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領了江崖霜之命出府去別院詢問秋千,走之前自要先迴去一趟,通知秋曳瀾莊夫人嘔血病倒之事。婆婆身體不好,做媳婦的當然無法繼續好吃好喝的安胎,趕緊帶人趕過去探望。


    這時候大夫已經到了,見莊夫人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四周下人林立,氣氛緊張,很是戰兢的請著脈——守在病榻前的江崖霜看到妻子來了,微皺眉頭,走到她身邊低聲問:“你怎麽起身了?母親這邊有我在,你不要勉強。”


    “我好著呢,母親要請大夫,我哪能不來?”秋曳瀾咬了咬唇,“母親怎麽了?”


    “想是悲痛十八姐姐的事情,加上連日趕路所致。”江崖霜歎了口氣,拉著她坐下,“聽完消息你就迴去吧!聽話,別叫我兩頭牽掛著!”


    這時候人多,又都看著,秋曳瀾也不好告訴他自己並沒有動胎氣,隻好遲疑著應下。夫妻兩個相對而坐,神情都很嚴肅沉重,他們如此,下人越發惶恐,氣氛幾乎凝滯起來。


    過了會,大夫幾乎是屏息凝神的收了手,江崖霜立刻站了起來:“家母如何?”


    “四夫人應是急火攻心之後……”大夫臉色很鄭重,字斟句酌的說著診斷結果,大段專業術語,秋曳瀾也聽不懂,正費力理解的時候,外頭傳來一陣喧嚷,片刻後滿臉通紅的江崖朱與盛逝水有些怯怯的進來:“我們剛接到母親病了的消息,所以……”


    江崖霜急於知道母親的病情,無暇細聽,擺了擺手讓他們進來,便示意大夫繼續說下去。


    大夫說了半天,結論同他方才對秋曳瀾推測的一樣:中年喪女本就是個很大的打擊,莊夫人這種脾氣又是最受不得委屈的,肝火尤盛。完了再帶著這種心情夜以繼日的趕路迴來,跟兒子見麵時一個激動,不出事才怪!


    大約看江崖霜臉色太難看,大夫趕忙又講:“其實四夫人現在病這一病是好事,否則一味壓著,到壓不住時再發作出來那可就……”那就可以直接辦喪事了!


    江崖霜皺眉問:“那母親現在要緊嗎?”


    “隻要靜心休養應是無妨。”大夫著重強調了“靜心”二字——莊夫人的底子是不錯的,否則也不可能親自在北疆這麽多年盯著丈夫。但到底是做祖母的年紀了,大夫也不敢把話說死,萬一出點岔子可是難以交代。


    “開方吧!”江崖霜心事重重的道。


    讓下人帶大夫去書房寫藥方,江崖霜這才轉向江崖朱夫婦:“十六哥和十六嫂何故來遲?”


    “我們一聽到這邊請大夫就來了!”盛逝水臉色還算平靜,江崖朱眉宇之間卻頗見不平,“但沒想到還是遲到了!”


    江崖霜這麽問卻不是為難他們,而是:“常媽媽,母親病倒的事情,您沒打發人告訴十六哥他們嗎?”


    常媽媽愣了愣——誰不知道你親媽最討厭你這庶兄啊,告訴他們做什麽!來晚了、或者不來的話,迴頭正好可以讓你親媽訓一頓出氣!


    但到底主仆有別,她不好直接說這話,就含糊道:“想是因為夫人不舒服,底下人過於忙亂,又才迴來不熟悉地方,忘記了。”


    “八哥、十六哥與我們的院子是在一起的,中間不過隔幾步路。下次若有事情要通知還是都說一聲的好,不要再忘記了。”江崖霜點了點頭,淡淡的道,“實在不認識,也可以先去我們的院子說,讓我們院子裏的人代為轉達。”


    常媽媽看了他一眼,到底懾於他是莊夫人親生兒子的緣故,不太甘心的道:“是!”


    敲打了常媽媽等人後,江崖霜又向江崖朱夫婦歉然道:“母親離京好些年了,如今才迴來,身邊人想是有些沒習慣京裏……”


    “十九弟哪裏的話?”盛逝水看了眼丈夫,微笑著道,“也是我們不夠孝順,未能時常到母親跟前聽用。不然也不至於聽說這邊請了大夫才知道母親身上不舒服。”


    又提出秋曳瀾懷有身孕,這侍奉婆婆的差事還是她來的好。


    江崖霜自然不會答應,他雖然才迴來,也知道盛逝水之前被莊夫人落了好大的臉麵,連女兒都被扣下的事情。若讓她留下來侍疾的話,還不知道被莊夫人怎麽折騰呢!而且江徽環還小,正需要母親照顧。


    所以道:“十六嫂一片心意,我本不該阻攔。隻是一來環兒尚小,外甥也需要您操心;二來我多年未見母親,心中思念,想聊盡心意。因此母親這邊還是我來服侍吧!倒是瀾瀾那兒,還勞十六嫂多多費心!”


    盛逝水原本說的也是場麵話,見小叔子這麽講,求之不得,爽快的答應了:“十九弟純孝,嫂子哪裏好跟你爭?”


    江崖朱到這會才慢吞吞的道:“十九弟,那為兄與你一起侍疾?”


    “十六哥有心,不過聽說祖父這些日子對十六哥每有差遣,恐怕會忙不過來。”江崖霜連盛逝水都不留,更不要講他了,當下就隨便找個理由拒絕。


    江崖朱夫婦說了一會場麵話後告辭,出門後都是長鬆口氣:“還好十九體貼!”


    不說他們馬上就要偷偷溜去北疆,這兩天正緊鑼密鼓的收拾著東西,壓根沒功夫侍疾;就說莊夫人對他們的成見之深,真伺候榻前,不定怎麽個折磨人法!江崖霜願意一力承擔給他們開脫,那真是再好沒有!


    “也是他不是嫡母養大的。”江崖朱哼道,“不然定然隨著嫡母把咱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快迴去收拾東西吧!”盛逝水知道他多半又是被江崖霜方才當家作主的樣子刺激到了,也不戳穿,淡淡的遮掩過去。


    再說江崖霜夫婦——趁莊夫人還沒醒來、下人去煎藥的光景,江崖霜親自把妻子送迴院子裏,叮囑她顧好自己,不要為其他事情煩惱,又讓周媽媽、渠媽媽等人照顧好她,這才匆匆迴正堂服侍母親。


    秋曳瀾等他走了,不禁歎了口氣:“十九才從城外迴來呢!來迴奔波這麽多天……”


    周媽媽小聲道:“這也沒辦法,八公子不在京裏,八少夫人沒了,公主殿下又……若叫十六公子與十六少夫人去伺候,怕是夫人看到心裏更加不痛快!如今也隻有咱們公子能頂一頂了。”


    “叫小廚房裏做些滋補之物,迴頭送過去,讓婆婆跟十九都吃些。”秋曳瀾心煩意亂,“但望婆婆可以快些好起來。”


    不然江崖霜一壁伺候母親一壁掛心自己的身孕,就算他身體好,又年輕,時間長了,沒準給拖得也要病倒了。


    春染答應一聲正要去廚房傳達,外頭蘇合迴來了,臉色有點古怪。


    “怎麽樣?”秋曳瀾看到她便問,“梅雪跟秋千說了什麽?”


    “也沒說什麽。”蘇合有點心神不寧。


    見狀秋曳瀾使個眼色,周媽媽領著其他人都退下,蘇合這才小聲講:“那邊聽說咱們夫人把大夫人打得隻剩一口氣的事,就問要不要幫忙?”


    秋曳瀾先是詫異:“這事怎麽她們都知道了?”梅雪跟秋千在別院裏雖然是被優待的,但怎麽都是軟禁,消息自然不會靈通。


    連她們都知道的事情,足見是朝野上下沒有不曉得的了。


    蘇合抿了抿嘴:“可不!外頭都傳遍了呢!”


    “必是大房做的!”秋曳瀾略一想就明白,“這是逼著祖父嚴懲母親呢!”她不禁冷笑,“隻是母親現在也病倒了,難為他們還指望祖父把母親拖下病榻去處置不成!?”


    這麽想的話,莊夫人倒病得很及時。


    又問,“隻是梅雪跟秋千,她們現在自身難保,卻怎麽插手得了這事呢?”


    蘇合索性趴到她耳畔,小聲道:“她們說‘天涯’裏有一種藥,本是殺手在垂危時用於吊命的,雖然說用了必然折壽,但當時的效果不錯。如果大夫人真的這兩天就要不成了,給她吃上一份,讓她拖上幾個月甚至是一兩年,咱們夫人的責任可不就輕了?”


    秋曳瀾大為意外:“當真?”


    “秋姑娘說得信誓旦旦的,梅姑娘也這麽講——而且她們兩個性命係於您手裏,婢子覺得怎麽也不敢玩花樣吧?”蘇合道,“如果大夫人這會就沒了,咱們夫人可是很難交代的。”輕輕咬了下唇,“就是咱們房裏同大房才鬧得這樣,要怎麽讓大房相信並吃下那樣的藥可是個問題!”


    “這個倒不是問題!”秋曳瀾搖了搖頭,提醒道,“你忘記之前哥哥給我的那種藥了?我現在是沒有了。但那種藥見過的人又不多……”


    蘇合眼睛一亮,正要說什麽,秋曳瀾又道:“但這也是個麻煩:萬一日後家裏再有人出事兒,再跟我要這樣的藥,我要怎麽辦?之前給齊王用掉那顆,我就說是最後一顆了!”


    “跟公子講啊!”蘇合建議,“讓公子轉告老太爺——就算老太爺偏心大房,也不會願意外頭人都議論咱們夫人活活打死了大夫人吧?拖上些日子之後才有機會敷衍過去呢!不然,橫豎丟得還不是江家的臉?”


    秋曳瀾沉吟道:“十九……他如今忙得跟什麽似的,母親病榻前就他一個人在,哪裏脫得開身?這樣,你去祖母那邊,同祖母說這事吧。”


    “可是老夫人早先就說病著了。”


    “那也得看是誰去求她!求她又為了什麽事!”秋曳瀾清楚得很,“原本祖母跟大房關係也不怎麽樣,這事不算難為她,而且又能賣我們房裏一個人情,她為什麽不做?”


    果然陶老夫人聽胡媽媽轉達了蘇合的話後,眯著眼思忖了會,就吩咐:“你去一趟朝海那邊,把這話悄悄告訴他!”r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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