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崖霜使出渾身解數,又許諾了無數割地賠款的恥辱條約,才勉勉強強把秋曳瀾哄住——這時候天也黑了時候也晚了,之前四周靜悄悄不見一人的丫鬟婆子也迴來了,紛紛過來叫門請秋曳瀾用飯。


    還有點餘怒未消的秋曳瀾悻悻然下逐客令:“你走吧!以後沒事不要過來了!”


    江崖霜直接當反話聽,笑著揉了把她披散身後的如墨長發:“我一得空就來看你。”


    “別碰我!”秋曳瀾厭惡的低喊道“我方才看到你就是這麽摸大白的!”


    “是是是,我記住了。”江崖霜一邊應諾,一邊惡作劇的又揉了一把,趁她跳起來揍自己的功夫,遊魚般溜進屏風後,翻窗走人了。


    留下秋曳瀾忿忿然捶桌:“我要好好習武!一定要好好習武!等我也變成武林高手,跟他決一死戰——虐死他!!!”


    同在京中的薛相府,此刻也有人在捶桌,隻是薛芳靡的心情遠沒有秋曳瀾複雜——薛小姐的心情現在是純粹無比的憤怒!


    “不過是江家四房的幼子!既承不了爵,至今也沒功名在身!”薛芳靡自從知道江崖霜拒婚——而且拒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毫無轉圜餘地——難以置信之後,簡直氣得死去活來!


    偏偏她當眾羞辱阮清岩、導致薛家沒辦法再續薛阮之緣的做法,不但讓薛暢勃然大怒,難得厲聲訓斥了她,更是徹底得罪了嫡兄一家!


    這不,今日她不過到huā園裏轉一圈,恰好遇見大嫂薛孫氏,薛孫氏二話不說把她喊到跟前,不冷不熱的道:“妹妹以後還是少出來走動的好!如今外頭都在說,妹妹好好一個相府千金,又是誰都知道深得父親鍾愛的,怎麽會才在江家十九公子跟前提一句,就被十九公子棄如敝履呢?這定然是妹妹有問題——當然了,妹妹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都知道你是個好的,隻是人言可畏,為了咱們薛家的名聲,妹妹還是安份點,以後沒什麽事就不要出屋子了!”


    薛芳靡雖然是庶出,但一來上頭早已沒了嫡母;二來南氏深得薛暢鍾愛,在府中猶如半個主母,薛孫氏都不敢輕易跟她爭鋒——自落地就嬌生慣養的,何時聽過這樣的當麵羞辱?


    可她被拒婚是不爭的事實,縱然伶牙俐齒,麵對薛孫氏的嘲笑與敲打,也隻能狼狽的拂袖而迴——迴到自己屋子裏,人是冷靜了點,這口氣卻越發下不去:“要不是念著傳言裏他性.子綿軟好欺負,也沒跟江家其他子弟一樣拈huā惹草……本小姐會看上這種人?!”


    心腹丫鬟喜枝先小心翼翼的勸了一句:“小姐仔細手疼!”見她沒朝自己發火,才大了點膽子道“婢子覺得這事是不是有什麽蹊蹺?不然江小將軍怎麽會拒絕呢?”


    薛芳靡冷笑:“你問我我問誰去?!論才論貌我哪裏配不上那姓江的?就算我是庶出,可父親統共才兩個女兒——他們江家多少子弟?江崖霜還是秦國公目前最小的孫兒,即使江家有金山銀山,往後輪到他能有多少東西?!都還不見得能有我嫁妝多呢!”


    越想越惱火“無論皇後還是太後,都久有拉攏父親之心!咱們逢宴入宮,那些個公主郡主,哪一個不對我客客氣氣優容有加?!江家雖然號稱江半朝,但哪次在朝上跟穀家爭執不下時,不是父親出來說句話才能解圍?!如今父親鬆了。,那江崖霜竟發起了瘋——”


    喜枝沉吟道:“會不會……是江小將軍心有所屬?”


    “心有所屬?!”薛芳靡臉色一變“你是說,之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寧頤郡主跟江崖霜在雲意樓雅間裏獨處一室?!”


    “雖然後來江家澄清說跟寧頤郡主獨處一室的是穿了男裝的純福公主,但寧頤郡主既有婚約在身,又在孝中,即使當時的人確實是江小將軍,婢子覺得,江家為了遮臉,打發純福公主出來圓場也在情理之中?”喜枝小聲道。


    薛芳靡陰沉著臉,良久才道:“派人去查!這個寧頤郡主跟江崖霜到底是什麽關係?!江崖霜的拒婚,跟她是否有關!”


    喜枝欲言又止。


    薛芳靡注意到,皺眉問:“你想說什麽?!”


    “寧頤郡主就是阮清岩的表妹呢,據說,阮清岩很是憐愛這個表妹。”喜枝道。


    “你是說江崖霜這麽幹脆的拒婚,絲毫不給我麵子,是因為受了她的挑唆,原因是為了報複我上次當眾羞辱阮清岩?!”薛芳靡反應很快,立刻會過意來。


    喜枝點一點頭:“不然,衝著老爺的麵子,江小將軍怎麽也該委婉點呀!至於鬧得滿城風雨,沒人不知道的嗎?”


    “好個歹毒的賤.人!”薛芳靡之前當眾對阮清岩極盡羞辱之能,以至於京中遍傳阮清岩想方設法攀附薛府的謠言——自那之後,即使薛暢再三邀請安撫,阮清岩都沒肯再上門——對此她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反而很欣慰讓侄女薛弄晴嫁不成這個家裏人口簡單又本身才貌雙全的好夫婿——但差不多的事情落到她頭上,她卻覺得完全不能忍“這根本就是意圖毀我閨譽、斷我前程!若真是那寧頤郡主所為,我必教她好看!”


    心念一轉就想到“丁家大表侄女不就嫁了西河王府,正是這寧頤郡主的堂嫂!你去,托丁家侄女安排,我要見一見這寧頤郡主!”


    喜枝忙道:“恐怕不見得能見到,因為她如今正在孝期,若以此為借口推脫,丁家小姐也不能勉強她出門——老爺一準不會讓您去西河王府的,到底西河王府已經正式投了太後那邊。”


    薛芳靡覺得心情糟透了,恨道:“你去傳話!萬一那小賤.人答應了呢?”


    ……秋曳瀾本來求之不得有這種單挑的機會,隻是薛芳靡命好,珍珍過去稟告時,前後腳將軍府就送了阮老將軍病情惡化的消息來。


    才燒了江崖霜私下送來菜譜的秋曳瀾急於去探望外祖父,打算應約的話就變成了:“這什麽薛家小姐真是好不曉事!我跟她非親非故,見都沒見過,她莫名其妙要約我做什麽?!不知道我正守著母孝,外祖父又身體不好嗎?這眼節骨上,伯父伯母都不打擾我的,她一個陌生人湊上來相邀,也未免太把自己當迴事了!”


    蘇合脆生生的配合:“大概之前她不懂事,羞辱了表公子,這會想借郡主跟表公子賠罪?”


    “那也應該直接去跟表哥說!”秋曳瀾冷冷的道“之前她羞辱表哥時又沒托人傳話,怎麽現在知道錯了,要賠罪了就想起來男女不宜私下相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跟她說我沒空!叫她少來煩我!”


    說完也不理會珍珍,隻管吩咐人收拾東西出門去了。


    珍珍把話報迴丁青虹這邊,丁青虹氣得臉色發青:“這寧頤郡主果然跟傳聞裏的一樣刁鑽!”


    “那薛家小姐那兒?”珍珍試探著問。


    “就說阮老將軍病倒了,寧頤郡主要去侍疾,所以無暇赴約吧。”丁青虹陰著臉半晌,道。


    珍珍感到有些詫異,看了看外頭沒人,就伏到她耳畔小聲問:“若叫薛小姐知道寧頤郡主的原話,以那位的脾氣定然不會放過寧頤郡主……公子不是很討厭寧頤郡主嗎?”


    “那又怎麽樣?”丁青虹搖頭,道“你別忘記寧頤郡主也不是好惹的!”聲音一低“咱們府裏可不太平,母妃擺明了把我們夫婦視作眼中釘肉中刺,若再得罪個寧頤郡主,日後等於多一個對頭!這又是何必?迴薛表姑時千萬把話說客氣點!最好讓她不要惦記這事了!”


    珍珍恍然:“婢子遵命!”


    隻是丁青虹希望這事就這麽算了,薛芳靡可不這麽想,她冷笑著問珍珍:“阮老將軍病了?病得這麽巧?!”


    珍珍聽了這話就覺得不大舒服,因為近乎質問了,哪怕她是丁青虹的長輩,這麽說話也未免很不把丁青虹放在心上。但礙著身份差距不得不答:“阮老將軍打從去年就一直臥病在榻,據說阮翰林下場之前還發作過一次。如今又不好了,應該不會是騙人的。”


    薛芳靡冷哼:“但也不至於你才過去傳話,那邊就病倒了,我看這事根本就是那寧頤郡主心虛,故意拿了做借。!這個不孝的東西!”


    珍珍抿了抿嘴:“現在寧頤郡主已經去將軍府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有什麽恩怨自己去找將軍府,別指望我們了。


    “將軍府嗎?”薛芳靡沉思了片刻——阮家這些年來人丁凋敝,如今更是連一個能夠出麵接待客人的女眷都沒有,秋曳瀾進了將軍府,想要約她也好、找她麻煩也罷,都不好下手。


    見薛芳靡蹙眉不語,喜枝猜到她的為難,就提議:“阮家那位大小姐的夫婿,姓方的,好像平調迴京後入了太史局?”


    薛芳靡不由眼睛一亮:“這麽說是在堂叔手下了?”太史令薛畋是薛暢的遠房堂弟——雖然兩邊關係比較遠,早就出了五服了,但既然同朝為官,卻也有來往,兩家眷屬都是熟悉的。


    薛芳靡當即拍板:“備車,我要去拜見嬸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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