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綺箏跟小陶氏懷孕時間相近,產期也相近。


    生產在前的小陶氏以難產而死告終,現在江綺箏也要生了,江家上下不免十分的著緊。


    悲催的秋曳瀾在這裏給秋風當了替罪羊,被陶老夫人當著眾人的麵好一頓數落:“知道駙馬跟你表哥交情深厚,但他這一去西麵就是小一年,頭一個孩子落地都不迴來!他要有長輩在上頭照拂也還罷了,虧得箏兒還有娘家在,不然豈不是要孤零零的經曆這樣的大事?!”


    ……其實陶老夫人這時候已經知道秋風根本沒有去西疆幫秋靜瀾,而是中途折道南下,到現在都不知所蹤了!


    之所以這麽埋怨秋曳瀾,卻是給江綺箏遮臉。


    畢竟江綺箏沒出閣時受盡萬千寵愛,甚至還封了公主——結果當初堅持下降的駙馬居然一聲不吭的玩失蹤,從懷孕起就住迴娘家,都住到生產了也不見丈夫人影,要沒個正經說法,她以後怎麽出門見人?


    秋曳瀾心裏把秋風罵了個半死,麵上連連代秋靜瀾賠罪:“表哥之前也沒想到十八姐姐會有身孕,不然絕對不會請十八姐夫過去幫忙的——也是之前西蠻擄掠太過,沙州那邊的百姓淒苦得很!十八姐夫在那裏看著實在不落忍……”


    “唉,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心太軟!”陶老夫人的本意並非是為難她,得個台階自然就下,“不過這也難怪,到底是俠士出身麽!唉,隻是他幫了那些黎民百姓,自己妻兒可不就虧待了?等他迴來,我非要他給箏兒好生賠罪,才許接人迴去不可!”


    兩人一唱一和的圓了場,這才焦急又忐忑的等待起來。


    萬幸江綺箏出閣後雖然抑鬱了好一陣,到底年輕,身體也好,哭喊了大半日,就順利生下一子,母子平安。


    長出口氣的陶老夫人強打精神看過孩子,誇了幾句,把接下來的事情交代和氏去主持,便趕緊迴屋去歇息了——她還沒從小陶氏難產而亡的陰影裏緩過勁,繼續折騰的話恐怕就要病倒了。


    和氏給江綺箏安排之際,秋曳瀾道完喜也迴自己屋裏看安兒,從東宮歸來的江崖霜聽說自己有嫡親外甥了,非常歡喜,特特沐浴更衣了一番跑去看孩子。


    但迴來時卻緊皺著眉,揮退眾人與秋曳瀾商議:“咱們外甥都落地了,秋風那邊還沒個消息,總不成事!”他對秋風的不辭而別十分生氣,私下提到時也懶得喊姐夫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可一直找不到他怎麽辦呢?”秋曳瀾歎了口氣,“為了姐姐的麵子又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去找!這私下尋訪到底難見效果!”


    “能不能請兄長費一費心?”江崖霜沉吟,“兄長對秋風是非常了解的,興許秋風的下落兄長可以估計出來?”他可記得秋靜瀾在京裏時,秋風簡直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秋曳瀾疑惑的問:“怎麽你之前都沒找哥哥幫過忙嗎?”


    “之前有提過,但你也曉得兄長那邊事情很多,所以隻是隨便問了問。”江崖霜麵上露出一抹愧疚,“但現在外甥都落地了,秋風是死是活總該有個結果——他要真不打算迴來了,也別耽擱了十八姐姐的青春!”


    說到末了一句,江崖霜臉色陰沉下來!


    秋曳瀾也覺得秋風這次做得太過份了,就算江綺箏之前逼婚不對,你這樣招唿不打一聲就走也太沒擔當了吧?還不如沒尚主之前走人呢!也虧得江綺箏在長輩跟前有體麵,事到如今還瞞得住,不然真相傳出去,風言風語都能把她逼死!


    “給哥哥寫封詳細點的信吧!”秋曳瀾沒了給秋風說情的心情,歎了口氣,“西疆,最近有什麽動靜麽?真沒想到況賊在那邊居然有那麽多後手——況青梧的行蹤查出來了不曾?”


    “沒有!”江崖霜搖頭——年初的時候況時寒戰敗身死,朝廷還沒來得及下旨追封安撫呢,就爆出他裏通西蠻、這次戰事也是他為了給兒子攢軍功故意弄出來的,之所以戰敗卻是被西蠻人坑了的消息!


    這樣追封自然是不可能了,不但沒有追封,況時寒生前的爵位官職也統統被削去,他的兒子況青梧則以弑母的罪名被押解上京問罪——但半路上隊伍受到攻擊,況青梧獲救而去,之後又帶人接連數次襲擊鎮西軍,在鎮西軍猝不及防、他本身又對鎮西軍了如指掌的情況下竟殺傷了好幾個將領!


    鎮西軍哪能吃這樣的虧?一邊向朝廷稟告,一邊就派出人馬追剿,不過行動一直很不順利,到現在都沒能找到他的落足之地不說,幾次交鋒隱隱還吃了虧!


    “多半是況賊在軍中還有人情在,那些人出工不出力。”秋曳瀾哼道,“不然況青梧幾次露麵都在沙州,那可是鎮西軍的地盤,怎麽會抓不住?沒準他索性就住在鎮西軍中哪個部將家裏呢!”


    她不知道的是,這句氣話還真說中了。


    初秋的沙州已經大雪紛飛。


    看著庭中紛紛揚揚的雪花,況青梧扯開衣襟,大口飲下烈酒,感受著酒液入腹中仿佛一把刀子般割裂下去的刺激,他不禁仰頭吐了口濁氣。


    此刻的況青梧與半年前儒雅文官的形象已經大相徑庭。


    他胡子拉碴,神情粗獷,眼神犀利如刀鋒,乍一看去已經全然沒了昔年京城街頭的貴公子影子,倒更像那些世代生長沙州的悍匪。


    “公子,先生來了!”身後傳來嬌柔婉轉的聲音,況青梧轉過頭,妙齡丫鬟微微欠身,彎曲的身體與脖頸,都恰好讓他看見最美妙的弧度。


    “請到花廳奉茶,我馬上就去!”但況青梧隻是淡漠的掃了一眼,便冷冷的吩咐。


    丫鬟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但還是恭敬的道:“奴婢遵命!”


    “聽說你這次出去墜馬了?”花廳裏,一襲青衫,儒雅依舊的任子雍打量著況青梧,“傷得重麽?”


    況青梧對他的關心權當沒聽見,單刀直入的問:“秋靜瀾又要清除誰?最近就要動手?”當初他親手弑母弑父後,又被公開了弑母的罪名,押解上京——本以為就此踏上不歸路,不料途中卻被任子雍親手砍斷枷鎖放走。


    任子雍這麽做的理由是:“終究你曾事我如師,而且先王爺之死,與你無關!”


    隻是沒過久他就被抓了迴去。


    並非任子雍出爾反爾,而是沒有人接應、沒有人伺候的貴公子,拿著任子雍給的盤纏根本跑不遠。


    這次還是任子雍救了他,不過卻是有條件的——他向抓到況青梧的秋靜瀾建議:“公子欲圖鎮西軍,很多事情想做而不方便做,假借況青梧之手,卻大得便利!”


    秋靜瀾思索良久後同意了這個建議,於是,他從秋靜瀾的仇人,變成了秋靜瀾手中的一把刀。


    這幾個月以來,他帶著秋靜瀾給的人馬,輾轉沙州,奇襲連連,以最直接的方式清掃著秋靜瀾執掌鎮西軍的道路。


    也不是沒想過,秋靜瀾目的達成之日,就是自己的葬身之時,如今的苟延殘喘,也不過是為他所用罷了。但即使他不來當這把刀,對秋靜瀾的影響也不會很大,不過是他的臣服妥協讓秋靜瀾更加省事省心而已。


    倒是他當了這把刀的話——誰能知道以後呢?


    到目前為止,況青梧對自己的角色做得一直很好。沉默、迅速、果斷、效率……他在短短時間內就擁有了令所有上位者滿意的得力幹將素質。


    一如此刻淡漠直接的詢問。


    “年初的時候江家想送兩個義女來伺候公子,當時公子以剛剛報仇、想為先王爺守上幾個月盡孝婉言謝絕了。”任子雍見狀也不羅嗦,直截了當的說事,“現在已經到了下半年,估計江家又會再提此事——到時候,你負責在路上把人解決掉吧!公子不希望身邊多出兩個探子!”


    “我知道了,到時候給我消息。”況青梧很平靜的問,“還有其他事麽?”


    “好好養傷,不要落下病根。”任子雍淡淡看他一眼,“需要什麽藥材,盡管向袁勇說,他是‘天涯’出身,在鎮西軍部將中,對公子最忠心的人!你住在他這裏,不必太過客氣,當然也不必賭氣。”


    說完起身,拂袖而去!


    況青梧凝視著他的背影,良久,麵上忽然掠過一抹不正常的紅暈,身子晃了晃,舉袖掩麵,吐出一口淤血來!


    “世子!”老鄭在任子雍離開後就悄悄進來伺候了,見狀趕緊上前攙扶。


    “……我沒事。”況青梧倦怠的推開他的手,低聲道,“還有不要叫我世子了,那個人的章國公之爵已被削去,我又還算什麽世子?以後,喊我公子就好!”


    老鄭訥訥的應下,又不放心的問:“老奴去請大夫來吧?”


    “不用!”況青梧淡漠的道,“這口血是我自己逼出來的,迴頭讓浣衣的丫鬟看到自會去稟告……”他目光幽深,“若不在每次跟任子雍見麵後表現一下故作鎮定,顯出自己的城府不足來,秋靜瀾,他怎麽會放心我?”


    任子雍剛才那番話,看似提醒他好好養傷、別怕麻煩此地的主人袁勇,但實際上,何嚐不是在提醒他,袁勇對秋靜瀾忠心耿耿,讓況青梧好好辦事不要動歪腦筋?


    “但你既然給了我這個機會!”況青梧接過老鄭遞來的茶水漱著口,目光陰狠,“即使一邊用我一邊防著我,就以為我沒法子讓你懊悔莫及了麽!!!”r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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