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早,秋曳瀾三人就爬了起來,催促下人給自己梳洗打扮。


    “既然隻是有平輩的小宴,就不能太隆重,那樣顯得過於木訥,也忒看得起她們!”莊蔓對著銅鏡苦思冥想,“若隻輕描淡寫的話,氣勢上又不足……這個度得拿捏好!”


    “這個度是咱們兩個拿捏。”辛馥冰一邊專心從妝奩裏挑選珠花,一邊道,“十九表嫂就是荊釵布裙出去都足以鎮場子了,隨便怎麽打扮都成!”


    秋曳瀾本也沒打算多仔細打扮——主要是今天的主角是辛馥冰,她無意搶自己人的風頭,聞言一笑:“這是生怕我一會不出力,所以還沒出門就可著勁兒誇我嗎?”


    “最好一會嫂子一個人把她們擺平了,咱們專門過去吃喝一場便成。”莊蔓笑道,“唉,要是她們約咱們是動手該多好?來上十幾二十個估計都不夠嫂子打的。”


    “十幾二十個?穀婀娜那樣的?”辛馥冰把選中的一朵珠花遞給丫鬟,撥弄著雲鬢道,“你真是太小看嫂子了!我說上百個一起上,嫂子都——”


    秋曳瀾截口道:“上百個公主殿下一起上,每人拔根簪子扔我,都夠我抱頭鼠躥的了!”


    辛馥冰跟莊蔓想象了一下無數釵環丟來的場麵,都哈哈大笑。


    笑鬧聲中三人都收拾好儀容,一起用了早飯,先去給皇後請安——卻在快到皇後寢殿的路上碰到了帝駕。


    三人小小的吃了一驚,帝後感情不太和睦,這在朝野都不是什麽秘密。畢竟強勢潑辣如江皇後,很難想象她會打從心眼裏愛慕軟弱的皇帝,而被太後管得說話都不敢大聲的皇帝,估計也欣賞不了皇後的霸氣……所以若沒什麽事情,又不是祖製規定帝後同寢的日子,皇帝都待在後宮妃嬪處。


    這兩天就沒到祖製的日子,看帝駕的方向正是要去見皇後,自然是有什麽事兒。


    雖然說皇帝在本朝就是個擺設,但場麵上的禮儀還是要做到的,所以三人一見帝駕就趕緊跪到路旁。


    片刻後帝輦經過,輦中皇帝輕聲吩咐幾句內侍,就有一個總管模樣的公公停下腳步,好聲好氣的讓她們起來:“陛下有事要同皇後娘娘商議,三位若無急事,還請在偏殿小憩。”


    “我等沒有什麽急事。”秋曳瀾含笑道,“多謝公公提醒,我們這就去偏殿。”


    那總管公公若在前朝那是連皇後、太子都不敢輕看的,可本朝皇帝是傀儡,他也不敢有什麽傲氣,滿臉陪笑的寒暄數句,這才一甩拂塵告辭去追已經在殿門前停下的帝輦。


    三人慢一步到殿門口,守殿的宮人也引她們在偏殿小坐等待——進了偏殿,莊蔓就按捺不住,低聲猜測:“陛下這會怎麽過來了?難道又有特別喜歡的妃嬪想晉封?”


    “這個可就比較難了。”辛馥冰看了看四周,見宮人都離得遠,離得近的全是她們的心腹,便小聲道,“娘娘雖然不在乎陛下流連後宮,卻不喜陛下開口給她們要位份賞賜……”


    江皇後平常不親自打理後宮,都交給了林女官。不過涉及到妃嬪升降這種事情,都要她點了頭才可以,而皇後點頭的次數向來不多。如今皇後以下的貴淑賢德四妃雖然齊了,不過除了穀貴妃外,淑賢德三妃全是抱了皇後的大腿。


    照辛馥冰小聲透露,這種抱了皇後大腿的妃嬪,進位非常容易,江皇後誌在前朝,對於後宮之位看得不是很重,哄她高興了發起妃位來大方又慷慨——賢德二妃就是這麽來的。


    “也就是說,如果是皇後黨這邊的妃嬪,想進位根本不用找皇帝?”秋曳瀾明白了,“而需要皇帝過來說情才能進位的,估計不是皇帝自己找來的心頭好、就是跟太後有關係了,皇後自然不肯輕易答應。”


    她就想到當年跟江崖丹勾搭的那個淑妃,“據說她那淑妃位是皇帝跟皇後求了四個來月才求到的,卻跟江八搞到了一起……卻不知道她是什麽來路?”


    秋曳瀾因辛馥冰的解釋,想到的是已逝之人,莊蔓考慮的卻是當下這位:“如果陛下真是過來給哪位妃嬪討封的,卻不知道是誰?最近沒聽說宮裏進新人啊?”


    “不是避暑才開始?”秋曳瀾提醒她,“今年避暑是周王安排的,還不能在宮人裏安排幾個如花似玉的、恰好叫陛下看到?”


    “周王安排的人?想讓皇後娘娘同意給她們正式冊封?怎麽可能!”莊蔓樂了,“不過周王這麽做有什麽用?陛下哪裏拗得過皇後娘娘?”


    她們的猜測還真沒錯,過了會,外頭傳來喧嚷聲,丫鬟們見宮人沒攔,有機靈的湊到門口看了會,迴來稟告:“有幾個彩衣宮人被帶進正殿裏去了,都是年少美貌的樣子。”


    “估計咱們難給娘娘請到安了,快到赴宴的辰光——正殿那邊怕是一時半會結束不了。”見狀秋曳瀾看了看屋角銅漏,就站了起來。


    “看看林女官在不在外麵?若在就跟她說聲?”莊蔓也起身道。


    “林女官是代皇後娘娘打理後宮的,這會怎麽可能閑在外麵?”辛馥冰取笑道。


    秋曳瀾招手喊過個宮人過來,叮囑她代三人轉告皇後,就說:“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去花園那邊?”


    穀婀娜的生辰宴是設在花園裏,主要是考慮到身為臣女、哪怕封了公主到底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偶爾進宮小住,還在宮裏慶賀生辰,辦得太正式了顯得逾越。


    因為請的是午宴,秋曳瀾她們抵達時,穀婀娜方的人都到齊了——三個人中常平公主、湯心瓊是早有預料的,不過第三個竟不是已成燕王妃的湯心瑤,而是神情冰冷的廣陽王世子婦湯氏。


    ……當初湯氏在西河王府差點被秋曳瀾剝光了吊打,以至於這兩年她都不願意跟秋曳瀾照麵。這次也不知道什麽緣故她會取代燕王妃出現在這裏,但她看著秋曳瀾的目光總是透著不善!


    哪怕雙方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做完了,湯氏臉色也難看依舊。


    不過她不提出來,秋曳瀾就假裝看不出來,反正當年吃虧的也不是她……湯氏這會要不擺臉色,她都快把前事給忘了。


    賓主落座後,作為主人的穀婀娜先開口道:“多謝諸位捧場了,酒水簡薄,還望海涵。”


    秋曳瀾這邊,論長幼她是嫂子,按說該由她來主要說話。


    不過誰都知道今日這場生辰宴,主角是穀婀娜與辛馥冰,所以她隻笑了下,沒有作聲。


    辛馥冰會意的接過話頭:“無妨,反正我們也不是為了來吃飯的。”


    這話裏分明帶了刺,但穀婀娜從容笑:“小小生辰勞你們來道賀,真是……”一句話化尷尬為感激。


    “是來賀你沒錯,但你這話說的不對,生辰怎麽能是小?不念你自己,也得念令堂當年受得苦不是?”辛馥冰見她要走雍容大度路線,也立刻換了和顏悅色的神情,侃侃而論,“父親事,無小事,不是麽?”


    “辛小姐孝心可嘉,我卻不如……”穀婀娜笑眯眯的道,“不過聞說令叔公秦國公這兩日身上不大好?原本還以為小姐與秋夫人都無暇來赴席了呢!”


    秋曳瀾見話題繞上了秦國公,就出言道:“祖父不過是家宴上多喝了幾盞,醉倒而已。醒了就吩咐咱們照常做事了,咱們自然是聽他老人家的話。”秦國公的安危是何等大事?這兩天她人在行宮,卻是一直打聽著的。


    根據昨晚江崖霜送來的最新消息,秦國公如今雖然還不能起身,但已經完全清醒了,再療養上十天半個月就能行動如常,所以江家才會一口咬定他是醉酒來掩飾。


    畢竟以秦國公現在對局勢的影響程度,他傳出病訊,不論輕重,對於皇後黨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自然是能不承認,就不承認。


    因此秋曳瀾否認之後,不忘記嘲諷迴去,“我倒看廣陽王世子婦的氣色不是很好,世子婦難道是病了嗎?若是如此,可別強撐,還是快些迴去休憩求醫的好啊!”


    湯氏麵無表情道:“勞秋郡主惦記,我好得很!倒是辛小姐,臉色這樣蒼白,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


    “好好的生辰宴,不是提人家長輩身體不好,就是擺一副棺材臉,完了又說賀客臉色蒼白。”莊蔓一臉詫異,“你們這是想自己砸自己的場子麽?”


    知道她說話直,措辭一向肆無忌憚。穀婀娜等人交換了個眼色,都沒理她,仍舊向秋曳瀾與辛馥冰道:“不是我們故意挑刺兒,實是最近一迴見到辛小姐,還嬌豔得跟朵花兒似的,怎麽幾天不見,人竟憔悴成這樣?若有什麽心事,便是不方便同咱們說,也該跟家裏人講一講,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可別折騰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秋曳瀾這邊先入為主,認為她們今天就是想掐架,這番話聽著就全是刺,當下辛馥冰就冷笑著道:“今日不是說要賀穀婀娜你的生辰?怎麽盯著我說起來了?我前兩日確實身上不大好,病了一場,但如今已經痊愈,不然如何敢進宮來?怎麽你們是懷疑我在這兒要傳了你們什麽病?!”


    莊蔓惟恐天下不亂的添油加醋:“我瞧世子婦氣色也不好,你們疑心辛表妹,我們還疑心世子婦呢!請是你們請我們來的,難道專門是為了請我們來吵架?!”


    她開始挽袖子,興致勃勃,“吵架就吵架,怕你們不成?”


    “這真是誤會,我們是真的詫異,畢竟跟辛小姐往常也不是沒照過麵,知道你身體向來好,這會忽然氣色差下來,一吃驚,這關心話都不會說了。”穀婀娜與常平公主對望一眼,微笑著道,“這都是我們的不是,這樣,我自罰一杯給你賠罪……如何?”


    說著穀婀娜給自己倒了盞酒水,一飲而盡,朝辛馥冰亮了亮杯底。


    她忽然退讓,秋曳瀾三人卻更加警惕——這分明是不想吵起來免得不歡而散,是特特要留她們下來?


    “不過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又能作什麽怪?”警惕歸警惕,三人卻也不是很擔心,“倒要看看你們葫蘆裏究竟賣得是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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