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顯然也沒想到這會會在禦花園裏遇見外人,略吃了一驚,才抬手免禮:“秋夫人平身!”


    兩人雖然不熟悉,又男女有別,但論起來到底是親戚,既然撞到一起,總不能見個禮就各自走人,總得寒暄幾句。所以皇帝等秋曳瀾起身後,就道:“朕今早聽聞莊夫人與秋夫人入宮覲見,隻道夫人如今是在泰時殿內,未知如何在此?可是母後有什麽差遣嗎?”


    “迴陛下的話,是永福長公主殿下見家母與太後娘娘相談甚歡,怕打擾了兩位長輩,便拉了臣婦出殿。”秋曳瀾如實道,“原本長公主殿下想邀臣婦去水榭看歌舞,但臣婦對歌舞一竅不通,恐擾了殿下興致,就帶人在禦花園裏隨便走走,不意驚擾了聖駕,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怎麽敢治她的罪?何況這麽點小事!


    當下就輕笑了一聲:“秋夫人太客氣了,論起來你還是朕的表嫂,偶然撞見怎麽就有罪了?”


    秋曳瀾也笑:“陛下謬讚,臣婦微末之身,豈敢當陛下‘表嫂’之稱?”


    “這話不對,雨鄉乃母後嫡親之侄,即是朕之表兄!表兄發妻,不是表嫂又是什麽?”


    既然提到了親戚關係上,雖然秋曳瀾一口一個“不敢”,但雙方關係到底拉近了不少。就這麽站在路上,寒暄了好一陣,最後皇帝跟前的內侍察覺到秋曳瀾有孕在身,久站疲憊了,悄悄提醒了皇帝,皇帝才恍然:“朕該迴禦書房習字了!”


    “臣婦恭送陛下!”秋曳瀾正覺得累了,巴不得他走之後找個地方休息去。


    目送聖駕遠去,蘇合一邊扶著秋曳瀾朝最近的一座亭子走,一邊有些新奇的說道:“陛下真是平易近人,婢子還是頭一次這麽近的看到陛下呢!一點也不兇,說話好和氣啊!”


    春染跟夏染聞言,在秋曳瀾身後相視而笑:兇?就是秦國公之前發火時,都要考慮秋曳瀾有孕在身呢!皇帝敢對她們這位少夫人兇,那是不想活了嗎?


    秋曳瀾瞥了眼蘇合,淡笑著道:“你看著陛下是和氣,卻不知道咱們這位陛下可不簡單!”


    蘇合好奇的問:“怎麽個不簡單法?”


    秋曳瀾隻笑不答,心下思忖著:“以我的容貌,咫尺相遇,還真沒見過幾個男子不失神的——哪怕是刹那!陛下登基之前雖然在宴席上可能遠遠見過我,但隔著距離看,與剛才那種麵對麵,感受豈能一樣?可方才陛下看到我雖然驚訝,卻不過是沒料到會碰見我,除此之外,他的眼神也實在太平靜,平靜得近乎平淡了!”


    她當然沒有無聊到自恃美貌,所以仇視一切不為自己的容貌失態的人這地步。


    而是,“絲毫不為傾城絕色所動——這樣的人,要麽是隻好男風,但從未聽說這位陛下有這樣的傾向!要麽就是閱盡滄海桑田,自是波瀾不驚,陛下這年紀,即使生長宮闈見慣美人也差得遠;最後一種可能,就是他胸中圖謀甚大,而且心誌極為堅定!所以才能夠絲毫不受外物的蠱惑!”


    想到這裏,秋曳瀾不禁按了按眉心,正常情況下,皇帝胸懷宏圖又心誌堅定,對於臣民來講是福氣。


    但現在江家把持朝政,皇帝太能幹了可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迴頭提醒下十九吧!”秋曳瀾雖然覺得這麽做對皇帝不公平,但涉及身家性命,尤其如今肚子裏還有一個,她可不敢輕忽!


    在亭子裏消磨了會時間,時候近午,就有宮女找了過來:“太後娘娘已在泰時殿設宴,命婢子來請少夫人過去!”


    “有勞了!”秋曳瀾客氣了一句,示意蘇合拿個荷包賞她,起身理了理衣裙,隨那宮女迴到泰時殿用宴。


    宴上沒有永福長公主,由於莊夫人在,江太後特意解釋了一下:“荊伯世子今兒進宮稟告些事情……”


    話說到這裏莊夫人就明白了,笑著道:“那快點別打擾他們了!”


    莊夫人對時常來往北疆和京中的歐碧城,比自己兒子還熟悉點,也當親生骨肉看的。他既跟永福長公主定了親,有正經名份,作為真心疼愛他們的長輩,自然樂見他們兩個蜜裏調油的好,哪裏會因為永福長公主此刻不到而生氣?


    江太後也曉得她脾氣,微微一笑遂不往下說,隻投桃報李似的頻頻讓人給秋曳瀾布菜:“這些都是孕中吃了對孩子有好處的。”


    這場家常便宴雖然人不多,但氣氛很好。


    宴後江太後又與莊夫人說了會閑話,莊夫人這才提出告退。


    太後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很久沒人能陪哀家聊這麽久了,四嫂若不急著迴北疆,還請常進宮來才是!”


    莊夫人笑著道:“這是自然的,如今大房那位不在了;我同三房也沒什麽好說的;六房那邊,念著三叔三嬸的麵子,且裝個糊塗,但也不耐煩去理會!至於八房,年紀還沒我大兒媳婦大呢,名為妯娌,到一起又能說什麽?也就太後,還有五妹妹那邊能說一說話。”


    “五妹那邊如今忙得緊!”江太後打趣道,“還是哀家這裏輕鬆些,立後大典是國事,交由禮部去忙碌。所以四嫂想找同輩說話,隻能來找哀家了!”


    姑嫂兩個說笑幾句,太後這才放行。


    迴到國公府,莊夫人特意問了留守的下人,得知秦國公那邊沒什麽動靜,也就放心了:“我就說不可能拘我一輩子!”


    秋曳瀾咬著嘴唇忍笑,心想陶老夫人告著病,死活不肯出來說話做事,秦國公的輩分跟身份,難道還能親自上陣訓媳婦嗎?隻能大度點了!


    不過這話可不好說出來,便岔開話題道:“母親今兒個可有跟太後娘娘詢問京中閨秀?”


    “當然問了!”莊夫人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精神還不錯,就道,“你跟我來,咱們娘兒兩個一起參詳參詳!”


    進屋落座後,莊夫人照例打發了閑人,隻留常媽媽、蘇合等婆媳倆的心腹旁聽,這才道:“我今兒個把名單拿給太後看了,太後說剩下那些人家的女兒不過那麽一迴事!要麽就是容貌不夠美,要麽就是家風未必可靠!”


    “我想著你們八哥當初之所以同你們八嫂不好,就是因為你們八嫂什麽都好,偏偏容色上欠缺了些!所以這不夠美貌的女孩子,娶過了門也拴不住你們八哥的心,自是不可!而家風不好的呢,教出來的女兒怕是心思不正,別到時候挑唆得咱們房裏不和睦!這樣的媳婦我可容不下!”


    莊夫人說到這裏,端起茶碗來呷了口潤嗓子。


    秋曳瀾趁勢道:“母親考慮得這樣周全,樣樣都是為咱們好,真不知道咱們哪裏來的福氣,有母親這樣慈祥可親又體貼周到的長輩疼著!”


    “我跟你們父親長年不在京中,想來這些年來你們沒少為此受委屈!”莊夫人聽了媳婦的誇獎卻感慨道,“說來這是我們做父母的虧欠你們——其他忙幫不上,隻能盡力讓你們少些麻煩事了!”


    繼續說江崖丹的婚事,“太後倒是給我推薦了一個人選,我聽著不錯,其長輩早年在京裏時也是知道的。就是我離京這麽多年,見都沒見過那女孩子,也不知道類不類其母?”


    秋曳瀾詫異江太後會管這閑事,陶家現在已經倒台了,連魯王妃也不過捱日子,太後還需要照顧誰呢?


    呃,等等,做江崖丹的繼室……難道太後打算害誰?


    她心裏嘀咕著,麵上則道:“還請母親示下,太後娘娘給八哥推薦了誰?”


    “淮南王嫡幼女麗輝郡主,閨名意桐,你可知道?”莊夫人說出的這個人選讓秋曳瀾大為意外:“麗輝郡主?是她?!”


    莊夫人道:“嗯,這位郡主不好?”眉頭就皺了起來。


    秋曳瀾跟麗輝郡主也才見過一次,兩人沒什麽交情,因為麗輝郡主之母淮南王妃當年是被秋曳瀾的表姐康麗章設計而死,甚至還有點隱隱的過節。不過想想那位郡主在淮南王妃確認身死後嚎啕大哭的模樣,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忍。


    隻是搪塞的話到了嘴邊,心念又是一轉:“婆婆現在人在京裏,涉及到新任長媳的人選,即使不懷疑我的話,想來也會派人再去查一查的,到那時候若露餡了要怎麽交代?”


    心裏存著這樣的忌憚,便含糊道:“倒也不是。隻是媳婦以前跟她見過一次,卻從來沒想過她會做八哥的續弦,這才有些驚訝!”


    莊夫人來了興趣:“說說經過,我來聽聽是個怎麽樣的人!”


    都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次秋曳瀾的注意力也沒放她身上,到現在還真不怎麽想得起來!


    但婆婆想知道,秋曳瀾隻能盡力迴憶,大概說了下經過:“……後來哥哥擔心我,去莊子上接了我走,就沒再見過這位郡主了。隻聽說淮南王世子去迎了淮南王妃以及她迴府。”


    “是個孝女!”莊夫人點了點頭,果然道,“不過就這麽一件事情也難以看全麵,等我再著人打聽打聽,看看是否適合小八吧!”


    “希望婆婆覺得不合適吧!”秋曳瀾口中稱是,心裏則想到,“真是奇怪,太後為什麽要把麗輝郡主推薦給江崖丹呢?麗輝郡主這兩年一直在守母孝,根本沒有得罪太後的機會吧?至於淮南王,也沒聽說他得罪太後……再說現在皇帝都不敢得罪江家,何況是淮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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