜的離開,也不願讓他承受生死離別時的痛苦和悲痛。


    “為什麽這樣,為什麽這樣啊?妹子剛才不是還沒事嗎?為何轉眼就,就......”王老五痛苦的哭訴著,已經泣不成聲。


    王老五不知道的是,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即便有著怪物的身軀作為緩衝,避免了直接的衝擊,可是在力量的反彈下,憑吳興園柔弱的身體如何能夠承受得住?雖然外表看上去沒有任何的外傷,可是內髒卻已經破裂,要不是吳興園心裏還有著唯一的記掛,強忍著最後的一口氣息,相信王老五根本就見不到她最後的一麵。


    最不願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在了王老五的眼前,悲痛欲絕的他不知不覺想起了紙婆婆曾經告誡他的話來,話聲一直繚繞在他的腦袋裏,仿若揮散不去的魔咒一般。


    “難道我真是孤煞之命,害死了我的家人,害死了我的師父,害死了我喜愛的人,就連我的妹子也是被我害死的嗎?像我這種損人害人的禍害,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說話間,王老五一眼就看見了擺放在吳興園身旁的那把刺刀,他毫不猶豫的一把將刺刀拿在手中,對準自己的心髒就狠狠地刺了下去......


    “鏜啷”一聲,刺刀還沒有被王老五刺進胸口,突然從遠處射來一顆石子,不偏不倚正中他的手背,吃痛之下,手中的刺刀掉落在了地麵上。


    “臭小子,才多長時間沒見,竟然長出息了?沒事幹玩起了自殺,我說你他大爺的是哪根筋不對勁?”話聲響起的同時,紙婆婆晃身出現在了王老五的身邊,本打算給他腦袋上來那麽一下,也好打醒心灰意冷的王老五,可是紙婆婆的手都抬了起來,一見地上的屍體以及王老五滿臉的淚水,忍不住歎了聲氣,慢慢把手臂又放了下去。


    除此之外,當紙婆婆看見不遠處那具焦黑龐大的屍體,眼中難掩驚訝之色,再看看死去的吳興園和悲痛中的王老五,大致也猜出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紙婆婆,是我害死了妹子,是我沒用,我就是個廢物,是個王八蛋,你讓我死好了,我要用我的死贖罪!”王老五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麵幾乎是暴走了起來,伸手再次朝掉落在地的刺刀抓去。


    “不爭氣的東西,你給我冷靜一下!”本不願動手的紙婆婆氣得大罵一聲,抬手給王老五的臉上就是一記耳光。


    “打的好,紙婆婆你不用留手,你就算是把我打死了,我不但不恨你,我還會感激你,打我,接著打我!”似有瘋癲的王老五不怒反喜的叫喊著。


    “你......”紙婆婆氣得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但是對於她這麽個老江湖來說,不過轉眼的時間,便在心裏拿定了主意。


    “桀桀,臭小子,想死還不容易嗎?抹脖子,刺心窩,撞石頭,這些死法即幹淨又利落,還不帶一丁點的痛苦。但是我要告訴你一聲,現在的你還不能死。”


    “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能死?”王老五憤怒的吼道。


    “哼,為什麽?很簡單,因為你一死,非但不能贖罪,反而還會加重你的罪孽。”紙婆婆冷冷的迴道。


    “胡說八道!我是為了贖罪才想死的,怎麽就會加重我的罪孽了?”失去了判斷能力的王老五順著對方的話又吼叫著。


    “你想知道嗎?那好,我問你,吳興園是怎麽死的?”紙婆婆耐著性子問道。


    “她......她是為了救我而犧牲了自己。”王老五臉色一苦,內疚的低下了腦袋。


    “不錯,她為了救你犧牲了自己,目的是為了讓你活下去,可是你呢?不但沒有接受對方的好意,反而還尋死覓活的,我問你,你對得起她嗎?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蠢貨,廢物!”紙婆婆大聲的訓斥道。


    “說你不忠,你是為了完成孫桂芳的遺願,是為了保護國家的文物不落入不法之徒的手裏來執行任務的,可是你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發現便中途放棄,你是不是不忠?說你不孝,你老王家就你一根獨苗,你倒好,非但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反而還想輕生,你對得起你的父母嗎?”


    “說你不仁,吳興園為了救你舍生取義,你卻要辜負她的希望,你有臉去見她嗎?說你不義,你這人看上去豪爽重義,其實就是個膽小懦弱又自私無能的窩囊廢!你死不死的不要緊,可你想過那些寄希望於你之人的心情嗎?臭小子,要不是現在時間緊迫,老娘需要你這個幫手,我非揍得你滿地找牙,連你親娘都認不出你來!”


    紙婆婆的那張利嘴可是出了名的利索,罵人也好,訓人也罷,別說有理,就是沒理都能挑出三分理來,這頓臭罵,不但罵醒了王老五,還把他罵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如果現在有條地縫的話,王老五不一頭鑽進去才怪呢。


    看著垂頭喪氣,一臉無精打采的王老五,紙婆婆暗中搖了搖頭,她上前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腦袋,口中說道:“小子,你也別在這裏難過了,生死離別的事情我是過來人,有時候要看淡一點,不是為了讓我們心裏好過些,而是我們要學會堅強起來,否則成天背這個包袱,對死者對自己都不是什麽好事,行了,快起來吧,我還有事情要和你說。”


    王老五沒有啃聲,依舊跪在地上,腦袋低沉著看著下方。


    “怎麽,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嗎?那好,你小子就在這裏自暴自棄好了,對著一具屍體去怨天尤人,不過你不要忘了,此行來參加任務的可不隻是吳興園一人,現在唐建華和楊小勇他們兩個可是都命在旦夕,你想不想救他們自己拿主意好了。”說完,紙婆婆把手一抱,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來。


    這話一出,王老五像觸電般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滿臉驚愕的看著紙婆婆,急切的問道:“你說華子他們出事了?快,快帶我去找他們,我要去營救他們!”


    “哼!就憑你?臭小子,不是老娘小看你,剛才是誰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不拉幾的?怎麽,現在來了精神了?我看你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算了,你還是好好跪在這裏贖你的罪好了,救人這麽重要的事情,老娘不敢勞你的大駕,要不然一旦出了個什麽紕漏,唐建華和楊小勇非被你害死不可,到了那時,你就是真抹了脖子自裁謝罪,也難以洗脫你身上的罪孽。”紙婆婆冷嘲熱諷的挖苦著。


    王老五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心裏是又急又羞,還無比的自責。不過此刻的他當聽見唐建華出事之後,頭腦也隨之冷靜了下來,盡管心裏麵依舊悲痛難耐,但是為了救人,他隻有強壓著難受的心情。


    “紙婆婆,剛才你教訓的對,我就是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廢物,王八蛋!但是我這人雖渾,卻分得清好壞黑白,妹子是為了救我而死的,可我不能讓她白白犧牲。我現在想通了,就算我真的抹了脖子也於事無補,與其這樣,不如把我的命用到該用的地方,也算是對她的一種安慰和報答。”


    用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龐,振作精神後的王老五接著說道:“紙婆婆,華子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麽危險,你告訴我,我要去救他們。”


    “他們......”話到了紙婆婆的嘴邊忽然又沒了聲,這時她目光有些複雜的看了一眼王老五,頓了頓後才說道:“是什麽危險我先不告訴你,待會兒你自己看好了,現在形勢危急,我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趕緊收拾東西跟我上路,其他事情路上聊。”


    “好,我們這就走。”王老五點了點頭後轉身又看了一眼靜躺在地上的吳興園,皺了皺鼻子,克製住了眼眶中的淚水,拿起背囊往身後一背,便打算離開這裏。


    還沒走出幾步路去,王老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又調轉方向,朝吳興園的屍體走去。


    “我說你這人怎麽婆婆媽媽的?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紙婆婆以為他是心裏還放不下,頓時有些不高興的催促道。


    “對不起紙婆婆,我差點忘了妹子臨死前囑托給我的事情,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好。”王老五歉意的迴了一聲,接著他蹲下了身子,伸手摸進了吳興園的衣服口袋中。


    等他把手收迴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封信封,信封有些皺皺巴巴的,似乎是保存了不少的時間,也沒有封口,更沒有什麽郵票和地址,看來吳興園保存的這封信,好像根本就不打算寄出去。


    “這是什麽東西?不如讓我打開看看?”紙婆婆好奇的問道。


    王老五搖了搖頭,直接把信封放進了自己的懷中,貼身藏好之後這才說道:“這封信是妹子讓我轉交給華子的,這是她的隱私,我們沒有權利去偷看。”


    “嘖嘖嘖,想不到你還挺講信用的,也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吧,我就不看了。不過小子,我可提醒你一件事情,信封這東西可不是這麽保存的,否則你真要是貼身裝著,恐怕到時你就是能救出唐建華,未必就能完成吳興園托付給你的心願。”紙婆婆咂了咂嘴,隨後漫不經心的提醒著。


    “對啊,我怎麽這麽笨,萬一信封裏的書信被我的汗水浸濕,豈不毀去了妹子的遺願?多謝紙婆婆提醒我,實在是感激不盡。”王老五一邊感謝著對方,一邊把信封從懷中取了出來,重新塞進了自己的內衣口袋裏麵。


    “行了,沒事的話我們該走了,至於這孩子的屍體,如果我們還能活著迴來的話......”話未說完,紙婆婆扭頭朝前走去,身後王老五似乎從話聲中聽出了什麽,他把目光從吳興園的身上移開,看了看遠處黑漆漆的景色,深吸了一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背囊,又用手摸了摸口袋裏的那封信,邁開大步,義無反顧的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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